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不滿
韋縣丞一眼就看出朱縣令的不悅,只是忌憚著小姑娘的來頭,所以并未表露出來。
相對于隱約動怒的朱縣令,湛非魚并不在意,“大人可否想過開個作坊專門賣榴縣撥霞供的底料?”
榴縣廚子做出來的撥霞供之所以味道正宗,那也是因為有不外傳的秘方,這底料里各種香料就高達四五十種,還涉及到各種香料的用料,熬制手法。
所以外人即便吃了撥霞供,也很難研制出這底料,最多七八成的相似。
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了幾分,朱縣令壓著不滿冷聲開口:“這底料的確是一門生意,此前就有人嘗試過,但賣的貴了沒人會買,賣的便宜了并不劃算。”
榴縣撥霞供的底料里需要用到牛油,還有榴縣的辣椒,少了這兩個味道就不夠正宗,可大慶朝禁止殺牛,最后這底料都是用豬油代替的。
只有幾家大的酒肆和縣衙這邊打好了關系,一旦有耕牛意外死亡,或者老死必須得宰殺了,這牛油就高價賣給這幾家食肆,這點牛油熬出來的底料才正宗,每年也是供不應求。
所以湛非魚這提議乍一聽可賺銀子,但能賺到的數量有限,再者一旦生意好的話,本地的商賈必定會紛紛效仿,也許底料不一定正宗,可從榴縣把底料運出去這增加的運費肯定要加到底料上。
如此一來,本地商賈的底料不一定物美,但肯定價廉,而榴縣的底料價格昂貴,即便味道正宗了一代又如何?普通百姓也不會買。
……入夜,汪家。
“大人,大夫白日來看過了,骨頭沒什么大礙,日后還能給大人效犬馬之勞。”汪捕頭靠坐在床上,這大夏天的,斷了腿大部分時間只能躺著,這憋屈可想而知。
好在腿養傷一個月就無事了,還能回衙門,否則汪捕頭真恨不能立刻就殺去長興客棧把湛非魚這個罪魁禍首給千刀萬剮了。
放下手中的杯子,程縣尉自然不會喝汪家的茶水,茶葉太劣都無法子入口,“當差的事不急,你好好養傷。”
“多謝大人。”汪捕頭再次感激的道謝,想到白日里手下來回稟的消息不由正色的問道:“大人,難道這事就真翻篇了?”
汪捕頭忿恨的攥緊了拳頭,壓抑著胸口翻滾的憤怒,他在衙門這么多年還從沒這吃過這么大的悶虧,活生生被人打折了腿,死狗一般從二樓丟了下去。
看了一眼眼中透著恨意的汪捕頭,程縣尉冷嘲道:“那小丫頭是朱縣令的座上賓,黃寶財的案子已經上報到按察司了,我們一旦出手,第一個得罪的就是朱大人。”
程縣尉不傻,他清楚朱縣令更不傻,朱縣令之所以放權給自己,不過是因為需要自己替他掃清一切障礙,將榴縣打造成商賈最喜歡的安定太平之地。
可一旦上面有人調查起來,朱縣令就可以推的一干二凈,畢竟這些骯臟事都是自己做的,朱縣令至多是失察之罪。
黃寶財的案子日后按察司一旦翻案重查,自己必定難逃一死!可一想到那些銀子,程縣尉眼神狠辣了三分,不過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各取所需罷了。
雖然不甘心,可程縣尉話已經說名明白了,汪捕頭也不敢再想著去找湛非魚報仇,說到底朱縣令才是榴縣的父母官,朱家也不是他們能得罪起的。
“朱大人約了那丫頭明日見面,到時候就能摸清楚她的底細了。”程縣尉語氣舒緩下來。
倒也不是怕得罪了朱縣令,只不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沒有查清楚湛非魚的來歷,程縣尉不會輕舉妄動。
汪捕頭明白的點點頭,“若是有用得到屬下的地方,大人請一定開口,屬下萬死不辭!”
看著表忠心的汪捕頭,程縣尉起身走了過來,安撫的拍了拍他肩膀,“你先養傷,我們不出手不代表老太爺那邊不出手。”
汪捕頭看著自己斷了的右腿,再想到那幾個雙腿都被打斷的拐子,不由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還是大人高明,屬下都忘記這一茬了。”
……
天下衙門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
一般百姓看到縣衙都會繞道走,這源于對官府、對這些手握生殺大權官老爺的畏懼,唯獨榴縣的縣衙是個例外。
朱縣令善待商賈,所以衙門后院的側門,那些前來拜訪的商賈只要遞了帖子,基本都可以進出衙門。
短短幾日的時間,不管是榴縣本地的商賈還是外來的商賈都知道黃寶財被殺案子有貓膩。
“侯爺,您老的商隊走南闖北跑得遠,江南可有湛姓的大商賈?做的是哪一行營生?”說話的青年態度恭敬。
聽到這話,大廳喝茶的一群人也都放下茶杯,停止了交談,黃寶財死就死了,董桂芝是不是真兇都無所謂,他們擔心的是自家的生意。
“是啊,侯爺,我派人去客棧打聽了,聽說連朱縣令都不沒摸清楚那小姑娘的底細,但衙門敢草草結案,朱縣令圖謀不小啊。”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他們這群人是榴縣最大的商賈,衣食住行各有涉及,平日里也互幫互助,一致對外。
榴縣也有不少外來商賈,但這里是他們的地盤,其他人只能賺小頭,大頭還是在本地商賈手中攥著。
侯爺頭發胡子都已經白了,但沒人敢小覷這位老爺子,老爺子當年可是進士出身,一直做到了三品大員,之后因為身體不好才早早致仕。
等侯爺回到榴縣老家后,他已經在外面掙下了一份偌大的家業。
如今侯家的產業都是侯爺的兩個兒子在打理,但在場的人都知道真正有話語權的還是這位精神矍鑠的老爺子。
“我們侯家以吃食起家,其他行當我不清楚,但至少做吃食這一塊還真沒聽過湛姓的。”老爺子慢悠悠的開口,這話一出在場兩個經營酒肆的老爺頓時松了一口氣。
半瞇著眼看著神色緊繃的其他人,老爺子嘆息一聲道:“諸位想來也都去過江南道,那地方真的是商賈云集、一個個都富甲天下,對我們來說或許是勁敵,但放到江南道也許就是普通商賈,只憑著一個姓想要找人不易于大海撈針。”
“老爺子所言甚是。”眾人信服的點點頭。
“若真是商賈也就罷了,在商言商,榴縣是我們的地盤容不得外人撒野。”老爺子話鋒一轉,滿是皺紋的老臉凝重起來,“就怕是江南道的大家族,若是族中有人在朝為官就更麻煩了。”
大慶朝的讀書人清高,一貫看不起商賈,但真的論起來這些大家族的產業遠遠強過大慶朝的商賈。
哪個家族不都是良田千畝?莊子、鋪子、宅子都不缺,幾代人的累積下來的底蘊絕對不容小覷。
庫房里估計都是成箱成箱的珠寶,價值千金的古玩字畫,各種珍貴藥材、布料……
大家族的規矩一般都是如此,讀書不行的族人就負責打理族中庶務,給家族賺銀子,而在朝為官的則提供各種庇護,說得好聽是相輔相成,說的難聽那就是“官商勾結”。
在場的人都打聽過湛非魚的底細,也知曉她整日手不釋卷,一個小姑娘出門在外可讀書卻這般刻苦,這絕不是商賈之家的做派,更像是書香門第或者官宦之家。
沉默在大廳里蔓延看來,眾人面露愁苦之色,這若是他們得罪不起的貴人,這一旦來榴縣,和湛家做相同生意的人不想關門大吉,那只能換個營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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