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清算
暗夜,宮中,手臂粗的蠟燭照亮之下,偌大的宮殿亮如白晝,而此刻一道黑影單膝跪在地上。
圣上正在批閱奏章,此刻京城大多數(shù)人都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可龍案上堆積的奏章卻依舊有一尺多高。
“情況如何?”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宮殿里回響,圣上的御筆依舊在奏章上批閱著,雖說有內(nèi)閣處理這些奏章,可最終還是需要圣上親自定奪。
黑衣人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宛若木頭人一般回稟著調(diào)查來的情況,“學(xué)士府沒有任何異常,顧大人并沒有阻止顧五姑娘和顧家聯(lián)系……”
放眼京城有暗龍衛(wèi)盯著的,世家里也就學(xué)士府最為平靜,從一開始顧學(xué)士就不在意顧筱的出現(xiàn),到如今流言蜚語橫行,顧學(xué)士同樣也是置之不理,還是府中管家約束著下人不可人云亦云的議論。
一個時辰一晃就過去了,一尺多高的奏章也處理完了,而黑衣人在匯報了各個世家還有幾位皇子包括皇子外家的動靜之后也離開了。
“圣上已經(jīng)丑時了。”柳公公一直站在角落里,若不是此刻出聲都忘讓人忘記宮殿里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圣上站起身來動了動僵硬的肩膀,燭光之下明黃色的龍袍閃耀著光澤,讓前來伺候的柳公公低下頭神情愈加恭敬。
“民間都說兒大不由娘,朕的幾個好兒子都大了,各有各的打算了。”圣上重新坐回龍椅之上任由柳公公按揉的肩膀,輕笑的繼續(xù)調(diào)侃,“如今看來倒是輕舟最為聰明,你這老奴倒也不差。”
即便圣上看到自己的表情,可柳公公絲毫不敢松懈,一邊熟練的給圣上揉捏著肩膀,一邊卑微的回話。
“圣上折殺老奴了,老奴是個無根之人哪里敢和顧大人相比并論,不過老奴這輩子能伺候圣上便是最大的福氣,的確沒這么多煩憂。”
正所謂無欲則剛,柳公公只忠于圣上的確沒這么多憂心事,位高權(quán)重的朝臣也好,后宮的妃子也罷,對柳公公而言即便是皇子的拉攏他都不在乎。
有朝一日圣上仙去了,他自然也是要殉葬的,所以柳公公只要對圣上一人忠心便好,圣上在一日,宮里宮外誰都要尊稱他一聲柳公公。
圣上并不在意柳公公一個閹人的回答,此刻半瞇著眼陷入思慮的圣上在意的還是顧學(xué)士,然后便是遠(yuǎn)去黔中道的殷無衍。
若是顧學(xué)士有意和南陵顧氏恢復(fù)往來,圣上心里或許會生出一兩分忌憚,畢竟這是他的心腹重臣,朝中百官有半數(shù)以顧學(xué)士馬首是瞻。
南陵顧氏則是盤踞地方的百年世族,圣上不得不提防著這些世家操控皇子,甚至于日后架空了新皇。
好在顧學(xué)士沒有讓圣上失望,顧氏的試探在顧學(xué)士這里碰壁了,甚至可以說狠狠栽了個大跟頭,摔的頭破血流。
“無衍也到了該成親的年歲了,當(dāng)年朕任由輕舟孤身一人,說起來也是朕對輕舟有愧,無衍性子冷,若是朕再聽之任之,只怕無衍也會和輕舟一樣。”圣上難得面帶憂色。
看著龍案上處理好的這一摞供奏章,圣上突然發(fā)現(xiàn)比起讓殷無衍娶妻生子,處理國事竟然簡單輕松多了。
想到殷無衍那面無表情的臉龐,還有那一雙散發(fā)著生人勿進(jìn)的冰冷鳳眸,柳公公手上動作一頓,實在想象不出殷無衍成親會是個什么畫面。
“老奴……”柳公公話音頓了一下,聽見門外的動靜,“圣上該喝藥了。”
半晌后,小太監(jiān)把剛熬好藥端了過來,柳公公摸了摸碗邊,隨后端到了龍案前伺候著圣上喝下,這才繼續(xù)道:“老奴說句不敬的話,殷指揮使只怕沒成親的打算。”
柳公公伺候了圣上這些年對顧學(xué)士也算是了解,顧學(xué)士不成親一方面是沒有遇到合適的女子,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忙碌國事,不成親生子,圣上就不用擔(dān)心孤身一人顧學(xué)士會有私心,也算是君臣相得。
至于殷無衍,柳公公是真的不敢想,殷指揮使那把長劍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和人命,哪家姑娘敢睡在殷指揮使的身邊?
聽說禁龍衛(wèi)所有人睡覺時雁翎刀都是放在手邊,而且枕頭下還壓著見血封喉的匕首。
聽到這話的圣上頓時感覺入口的藥汁更加苦澀了,無奈的感慨:“無衍也就對湛非魚那小丫頭有幾分親近。”
柳公公趕忙伺候著圣上漱口,又讓小太監(jiān)去前面寢宮準(zhǔn)備著,這個時間點圣上必定不會再去后妃處,估計一會就要就寢了。
“聽說湛姑娘冰雪聰明,行事卻有幾分莽撞,估計是合了殷指揮使的眼緣。”柳公公身為圣上的心腹,如同今夜一般,暗龍衛(wèi)給圣上回稟消息,柳公公也都一直在旁聽的,聽得多了幾即使沒有見過湛非魚,柳公公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要說聰明人,不說大慶朝只說京城,放眼看去聰明人是一抓一大把,可顧學(xué)士也好,殷指揮使也罷,聰明人卻入不了他們的眼,畢竟聰明也意味著有城府有心機,會為自己或者為了家族謀算。
顧學(xué)士和殷指揮使絕對不會和這樣懷有異心和野心的聰明人來往,若是愚笨之人,別說兩位大人了,柳公公都看不上,誰樂意和個蠢人打交道。
湛非魚這般卻是最合適,小姑娘天生聰慧,讀書也刻苦,但一個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野心,至多如同顧五姑娘一般想要嫁個如意郎君,可湛非魚如今才多大,所以她連這個打算估計都沒有。
柳公公回想著湛非魚那一樁樁事,“讓老奴來說這姑娘就是虎,可骨子里透著股俠義。”
顧五姑娘出身顯貴,南陵顧氏的姑娘,打小便是錦衣玉食,丫鬟仆從伺候著,四五歲便有夫子啟蒙開始讀書,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后宮嬌養(yǎng)的公主也不過如此。
但享受了家族的供養(yǎng),日后自然要回報于家族,顧五姑娘一眼就看上了殷指揮使,在柳公公看來這不是沖著殷指揮使手中的權(quán)利來的,難道還真是喜歡殺人不眨眼的殷指揮使本人?
柳公公看的明白,顧學(xué)士和殷指揮使的確都是忠君愛國之人,湛非魚在外游學(xué)這半年多遇到的事,好幾次都攸關(guān)性命,可湛非魚一個半大的姑娘卻一頭沖了進(jìn)去,說到底也是為了大慶朝,或許這便是合眼緣的根本所在。
“那小丫頭要說聰明也真的聰明。”圣上想起同樣在黔中道滯留的湛非魚,不說她一個半大的小姑娘,即便是他的幾個兒子,估計此刻也從黔中道離開了,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可湛非魚卻留在那里,為的卻是把潛藏多年的老太爺給引出來,也幸好有禁龍衛(wèi)暗中盯著,否則小姑娘甭管有幾條命都折進(jìn)去了。
小半個時辰后,等圣上安眠了,柳公公這才悄然無息的退出了寢殿,屋外漆黑一片,夜里風(fēng)寒吹的人一個哆嗦。
“圣上這幾日睡得淺,你們都警醒點。”柳公公捶了捶終于挺直的腰桿,又壓低聲音聲音叮囑了幾句,這才在小太監(jiān)伺候下慢悠悠的往寢殿后走了去。
也就圣上入眠了柳公公才能小睡兩個時辰,天不亮就要起來伺候著,不敢有半點疏忽。
這邊柳公公剛走幾步,卻見一個小太監(jiān)步履匆匆的過來了,雖說步子快可在寂靜的夜里卻是聽不到半點腳步聲。
“干爹你回來了。”來人立刻上前接替了小太監(jiān)的活計,攙扶著柳公公繼續(xù)往前走,一邊壓低了聲音開口。
“如意熬不住已經(jīng)招供了……干爹,您老說這些娘娘們圖什么,殷指揮使的親事圣上都沒有插手,她們卻想著插一手,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顧五姑娘的事一出,宮里宮外都有些亂,如意一個宮女一冒頭就被柳公公發(fā)現(xiàn)了,立刻把人拿下了,又交代自己的干兒子德順親自去審,說到底還是為了打探消息。
進(jìn)了屋柳公公靠坐在床上任由德順給自己脫鞋洗腳,半晌后突然開口:“能為了什么?”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儲君之位,殷指揮使是圣上的親侄子,若是娶了南陵顧氏的姑娘,得到了顧學(xué)士的支持,再加上圣上這些年的偏愛,不單單后宮的妃嬪們著急了,皇子們也不安。
所以顧五姑娘不過在學(xué)士府見了殷指揮使一面,不到半日功夫京城就傳出顧五姑娘愛慕殷指揮使的消息,柳公公過于白皙的臉龐上露出譏諷冷笑,哪個世家貴女能做出這般出格的事?
當(dāng)然,顧五姑娘也的確不無辜,畢竟她也有這個意思,只是顧五姑娘想的是徐徐圖之,而這些人卻故意傳的人盡皆知,壞了顧五姑娘的清譽。
蹲在地上給柳公公按揉站了一整日而腫脹起來的小腿肚,德順又追問了一句,“干爹,丘大人遠(yuǎn)在黔中道怎么也插了腳?”
“殷指揮使這些年也就對湛非魚有幾分親近,顧五姑娘這是犯了忌諱。”柳公公想起殷無衍那面無表情的臉龐都有點發(fā)憷,顧五姑娘存了這心思,殷指揮使就冷血無情的把人和丘三公子這紈绔綁在一起,徹底絕了顧五姑娘的心思。
“等著吧,殷指揮使這會去了黔中道,等日后回來了便是清算的時候。”柳公公是知曉殷無衍睚眥必報的狠絕性子,他雖無意娶妻生子,可也容不得這些人暗中謀算,圣上都沒有插手殷指揮使的親事,這些人敢“越俎代庖”,簡直是活膩味了。
丘大人插了一腳何嘗不是向圣上表決心,顧五姑娘和丘三公子的消息一出,丘家也算是得罪了南陵顧氏。
顧學(xué)士不搭理顧氏那是自家的事,丘大人和顧氏結(jié)仇,那就等于和顧學(xué)士結(jié)了仇,圣上也不用擔(dān)心自己的臣子結(jié)黨營私,否則一個內(nèi)閣大學(xué)士,一個封疆大吏,倆人聯(lián)手便是兩大世家合作,的確會讓人心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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