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除了BEE的盡職調查之外，李洛還嘗試約毛歐出來見面。毛歐爽快地答應了，很有主張地找了一家東區的日式餐館，約定兩天后的晚飯，讓李洛下班之后過去。

　　那一餐吃得挺快，李洛看得出毛歐明顯抵觸自己，卻擺出一副大人的樣子，主動提起先前在李洛家發生的事，擺擺手老成地說：“那時候我太小，不懂事，見識還不夠。不就是兩條去年的秀款成衣嘛，呵呵。”其實那只是半年前的事而已。

　　李洛問她為什么決定申請獎學金來紐約游學，還因此推遲了大學入學的時間。毛歐自豪地告訴她自己在一影社的活動中遇上了一對美國夫婦，十分看好她的攝影作品，于是把她推薦到攝影藝術教育基金的項目上。

　　“他們人很好，大方熱情。”毛歐伸手到桌子中間拿紙巾時，手腕上不經意或經意露出一條白金手鏈，打量李洛一眼，諷刺道：“絕不會因為兩條不起眼的裙子，就威脅報警抓我。”

　　李洛沒有閑情逸致和小姑娘扯皮，直接問她這對美國夫婦的姓名。

　　毛歐挑起一根眉毛，往拉面里倒了點辣醬，故作神秘道他們是成功的上流社會人士，不方便透露姓名。

　　李洛很快從手機上拉出一份當日一影社的嘉賓名單。李洛把手機在桌上一擱，指著Alex的名字——亞歷山大·席爾瓦——問是不是他。

　　毛歐臉上的笑意一瞬間僵硬，不和李洛對視，埋頭吃面，“跟你說了，他們很低調，請你不要再多管閑事。”

　　“毛歐，他們這對夫婦，不管是謝菲爾德還是席爾瓦，都不是你能打交道的人。”李洛規勸。

　　這戳到了毛歐的痛處，她一下從面碗里抬起頭，刻意拿斜眼去瞧李洛：“你算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來告訴我我該和誰交往，不該和誰交往？”毛歐似是想到了什么，得意壓過心虛，抓起紙巾抹了把嘴，譏諷道：“自己上了岸，就見不得海里的事兒？”

　　李洛覺得有些滑稽，不知道眼前這姑娘是為何對自己有如此強烈的反感，似乎生怕自己擋住了她的“上升通道”。李洛又平靜地問：“那天我在畢業展覽看到你和一個女孩在一起，你給她一些錢，為了什么？”

　　“她是我的模特，我當然要照顧她。”毛歐被她搞煩了，把紙巾一團丟在桌上：“呵，也就我姐教書教傻了，沒混過社會，才會拿你這種人當朋友。你少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我知道你們這種商業斗爭，你是想挖他的黑料？”

　　李洛微笑，“或許是。怎么，他有嗎？”

　　毛歐擰起眉頭，義正嚴辭道：“他們是我的恩人，我絕不會背叛他們。他們資助藝術教育基金，是為了幫助那些有藝術天賦的姑娘……”

　　“姑娘？”李洛重復一遍，確認道：“沒有男生？”

　　“……而你是那種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眼里只有自己那一畝三分田。”毛歐沒有回答李洛，把茶杯往桌上“啪”地一拍，“你不要來我這里扮什么圣母了！現在好心想來照顧我？當時因為兩條破裙子，你還要到我姐那里告狀……”

　　“首先。”李洛的聲音提高一分，目色稍稍冷了。毛歐不知為何，訕訕地住了嘴。

　　“別碰我的東西，或是我的人。否則我下回教訓你……”李洛抿了口茶，笑著慢慢說道：“就得瞞著你姐了。”

　　毛歐怔了一秒才回過味來，四顧著大聲道：“你威脅我？”雖然說話擲地有聲，但音調里帶點顫。

　　“對啊，不然你認為我在干什么？”李洛點頭，人畜無害地承認。

　　毛歐在桌子上的手捏起拳頭。

　　李洛繼續道：“其次，你口中的恩人……她的合作伙伴在五個月前因為涉及國際重大腐敗案件被捕。我看了《美國聯邦量刑指南》，他涉嫌向議員多次行賄，涉嫌密謀罪、密謀洗錢罪……”

　　李洛開始隨意掰扯，斯隆的罪名和量刑，她怎么知道？他說不定已經被保釋出來，生龍活虎地在HW上躥下跳了，只要沒人向他投喂花生。

　　不過毛歐經不得這嚇唬，臉上遮掩不住驚恐的表情。

　　“……連同行賄罪，最高會被判處一百四十多年監禁。”李洛掰著手指頭數給她看。

　　“我我我……我不認識什么合作伙伴……”

　　“現在我問你，你為什么要給那女孩錢？”

　　“我不知道。”毛歐磕巴道：“只是、只是……我們只是一起去參加派對而已，我把她們帶過去就、就行，后面的安排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洛盯著她問：“她們成年了嗎？”

　　“成年了。”毛歐篤定，松了口氣。

　　“你怎么確定？”李洛問：“你看過她們的證件？”

　　“……”毛歐都要哭出來了。

　　接下來李洛提出的問題，毛歐全答不上來——她不知道Alex接下來什么時候會再來找她，也不知道他們下一次聚會的地點在哪里，只是說自己的名頭是藝術基金的活動策劃人。

　　有高端晚宴的時候，她會幫助“邀請”感興趣的女孩子一道前往；作為回報，藝術基金會支付她一筆勞務費。毛歐持有訪學類簽證，所以每周二十小時以下的有償兼職是合法的。

　　一切都做得隱蔽、低調、難以指摘。李洛可以想象這樣的晚宴：在私人游艇、別墅、度假酒店里，有錢或是有權的男人和年輕貌美的女孩各取所需。一瓶香檳的加價率會是十倍甚至二十倍，一晚上的花費甚至超過百萬美元。

　　與冰冷的會議室里或是專業的談判桌上精明成熟的老女人們不同，這些年輕的身體單純、奔放、快樂、青春。男性們只需要給予一點點，就足以讓她們為之驚嘆，這極大地滿足了那些男人的自尊心。而“派對女孩”們也可以依靠美貌進入男性主導的權力世界。

　　當然，這些故事只能停留在夜色里。

　　到了白天，男人們系上皮帶，拾起領帶和西裝，道貌岸然、神色自若地大步踏回銀行、基金、保險公司一塵不染的辦公室。如果昨晚那個女孩想和他再有什么交集，他定會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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