第094章 功高蓋主
三聲樓后連接著水榭,一池的荷葉在風(fēng)中翻滾出綠色波浪,讓臨水而坐的人感覺不到五月的燥熱。
“再吃你都走不了路了!”重光見湛非魚在飯后竟然還能一塊接著一塊吃著糕點,長臂一伸便把糕點連碟子都給搶走了,自己還餓著肚子。
湛非魚也不生氣,拿出帕子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角,隨后端正的坐直了身體,“大哥哥,活字印刷術(shù)的事沒告訴你,不是我不相信你。”
重光嘴里塞著糕點,含混不清的打岔,“說的比唱的好聽,你要是……”
“我知道。”冷漠的三個字響起。
重光氣結(jié),可又不敢反駁自家七爺,只能化悲憤為食欲大口塞著糕點。
抽空瞄了一眼喜笑顏開的湛非魚,要不是看胖丫頭臉上還有嬰兒肥,重光都要以為七爺被女色給迷住了。
湛非魚是真高興,笑容從眉眼里蕩漾開,“大哥哥你身在禁龍衛(wèi),若是沾手了活字印刷術(shù),得到天下讀書人的擁護和愛戴,只怕弊大于利。”
殷無衍看著解釋的小姑娘,“功高蓋主。”
“是。”湛非魚點頭,大哥哥明顯是孤臣,深的帝王的信任,看著權(quán)利滔天,何嘗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重光把最后一塊糕點塞了下去,又灌了一口茶水,勉強接受這解釋,卻依舊懟了一句,“你倒是想的多,可你一個八歲小蒙童,朝堂之上的事豈是你能推測出來的?”
“年前大哥哥給我看了禁龍衛(wèi)的密信,狀元郎呈給圣上的奏章上指控禁龍衛(wèi)在刑罰一事上過于殘酷,他代表的是士林文人。”湛非魚看著目瞪口呆的重光,嘚瑟的笑了起來。
大哥哥就是信任自己,否則怎么會把禁龍衛(wèi)的密信給自己看。
殷無衍弱冠之年,可神色冷漠而孤傲,反而讓人忽略了他的年紀,而此時,看著眉宇飛揚的小姑娘,殷無衍清冷的鳳眸柔和了幾分,“繼續(xù)。”
湛非魚瞬間又成了被夫子考校的學(xué)生,態(tài)度端正的接著道:“這奏章說明朝中有不少大臣對禁龍衛(wèi)敢怒不敢言,而圣上也有所動搖,否則狀元郎絕對不敢遞奏章試探。”
帝王之術(shù)在于權(quán)衡!所以自古將相不和。
文官掌管天下事,武將手握兵權(quán),而禁龍衛(wèi)就是帝王手中最鋒利的刀,替帝王監(jiān)察百官,所有無法擺到明面上的骯臟事,都由禁龍衛(wèi)去處理,而金鑾殿的帝王永遠都是勤政愛民的仁君。
禁龍衛(wèi)知道帝王太多的秘密,時間一久后,帝王也會心生懷疑,而只靠帝王信任才存在的禁龍衛(wèi),最不能喪失的就是帝王的信任,那就是滅頂之災(zāi)。
聽到這里,重光消了氣,胖丫頭的確是為了七爺在考慮,“算你過關(guān)了。”
可半晌后,重光忍不住問出憋了一天一夜的疑惑,“即便如此,你也可以把此事交給我們處理,你膽子倒不小,也不怕被人殺了滅口。”
眉梢一挑,湛非魚斜著眼瞅著重光,小眼神怎么看怎么的鄙夷,“重光叔你可是禁龍衛(wèi),難道連雁過留痕的道理都不懂?我只要告知了大哥哥,禁龍衛(wèi)就等于沾手這件事了,自古帝王多疑,這不是給大哥哥招禍?”
“啊!”腦袋突然被拍了一下,湛非魚對上殷無衍冰冷的雙眼,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我不說了。”
八歲小蒙童敢妄議帝王,她有幾個腦袋夠砍?
被鄙視的重光嚴重懷疑湛非魚是在報復(fù)自己,可他沒有證據(jù)!關(guān)鍵是七爺還護著這胖丫頭。
“謹言慎行。”殷無衍神情冷漠的不見波瀾,但說出這四個字明顯是把湛非魚歸到自己羽翼之下。
湛非魚乖巧的點著頭,軟糯的小嗓音聽起來純善又懵懂,“大哥哥,我記住了。”
殷無衍薄唇勾了一下,小姑娘果真聰明,就她這無辜的小模樣,誰能相信她剛剛說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論。
重光看著眼前一問一答的殷無衍和湛非魚,仿佛看到兩個經(jīng)世濟民的大儒在朝堂上商談治國之策。
片刻后。
“七爺,讀書人都這么奸猾嗎?”重光突然感覺自己白活了二十多歲,胖丫頭要不是只有八歲,這放到朝堂上,那絕對有是個大“奸臣”。
“這叫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湛非魚再次表達出對重光的不滿,什么叫奸猾!自己這是未雨綢繆、防患未然!
活字印刷術(shù)如果交給殷無衍處理,他雖不沾手,但必定會選一個對他有用的人來接手此事,可活字印刷對帝王而言也是名垂千古的功績,必定會派人查清楚始末。
這是讀書人的事,來查的必定是文臣,而湛非魚和禁龍衛(wèi)有牽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一番,帝王即使依相信殷無衍沒有不臣之心,可心里也會有芥蒂。
所以最穩(wěn)妥的辦法就是完全不沾手此事,不管如何調(diào)查,都和殷無衍無關(guān),造福天下讀書人的功績只會歸于朝廷和帝王。
殷無衍沉聲問道:“在縣學(xué)如何?”
剛剛說的頭頭是道,指點江山的湛非魚瞬間被戳破了偽裝,弱弱的回答:“我現(xiàn)在跟著竇夫子讀書,我的試帖詩不行,夫子在從頭教我。”
“哈哈,胖丫頭,你怎么慫了?”重光毫不客氣的笑出聲來,再聰明也是個沒有過童生試的小蒙童。
雖然很想反駁,可底氣不足,湛非魚從牙縫里擠出話來,“莫欺少年窮!等我金榜題名,重光叔你就笑不出來了!”
“胖丫頭,新科狀元也不過是從六品的窮翰林。”重光嘚瑟的開口,拍了拍胸膛顯擺,“在下不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從五品的副千戶。”
這是大實話,可還是好氣哦!
氣成河豚的湛非魚腦子一抽,開口道:“那又如何?日后我找個一品大員嫁了,直接是一品的誥命,重光叔你有本事也嫁人啊!”
“我……”重光很想反駁,可他這輩子到頭也就是京衛(wèi)指揮使,正三品!
湛非魚對著重光嘚瑟的笑著,此局,小魚勝!
被挑釁的重光腦子跟著一抽,“官居一品的都能當(dāng)你爺爺了!到時候比你年長的孫子可要喊你祖母!你敢答應(yīng)嗎?”
“我?”湛非魚氣結(jié),視線從端著茶杯的殷無衍身上掃過,反駁的話脫口而出,“那我就嫁給大哥哥!讓你天天叫我夫人!”
水榭之中一片安靜……
湛非魚低著頭,耳朵尖紅的發(fā)燙,她上輩子加這輩子都沒這么丟臉過。
重光原本還想嘲笑湛非魚異想天開,八歲的小丫頭,臉上還掛著嬰兒肥,小胳膊小短腿的還敢肖想自家七爺,她膽子倒不小。
可一抬頭,對上殷無衍黑沉不見底的鳳眸,重光后知后覺的知道害怕了,身影一晃,咻一下從水榭逃走了。
沒義氣!不仗義!湛非魚眼巴巴的盯著逃走的重光,她也好想遁走……
沉默繼續(xù)蔓延,安靜的湛非魚感覺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了,一咬牙,湛非魚抬起頭,“大哥哥,人有三急,我先告辭了。”
“坐下。”不輕不重的兩個字響起。
剛站起身想尿遁的湛非魚蹭一下又坐了回來,雙手放在膝蓋上,挺直了小身板,排排坐、分果果……
殷無衍淡漠的目光從湛非魚緋紅一片的面容上掃過,“人不大,膽子不小。”
“我錯了。”低頭道歉,湛非魚態(tài)度誠懇,恨不能把重光揪回來捶一頓,要不是重光叔和自己抬杠,她能說出這話來嗎?
“記住謹言慎行。”殷無衍再次開口,看著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一般的小姑娘,遲疑了一下,大手落到了她頭頂揉了兩下。
“不出兩日必定有人前來,顧輕舟乃是翰林院大學(xué)士,出自南陵顧氏,和圣上曾有同窗之誼,陪同之人應(yīng)該是南宣知府章程禮。”這雖是猜測,但殷無衍既然說出口了,必定有十成把握是這兩人前來。
湛非魚聽明白的點了點頭,活字印刷術(shù)茲事體大,圣上必定會派心腹之臣前來,再沒有比翰林院大學(xué)士更合適的人選了。
而自己又是上泗縣人,歸南宣府,章知府陪同前來也是合情合理。
“大哥哥。”湛非魚抬眼看向殷無衍,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暗中會不會還有人盯著?是不是皇上的暗衛(wèi)?”
“不該問的不要問。”殷無衍這話一說出來,就看到小姑娘抿嘴笑了起來,小模樣顯得嘚瑟又可愛。
或許是擔(dān)心湛非魚口無遮攔會犯了忌諱,殷無衍這才道:“暗龍衛(wèi)負責(zé)保護圣上安全,迄今為止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即使是殷無衍也沒見過暗龍衛(wèi)的人,只是有幾次緊急情況面圣時,感覺到了暗中有人隱匿,而且都是高手。
“我知道,從今天起我一定謹言慎行,即使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會亂說話。”湛非魚嚴肅的繃著小胖臉保證。
將自己的暗衛(wèi)派出來了,可想而知圣上對活字印刷術(shù)多么的重視,也從側(cè)面證明殷無衍沒有沾手此事多么的正確。
……
等湛非魚回去繼續(xù)上課,殷無衍也離開了縣學(xué)。
翻身上了馬的重光不由問道:“七爺,胖丫頭有意避開,可我們這樣光明正大的來縣學(xué),豈不是功虧一簣?”
“過猶不及。”殷無衍丟出四個字,一揚馬鞭,駿馬飛奔而去。
什么意思?重光沒明白過來,可此時也顧不得了,趕忙策馬揚鞭的追了上去。
片刻后,樂山居后院。
殷無衍去沐浴更衣了,重光沒骨頭一般懶在椅子上,“七爺和胖丫頭,一個說功高蓋主,一個說過猶不及,七爺當(dāng)我傻呢,其實不過是來保護胖丫頭而已。”
季大夫正在煮涼茶,接過話道:“七爺如果知道活字印刷術(shù)卻無動于衷,圣上只怕不是放心而是懷疑了,七爺搶在顧大人之前趕來了上泗縣,這說明七爺也有私欲貪念。”
一個沒有弱點的臣子,帝王敢用嗎?
禁龍衛(wèi)是圣上手中的尖刀利刃,但七爺有私念,想要權(quán)勢,想要報仇,這樣圣上才敢繼續(xù)重要七爺。
當(dāng)然,殷無衍也的確存了保護湛非魚的心思,他不沾手此事,卻可以保護湛非魚不會成為利欲下的犧牲品,這個功勞是她的,誰也搶不走!
重光接過季大夫遞過來的涼茶,一口灌了下去,雖然有淡淡的藥草味,卻也有種從嘴巴涼到心里的涼爽,“七爺想的真周道,胖丫頭日后要科舉,誰要是敢嘰嘰歪歪的,那些讀書人都能噴死他。”
重光莫名的有些期待了,讀書人清貴,其實屁事更多,私底下藏著齷齪和陰暗,胖丫頭以女子之身讀書科舉本就惹人爭議,那些老酸儒老古板還不知怎么非議呢,現(xiàn)在一個個都只能閉緊嘴巴了。
……
書房里,竇夫子正在看湛非魚做所的五言六韻詩,“斜、華、加、芽、來為句中六韻,可詩句堪堪通順,毫無文采意境可言。”
“林夫子亦說我沒有作詩天賦。”湛非魚被批的兩耳發(fā)紅,不敢說她第一次寫的詩把林夫子氣的爆了粗口。
竇夫子看著嚴厲,可對湛非魚卻很有耐性,溫聲道:“你可知大慶朝的文人雅士,一輩子會寫多少詩?”
呃……湛非魚想了一下,但凡要讀書科舉的,寒窗苦讀數(shù)十載,就算三十多歲有所成,至少也要讀將近三十年的書,一萬多天,一天一首那也是一萬多首了。
“回夫子,我估計至少要寫兩萬首。”湛非魚這個數(shù)字還算保守。
畢竟科舉之后還會寫詩,但頻率肯定沒有之前多,每個月寫個十來首,一輩子算下來兩萬首也差不多了。
這么一想,湛非魚突然頭皮發(fā)麻,科舉讀書好可怕。
“不,真正的讀書人一輩子至少要寫五萬首甚至更多。”看著目瞪口呆的湛非魚,烏黑的雙眼瞪的圓溜溜的,竇夫子壓下笑意繼續(xù)道。
“對讀書人而言詩已經(jīng)融入到了日常生活中,春花秋月的景,喜怒哀樂的情,但凡有所想就會賦詩一首,而你作詩只是為了科舉。”
湛非魚聽明白了,這便是工作和愛好的區(qū)別,前者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后者是源于興趣愛好。
大慶朝的文人因為喜愛所以寫詩,自然有情感,而自己只是為了應(yīng)付科舉考試,所以詩中缺少了靈魂,就顯得干巴。
“聽明白了?”竇夫子問道,見湛非魚乖巧的點著頭,便滿意的開口:“從今日起,每日作詩一首交上來。”
晴天霹靂!
湛非魚呆呆的看著竇夫子,半晌后,認命的點頭答應(yīng),“是,夫子,我知道了。”
散學(xué)后,湛非魚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往泰福酒樓走,一想到每天賦詩一首,她突然不想努力了,用活字印刷術(shù)說不定能找圣上討個封號。
不行的話,她再努力想想,肥皂的配方也可以啊,不行弄點玻璃出來啊,再不行還有火藥這個大殺器……
湛文誠正是村正家的四兒子,在泰福酒樓的后廚當(dāng)雜工,一個月也有一兩半的工錢,遠遠的看著走在人群里的小姑娘,立刻迎了過去。
“四哥。”湛非魚笑著喊了一聲,過繼之后,輩分提了一級,否則就該叫四叔了。
“小魚,累了吧,先進來休息一下。”湛文誠一說話就笑了起來,看著很是憨厚,可眼中卻透著精光,卻因為沒有算計之色反而會讓人有好感。
湛非魚跟著湛文誠往酒肆走,“不累,之前在私塾我都是走著去。”
“文誠,這就是湛小蒙童吧,樓上請,東家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掌柜的熱情的迎了過來,對著湛文誠也笑著道:“你陪著小蒙童上樓,順便問一下有沒有什么忌口的,我這就讓廚房去準備。”
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湛文誠看著走在前面的小姑娘,之前三叔家的二哥給酒樓送菜,廚房的雜工們不但沒有對自己客氣,反而多了些排擠。
可小魚不過是去了縣學(xué)讀書,連掌柜的都對自己如此客氣,湛文誠不由下定決心一定要送大兒子去讀書!
三樓雅間里,聽到腳步聲謝老爺走了出來,站一旁的管家率先向著樓梯口迎接。
進了雅間后一番客套寒暄,不過要談?wù)拢芗液驼课恼\都退了出來。
“我聽文誠說,湛小蒙童是為了金林村送菜的生意來的。”謝老爺笑呵呵的開口,態(tài)度和善,配上他發(fā)福的身段,像是彌勒佛一般,完全沒有商賈的精明算計。
湛非魚笑著看向這個時候還想端架子的謝老爺,清脆的嗓音直截了當(dāng)?shù)捻懫穑拔乙詾橹x老爺知道我此番前來是給機會讓謝老爺賠罪,如此看來是我想多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湛非魚也站起身來,“既然如此就不打擾謝老爺了,告辭。”
“湛小蒙童請留步!”謝老爺趕忙開口,這一起身立場就變了,他不是施恩而是求饒。
可看著站在竹制書箱旁的湛非魚,謝老爺不得不低頭服軟,“老朽剛剛失言,還請小蒙童多包容,請坐,快請坐。”
“曾家是被什么人查封的,謝老爺想必很清楚,所以我很好奇謝老爺為何會重蹈曾家覆轍?”湛非魚笑著開口,烏黑的雙眼閃爍著光亮,好似好奇的孩童。
謝老爺臉皮有點發(fā)僵,說到底是自己輕敵了,小覷了面前這小姑娘。
若知道她背后有衛(wèi)所撐腰,打死謝老爺他也不敢尋仇啊,不就是因為曾家被查封損失了點銀子,比起自己的小命,銀子算個屁啊。
“老夫慚愧啊!”謝老爺一把年紀了卻要對個小姑娘低頭,這是真的羞愧難當(dāng),“好在不曾鑄成大錯,否則老夫去了九泉之下都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這就開始賣慘了,湛非魚臉上笑容不變,“謝老爺,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謝老爺表情又僵硬了幾分,她是打算功成名就之后秋后算賬?
即使謝老爺活不到那時候,可泰福酒樓還在,謝家的后代還活著,湛非魚若真的報復(fù)。
不等謝老爺服軟,湛非魚眉梢一挑繼續(xù)道:“但我并不認同這話。”
“湛小蒙童大人大量,老夫佩服啊!”謝老爺立刻出聲稱贊,只要不報仇就好,士農(nóng)工商!謝老爺真不敢給謝家結(jié)下這等大仇。
“謝老爺謬贊了,我想說的是小人報仇,一天到晚!十年時間太長,報仇要趁早!”湛非魚這話一出,就見謝老爺子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zhuǎn)變蒼白。
一個鄉(xiāng)野小姑娘,即使有讀書天賦,可沒有任何功名!謝老爺想著只要運作好了,毀掉湛非魚不在話下。
可事實卻把謝老爺?shù)哪樈o抽腫了,否則此刻他就不會坐在這里賠罪了,誰能想到湛非魚背后竟然有衛(wèi)所撐腰,那可是南宣衛(wèi)所!
想到此,謝老爺又把張秀才在心里罵了一個遍又一遍,若不是他挑唆,自己怎么會一頭栽進去!
“湛小蒙童,老夫也是受歹人蒙騙!”走投無路的謝老爺立刻把張秀才給供出來了,死道友不死貧道,他只求湛非魚高抬貴手,當(dāng)然,即使要賠點銀子都可以。
謝老爺其實早已經(jīng)準備好了賠禮,只不過生意人都是如此,不會一開始就暴出自己的底線,總要一點一點的試探。
而他停了金林村送菜的生意,卻沒有毀掉小女兒和湛大郎的婚事,也是存了點僥幸心理,湛非魚日后若是有了功名,湛大郎可是她親堂哥,這不謝家也算是湛非魚的姻親了。
“張秀才,愿聞其詳?”湛非魚笑著問道,強勢的態(tài)度放緩了,謝老爺見狀也不敢拿喬了,立刻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說到底這一切的導(dǎo)火索還是在王琳瑯身上,否則林夫人就不會被毒殺。
早幾年時,趙三因為父母過世,沒有人管教以至于性格頑劣,淮縣的私塾沒有一家敢收他,若是一家私塾拒收,趙縣令還可以發(fā)難。
可幾家私塾聯(lián)合起來共進退,私塾的夫子也都是秀才功名,趙縣令也要顧及幾分,所以趙三早年被送到張家私塾來了,可也只讀了一年。
這一次王琳瑯到林夫子家中避難,趙三知道后就遞了信給張秀才,本意是讓張秀才派人把王琳瑯抓起來送回淮縣,到時候趙三必有重謝。
張秀才無利不起早的貪婪性格,他看重的不是趙三,而是在給張?zhí)旌乐\劃。
“你說張秀才打算讓張?zhí)旌廊セ纯h科舉?”湛非魚錯愕一愣,張?zhí)旌赖膽艏谏香艨h,那就必須在這里科舉。
但事在人為,只要把戶籍落到淮縣便可以了,而趙三幫忙,到時候趙縣令稍微照顧一下,一個童聲名頭是妥妥的。
至于最后的院試,張秀才也沒把握能弄到試題,或者想到其他門路,可比起在上泗縣在南宣府科舉,張?zhí)旌廊セ纯h那邊的可能性更高。
謝老爺繼續(xù)道:“張秀才給趙三謀劃,就想著一箭雙雕。”
王琳瑯毒死了林夫人,此時盧嬤嬤知道,而盧嬤嬤早就被張秀才收買了,因為盧嬤嬤是下人奴籍,她的兒子不能讀書科舉,可張秀才就以此為誘餌讓盧嬤嬤投靠了自己。
湛非魚聽到這里已經(jīng)把整件事都給想明白了,目光變得清冷逼人,“張秀才害死我?guī)熌福懦隽餮裕每梢詳奈液头蜃拥拿暎趿宅樔羰瞧桨不氐交纯h,等日后嫁給趙三后,張秀才就等于握住了她殺人的把柄,可以以此來要挾王琳瑯和趙三,讓他們從趙縣令那里給張?zhí)旌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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