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姜姐，云畫收亦舟，板上釘釘的案子，也絕對是個好事。”路祖玉在電話上也勸道，“我們一年收多少企業？股市里這點小波動，都是白噪音。”

　　“你們都聽不明白我在說什么嗎？我說的是亦舟這點小事嗎？最近一年跌掉我37%啊！我現在每天覺都睡不著，就怕股東給我寄刀片！”東方姜的嗓音渾厚有力，像個女中音歌唱家，“等著，我讓小林接進來。”

　　此時正是斯德哥爾摩凌晨2:40，不過林穆依舊很快上了線。

　　他簡要介紹了美股市場上杠桿收購的大致流程。基本概念就是通過舉債或是其他融資方式獲取資金，然后把二級市場的小股東（包括散戶）手里的股份集中買回來，最終達到讓上市公司退市的目的。

　　“小林啊，我是不是聽錯了哦？”萬岐在電話上的笑聲有氣無力，“一百三十億美金的市值，收盤價40左右，你給我估多少能全收進來？”

　　“我現在給不出一個具體價格。”林穆實事求是道，“我得讓人過去看一看數據。但應該在50-55這個區間。”

　　“你曉不曉得這是一個什么概念？你知不知道這個融資金額有多巨大？”萬岐拋出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先不說找什么渠道去融這個錢，就算成了，公司負債率得上去多少？你給我這么一通瞎搞，拿了傭金走人，我這個CFO明年是不是得把公司花銷直接砍半？”

　　林穆并沒有說話，他心中明了這是東方姜的意思，自然不緊不慢地等著她來反駁。

　　不出所料，東方姜立馬坐不住了，咄咄逼人：“緊衣縮食，為的是不是把公司做好來？啊？我第一個愿意把薪水砍半，拿我的來砍。現在每年市場部丟錢跟丟水里去一樣，幾百萬幾百萬地就聽個響，烏煙瘴氣，就是應該砍下來。”

　　萬岐被指責辦事不利，只敢在心中叨叨，沒有回話。但COO鞏生寶就是從市場部升上來的，覺得自己不該來背這個罵名，笑著插科打諢：“東方，你這個說法我就不愛聽了。啥意思，股價跌成這樣，是我的鍋？”

　　“我沒這么說！”東方姜沒好氣道，“一句話，公司做好來，大家都有好處。不要只看著眼前兩三年的煎熬，眼光放長遠來。”

　　電話上安靜了一會兒，無人發言。林穆適時笑道：“其實這些年派蒙一直想擺脫網絡游戲開發商的固有形象，嘗試通過兼并收購、分拆剝離來改變主營業務方向。但是……”

　　東方姜來了興致，迫不及待地搶過話頭，“這個小林先前就跟我討論過，我覺得在理。就是我們不管怎么買，你去買教育企業、買AI企業、買SaaS企業，市場都覺得我們是個做游戲的，懂吧？他們對我們的定位，永遠是網絡游戲商，市場估值也總是按照這個來的。”

　　林穆笑了笑，不錯，話她倒是聽進去了。他不疾不徐道：“至于融資渠道，可能勞煩東方再飛一趟紐約，我們約幾個人見一見。”

　　林穆的言下之意，是要見幾家私募合伙人，找大金主來主持這筆收購。

　　至于如何給電話上這幾位老貓嘗嘗魚腥味，林穆又笑道：“單從管理層的激勵來看，目前你們幾位手里派蒙的股份加在一起，應該是3%左右。用KSF（白象的母基金）近二十年做的幾筆案子來做參考，杠桿收購完成后，管理層可以認購的股權大致能接近15%。”

　　電話上鴉雀無聲，每一個人都心懷鬼胎。

　　通過邀請管理層來認購股權，以此來激勵公司的執行層人員，是私募基金在杠桿收購中的常用手段之一。由管理層持有公司大量的股份，可以顯著減少管理層和股東之間的利益矛盾，從而降低代理成本，因此杠桿收購才有利可圖。

　　眼下的情況是，派蒙股價在二級市場不斷下跌，市場對于派蒙的估值較為悲觀。

　　如果派蒙高層認為這種市場情緒不夠理性，現在就是入手的絕佳時機，協同幾家私募股權基金，以較低的價格將派蒙股份盡數收入懷中，雖然會欠下大量融資債務，卻獲得了股份升值的潛力。

　　東方姜明顯是站這一側的。路祖玉是東方姜的心腹，不會有什么異議。

　　可是這一切，都是基于對公司發展前景的樂觀預期。如若高層認定公司不再具有成長潛力，那不如穩住現狀安度晚年，沒必要緊衣縮食地大興土木。

　　派蒙CFO萬岐就抱著這一觀點，他不打算賭這一把，也不想接下來兩年縛手縛腳地做事，畢竟對于CFO來說，寬裕的現金流就像空氣，沒了就能憋死人。

　　“小林你派兩個人過來。”東方姜拍板，不容置疑道：“上次那個小伙子，東北的大個子，那個我喜歡。”

　　“好的，我讓川林過去。”林穆應下了，掛了電話。

　　考慮到電話上有萬岐和鞏生寶在，路祖玉不便多言。

　　但他心中有一些疑慮，所以會議剛剛結束，他就再次把電話撥到了東方姜那里，唧唧歪歪地嘮叨了兩句。

　　東方姜是個爽快性子，話也沒聽個全，把手里的鐵剪子往花壇里一插，不由分說地又打給了林穆，“小林啊，你實話告訴我。你來跟我講這個事情，有沒有個人情緒在里面？”

　　對面安靜了一秒，問道：“我有什么個人情緒？”

　　“我不知道啊。”東方姜聳了聳肩，脫下手里的橡膠手套，麻利地把路祖玉賣了，“祖玉剛告訴我，你最近搞亦舟的案子，搞得不開心是吧？人家搶你女朋友是不是？”

　　電話上一潭死水，三秒后，林穆音色如常，“沒有。”

　　“那你現在在哪里小林？”東方姜私下里是個知心大姐姐。

　　“斯德哥爾摩。”

　　“你去那里干什么？”

　　“滑雪。”

　　“怎么去了這么久？都兩周了？”

　　“……”

　　“你告訴姐，怎么就把腿都給摔折了？怎么就想不開？誰欺負你？姐給你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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