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明，晉元一夜未睡，逍遙的話如同醍醐灌頂，將他震醒。

　　或許緣分未到，或許因緣天定，這一次，他也想要靜一靜，思考一下自己與表妹的關系，自己要不要繼續追下去，又或者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晨雞報曉之前，晉元便將一封信箋壓在了桌上，起身離開了。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逍遙和林月如見到了這封信，逍遙淡定地點了點頭，他知道，晉元這是真的聽進去自己的話了。

　　月如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現在她是對逍遙越來越感興趣了，一個隱藏的狀元，一個豪氣沖天的豪杰，不為皇權折腰的書生，更加吸引她這個小姑娘了。

　　所以她見到逍遙并沒有什么反應之后，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路上會不會有危險什么的，就住口了。

　　現在的劉晉元可不是在林家堡的那個呆書生了，身懷御劍術的劉晉元稱得上能文能武，她都不一定打得過。

　　湖光山色，綠水青山，晉元碰到了結伴而行的靈兒和阿奴。

　　對于晉元，靈兒還是有幾分好感的，于是靈兒就喊住了他。

　　一見到靈兒，晉元不由輕輕一嘆，他在想或許他可以改變這一對悲傷。

　　“靈兒姑娘，你可知李公子師傅正在尋你！還有這位小姑娘，你們昨天為什么又會爽約呢！我們在涼亭等了整整一天！”

　　“對不起，晉元哥哥！我不想見他！”

　　“等了一天，哼，不要提那個負心漢，說了就討厭，等一天那也是你們活該！”

　　靈兒似乎是不想見到逍遙，打完招呼之后就想一走了之，“阿奴，我們走！”

　　不過既然有心幫逍遙和靈兒解開心結的他怎么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呢！

　　“靈兒姑娘，我并沒有和李公子師傅在一起，若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聊聊，之前我一直都和李公子師傅在一起，你們或許是有什么誤會呢！”

　　聽到晉元的話，靈兒停住了腳步，靈兒也想知道在她離開的這幾日，逍遙究竟是見到了什么人。

　　“晉元哥哥，你可知道當日逍遙哥哥連一眼都不肯多看的蛇妖就是靈兒！”

　　“那那天晚上林家堡的那條蛇？”

　　“也是我！”

　　“我并不是有心想要隱瞞的，只是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我也是剛剛重新開始認識自己！”

　　晉元微微一嘆，易地而處，恐怕他現在也并不能比靈兒做的更好。

　　“那你現在克服過來了嗎？一定很不容易吧！為什么不跟我們分擔吧！”

　　靈兒眼神有些低落，“我很慶幸我沒有這么做！”

　　晉元一聽，靈兒現在不知是何原因正在氣頭上，他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然后說道：“你是在恨李公子師傅沒有認出你嗎？”

　　靈兒輕聲一嘆，她在阿奴那里聽到過解釋了，她并不怪李逍遙沒有認出她。

　　“沒有，換做是我，恐怕也不會相信！”

　　晉元為了取得最好的效果，并沒有因為靈兒的不在意，就沒有不再去解釋。

　　“誤會往往源于以為了解，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這件事！”

　　“當天李公子師傅認不出你，其實都是因為那只狐妖，不，應該是說糊涂的是我！”

　　靈兒有些不解，“為什么？”

　　晉元回道：“在遇上你不久之前，我們三人去了毒龍崗，在那里，我們誅殺了蛇妖，但是卻被狐妖逃了，之后狐妖變成了月如表妹的模樣，把我迷惑過去！是師傅和月如表妹將我救了出來，不過因為我們那一行，并沒有找到你的蹤跡，師傅還發了好大的火！”

　　靈兒冰雪聰明，聽出了晉元話里的漏洞，“不會啊！你和月如姐姐是青梅竹馬，又怎么會認不出她呢！”

　　晉元輕輕一笑，沒有在解釋，只繼續說道：“也因為這件事，李公子師傅才會有了聯想，并且當日在我們離開那個地方之后，李公子師傅還和我們解釋過，當時靈兒姑娘周身的靈氣有一種極為駭人的壓迫感，熟識道法的師傅通過靈氣判定你到底是不是靈兒本人，就成了最佳的方法！”

　　“如今看來，可惜了！”

　　靈兒從晉元這里得知了真相，與之前阿奴所分析了半分不差，她心里一松，“其實我并不介意他認不出我！甚至他就算是拔劍我也不介意！”

　　“但是我實在是忍受不了他心里還有別的女孩子！”

　　晉元一愣，“姑娘這話何意？自從姑娘消失以來，我們一直都在一起的，我敢向你保證，這段時間他連喝花酒都找不到地方，怎么可能結識別的什么姑娘呢！”

　　靈兒眼里露出一絲訝然，“真的？”

　　晉元繼續開口說道：“其實你并不是只不了解你自己，你也不了解李公子師傅！”

　　“晉元哥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晉元醞釀了一下氣氛，“其實李公子師傅知道昨天你們去過那個小亭子！”

　　靈兒一愣，“這怎么可能，我們當時離那兒還好遠呢！”

　　晉元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可還記得那個靈字？”

　　靈兒小臉一紅，“你都知道了？”

　　晉元有些感慨地說道：“是啊！昨天晚上李公子師傅和我說了一些話，讓我一夜未睡！”

　　“他說只要你一靠近他，那個靈字就會熠熠閃光，所以他知道你是來過的，但是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并沒有來見我們！”

　　“為此，李公子師傅在那里等了整整一天，就是想要等你回心轉意，去見他!”

　　聽到晉元的話，靈兒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她好像真的錯過了什么。

　　“那晉元哥哥可知道他左手的那個葵字究竟是怎么回事？”

　　晉元沉默了片刻，說道：“與生俱來！李公子師傅說他也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甚至當初他出生的時候，他的嬸嬸還嘲笑他，說他是孟婆湯都忘了喝了！”

　　聽到這四個字，靈兒一呆，“與生俱來？？”

　　“那他為什么不來找我！”

　　聽到靈兒的話，讓晉元心里一動，不由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和逍遙的對方，自己也是這么問的，他還記得逍遙是這么回答的。

　　“我們不是一直在找你嗎？”

　　靈兒鼻頭輕皺，“晉元哥哥，你知道我說的并不是這個意思！”

　　到此，晉元這才意識到，靈兒的心思十分的通透，就算是與他相較，也不分高下。

　　想了想，晉元這般說道：“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還需要和你說一件事兒！”

　　靈兒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疑惑地問道：“什么事兒？”

　　晉元緩緩開口說道：“你知道李公子師傅真正的身份嗎？”

　　“我聽李公子師傅說起過，你們之前在杭州瘋玩了一個多月！”

　　“難道靈兒姑娘真的認為，那些名士之間所舉行的詩詞大會，真的會讓一個目不識丁的人進去嗎？”

　　“你就真的不好奇，為什么李公子師傅會精通文墨技藝，甚至在望江樓聯對，都能高過我這個今科狀元一頭！”

　　說道這里，靈兒被晉元勾起了好奇心，“為什么？”

　　“我記得你有一塊無常佩吧！想必那一定是李公子師傅送給你的吧！”

　　靈兒有些意外，無常佩她一直都貼身戴著的，劉晉元是怎么知道的。

　　“晉元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好意思，那是我第一次救你們的時候，無意之間見到的！”

　　憶起前塵往事，靈兒擺了擺手，示意沒關系，并且她還將玉佩拿了出來。

　　看著這塊玉佩，晉元繼續開口說道：“靈兒姑娘，你當時就不好奇玉佩上這無常二字究竟作何解釋嗎？一般意義上來講，這兩個字可不是什么好詞！為什么會鐫刻在玉佩之上呢！”

　　似乎那些塵封已久的謎團都將被解開，靈兒瞬間就變成了好奇寶寶。

　　“為什么？”

　　晉元嘆了一口氣，“這無常二字并不是什么寓意，而是李公子師傅的字，可以這么說，他姓李，名逍遙，字無常！其實你也可以稱呼他為李無常！”

　　話音剛落，靈兒猛然一愣，這個名字她之前有聽過，還是阿奴問的。

　　“這個名字，難道有什么不尋常？”

　　晉元莫名一嘆，“是啊！這個名字的確是有些不尋常，三年之前，仕林出了一個三元及第的大才，狀元郎李無常。”

　　靈兒一愣，“狀元？像你一樣的狀元？”

　　“不錯，甚至說他要比我更出色，三元及第啊！自大唐開國以來又有幾人！”

　　“可他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

　　“我知道，這牽扯到他的另一件隱私，靈兒姑娘，你知道狀元及第之后一般會干什么嗎？”

　　靈兒搖了搖頭，反觀如今的晉元，整日無所事事，她是搞不懂，這些狀元爺到底會干什么。

　　“見笑了，一般來說，狀元會被放入翰林，熬一熬資歷，然后才會調到六部任職，又或者被選作伴讀，其中細節我就不多贅述了，總結起來，只有一個，他們需要熬時間，博上位者的歡心，這與我們讀書的初衷是不符的！”

　　“當今天子又是一個喜歡追逐仙道的人，平日里根本不理朝政，若非朝堂之上還有幾方勢力在平衡著，大唐根本不會這么安穩！”

　　“當年李兄就被點為伴讀，皇上經常會夤夜招其入宮，卜問鬼神，探求仙道長生，李兄當年也曾勸過，可是位卑言輕，皇上怎么可能會放在心上，依舊我行我素，不過皇上作為國家的最高掌權者，這是他的特權。一次，兩次，三次，這股邪火終于有一天憋不住了，李兄便做出了一個極為瘋狂的舉動！”

　　他深夜留詩，掛印而走，那首詩就像是響亮的巴掌，打在了皇上和那些諂媚小人的臉上，撕掉了眾人的遮羞布。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他是個驕傲的人，驕傲到骨子里的人，其實他知道如果他能屈膝，隨波逐流，皇上必定會龍顏大悅，但是他卻沒有，也正是這首小詩，李無常這三個字自此成了大唐的禁忌。”

　　“可是，皇上終究是皇上，對于天下來說，他就是高高在上的至尊，掌握著蕓蕓眾生的命運，李兄的行為最終也激怒了他，若非有國師景天景國老護著，恐怕現在的李兄早就身首異處了。”

　　隨著這身份一層層的解開，靈兒這時才發現自己原來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夫君，當初他帶自己見得那個老人居然是國師。

　　“現在靈兒姑娘可知道，他為什么不來尋你了嗎？”

　　靈兒一咬下唇，“知道了！”

　　就連皇帝都不能讓他屈膝，當時又怎么會主動地來“尋”她呢！

　　晉元默默一嘆，李逍遙的事情雖然聽過了很多遍，但是每一次聽，每一次復述，他都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他知道，在李逍遙的身上有一種現在書生所缺的一樣東西，他不會為宦海所迷失，不會為了上位而曲意逢迎，更不會為了上位者改變自己的初衷。

　　那個東西他稱之為文人的傲骨。

　　淚光點點，靈兒心里突然有些懊悔，昨日自己的逍遙哥哥等了整整一日，到最后他或許是最失望的，“我好恨我自己，口口聲聲說愛他，可我根本不了解他，不體諒他，不相信他！”

　　“我還有資格去擁有這份愛嗎？”

　　聽到靈兒這番話，晉元心里咯噔一下，這可與自己的初衷不符。

　　“靈兒姑娘，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推，李公子師傅不也不了解你嗎？況且我們都是凡人！”

　　靈兒輕輕一嘆，“晉元哥哥，靈兒不是凡人，有時候我覺自己根本就不應該去愛任何人！”

　　許是想起了之前靈兒的真身，晉元輕輕嘆了口氣，“這又是何必呢！”

　　靈兒繼續說道：“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靈兒身上還背負著屬于自己的責任，而逍遙哥哥好不容易才有了短暫的安寧，我不想他又牽扯到這腥風血雨之中！”

　　“我沒了娘親，沒了姥姥，沒了家，要是逍遙哥哥也因為我出事兒，靈兒會崩潰的，這段時間靈兒好不容易才站起來，重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我實在是受不了任何的打擊，特別是他，我只是一個軟弱的人！”

　　“靈兒姑娘，你又在擅自做主，就算是我，也不敢說完全了解李公子師傅，若是他并不介意你的身份呢！”

　　“我想身為國師景天景國老的弟子，他有底氣說這句話，就算是要征服南詔，也并不是什么難事，他是有能力替你擋下一切的！”

　　靈兒默默一嘆，“我說的并不是這個，而是另外一件事！”

　　“那我也覺得他有必要知道這件事兒！他有選擇的權力！”

　　......

　　“靈兒姑娘，你還記得當初在蘇州我和你說過，愛一個人愛到另外一個境界的事情嗎？”

　　靈兒眼眸一亮，“難道晉元哥哥已經達到了嗎？快告訴靈兒吧！”

　　晉元苦笑一聲，“說來慚愧，其實這并不是我自己想到的，而是昨夜，我在李兄那里得到了答案!”

　　不知怎的，靈兒突然心里一酸，“逍遙哥哥？怎么會？”

　　“靈兒姑娘，不要只相信眼前的事情，別忘了，李公子師傅可是三元及第的狀元，特殊的經歷造就了他，很多的時候，他看的比誰都明白！”

　　晉元見靈兒沒有反駁，繼續說道：“昨晚，李兄是這么說的，相愛不如相知！”

　　“就如昨天，他知道你去過，但是卻沒有去見他，他知道你或許有心事，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并沒有馬上攔住你，就是為了不讓雙方難堪！”

　　“.......”

　　“其實他還說過，你是南詔的公主，應該有更好的生活，不會被人追殺，不會顛沛流離！若是你放下這段情，他會祝福你的！”

　　說到這里，靈兒眼睛一紅，淚水無聲而落。

　　“不要！！”

　　......

　　“其實他在等你！”

　　“就像昨天，我們一直等到天黑才走一樣，他一直在等你！”

　　“這件事兒若是你真的想要一個答案，在他那兒，你會得到一切！我覺得你應該去見一見他！”

　　“我知道李公子師傅還一直深愛著你，就像那個靈字一樣，不曾消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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