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住院
“她現在轉向了,進入一個抑郁期,我需要觀察用藥,所以住院還是有必要的。”老季繼續道:“再就是如果她一個人在家,家里面是怎么個情況?有沒有人一直看著她?比如說高層窗戶、銳器、窗簾、藥品,都可能造成危險。醫院這里會好很多。”
林穆問為什么先前的診斷里,從沒提過雙向或是循環情感障礙。
“可能是輕躁狂不明顯,沒能觀察到癥狀;也可能是抑郁發作的時候沒有控制好,漸漸發展起來的。”
林穆從來不是個迷信的人,堅信現代醫學。
以前,家里每每有長輩住院,總會聽父母輩說,醫院過度診斷、過度治療。“人來醫院的時候還好好的,眼看著一天天越來越壞,都是被醫院害的。”
他聽到這種言論,心中免不了鄙夷。
但如今,他終于親身所歷。人若是太在乎一件事情卻又無能為力,就會變得不可理喻,會不相信科學,會想求神拜佛,會妄想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或許能夠拯救自己。
他看著醫生護士一次次來到她的病床邊,一管管抽血,一瓶瓶換點滴,給她推腎上腺素、勞拉西泮、阿托品,幾乎是上一秒嫌她情緒太過激烈需要鎮定劑,下一秒又說她心跳過緩可能出現呼吸抑制。
而她就像是一個殘破的玩偶,一天天憔悴下去,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大部分情況下都在昏睡。
林穆很想抱抱她,但這似乎也不怎么容易。她身上連著各種各樣的東西,輸液管、鼻飼管、體征監護儀,一切都冰冷而毫無生氣。
期間周詩亦來看過她幾次,莫飛來過一次。林獻幾乎每天都會來轉一圈,有幾次帶著他老婆麥香云一道來。除此之外,沒什么其他人知道李洛生病的事。
堂嫂麥香云每次來,都會帶著自己煲的雞湯,但李洛插著鼻飼管,林穆也不吃什么東西,所以雞湯都進了林獻的肚子。
精神科的探視時間是有規定的,一般上下午各有三個小時開放時間,午休和夜晚不允許探望。這樣方便醫生護士統一管理,也可以保持病區安靜。
入院一周,李洛的病情到了較為嚴重的階段,醫生通知林穆,探視時間不宜超過十分鐘,因為一來病人需要靜養,二來她也沒有和家屬交流溝通的能力。
剛開始林穆還沒日沒夜地守在醫院,不能在病房呆著的時候,他就在車里枯坐。“你回去睡覺去吧你,別得這兒硬撐。”林主任訓斥他:“杵在這兒胡思亂想,一點用都沒有,還耽誤她恢復。”
于是再過了兩天,林穆回去上班,只上午下午各去醫院一次,醫生趕他走,他就離開。
兩個禮拜的休假里,沒有處理的事宜堆積如山。
這次休假和以往寥寥兩天意思意思的休假不同,林穆幾乎完全沒能顧上任何的郵件和消息,他估計自己的郵箱約莫發送了幾百封自動回復。
MD的工作性質和下面的人有本質區別,通俗點來說,VP及以下的投行人員是“做事”的,而MD則是“找事”的。林穆每天嚴格意義上的工作時長大致是方章的一半,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林穆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睡覺幾乎都在工作,因為團隊業績和項目體量的壓力完全落在MD身上,不進則退。
能從無數畢業生中脫穎而出進入投資銀行,又百里挑一地競爭到MD的位置,這些人必然是金融市場里野心勃勃的狩獵者。如果哪一天,這個野心不復存在,那就該走了;就算你不走,這個行業也會毫不留情地拋棄你。
林穆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決定主動辭職。
不論她需要多少時間好起來,甚至會不會好起來,他都想一直陪著她、照顧她。他們二人因為這工作性質,一次又一次地錯過,這次絕不會這樣。
做出決定之后,林穆和幾位全球主管約了時間,簡短明確地表達辭職的意愿,沒有過多解釋,只說是個人原因。
幾位高層免不了驚愕,剛剛走了Ryan,轉眼又要走一個管事兒的,而且都是“個人原因”。他們幾位都表示需要商量討論一番,請林穆再考慮兩天。
林穆沒有再多說,結束談話后繼續工作。他花大半天時間跟進各個項目進程。其中一個買賣雙方看似融洽,他跟進接洽之后,拍板項目沒有潛力,直接告訴ED魯路陽這案子拿了分手費就可以撤。
到了晚上,T行一位負責合規的董事給林穆打來電話。這位董事并不知曉林穆先前和美國司法機構的合作,專程通知他美國司法部懷疑HW內部有人參與向印度尼西亞公職人員行賄,意圖說服HW高層協調合作、自證其罪、交罰款,所以T行和HW與此相關的業務會被叫停。
林穆覺得還挺好的,努力了大半年,這事情終于擺到臺面上來了,他也算是沒白忙活。最后馬秀絲他們能順藤摸瓜拿到什么證據、查清多少細節、扳倒哪些人,他實在是顧不上了。
白天的生活算是能勉強忍受,他可以去看她,也可以工作。夜深人靜的時候,時間就特別難捱。
他睡不著覺,即使艱難入睡,夢里總會有過往日子里她和自己嬉笑吵鬧的畫面,但這些畫面被硬生生地抽離了情緒,只剩下外殼,或者說他像一個局外人,飄在遠處,靜靜地望著畫面里的兩個人。
她的笑容像是高清電影一般,細致到她榛子色眼眸中微微泛起的光都近在眼前,但他觸不到絲毫溫暖和安寧,清醒時縈繞自己的灰暗在夢里被無限地延伸、擴大,逐漸浸沒所有的感官,令他漸漸開始懼怕夜晚,懼怕睡眠。
對于李洛而言,這一段日子幾近沒有知覺。她不怎么睜眼,聽不到周圍的聲音,聞不到什么氣味,像是被剝去了五感,又或者是她的大腦不再稀得關心這些,而是拼盡全力和失調的神經遞質做斗爭。
偶爾她會聽到有人和她說話,只言片語的她下一秒就忘了,只知道林穆經常在她身邊。雖然丟了五感,但她卻毫無邏輯地感知到了他的悲傷。她很想安慰他,或是為他做點什么,但她做不到,好比一個沉在深深湖底的人,無法把湖面上將要溺水的人拖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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