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詩亦低下頭，沒有說話。林語從會議室里看著玻璃門外不知所措的他，那樣子像個被奪了糖的小孩。她不知為何眼淚差點流下來。

　　廖為這時候晃晃悠悠地蕩過來，好像心情不錯，沖著周詩亦道：“老周，你挺仗義，還給老子找了幾個研究生？唉！老子嫌他們上手慢，但總比這層樓里頭的那幾個拖累好點�！�

　　周詩亦似乎沒聽到。

　　廖為停住腳步，叉著腰瞅著眼前的兩個人。周詩亦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突然轉(zhuǎn)身走開，把自己鎖進了辦公室里。

　　廖為愣了一愣，伸出自己粗短的右手推了把蔣元：“你小子厲害呀，咋訓(xùn)的他？”

　　“老廖�！笔Y元欲哭無淚，“那女的特么段位太高了，詩亦根本搞不過她，被拿得死死的�！�

　　——　　——　　——

　　古立辦公室，下午四點。

　　鐘揚的遠程畫面接進會議，背景是大片的農(nóng)場，雞犬不相聞，鹿特丹上午十點的陽光很和煦。

　　“有一點我希望你給我解釋一下，唐佳美�！辩姄P音色平常：“客戶單獨和龍育接觸了一個月，亦舟針對SPAC的項目小組也成立了，轉(zhuǎn)眼龍育都要進駐亦舟科技了，你竟能毫不知情。你每天是去吃齋拜佛的么？”

　　唐佳美的手在桌子底下攥得緊緊的，指甲掐得手心快破皮了。

　　“莫飛，你這兩個月有沒有和客戶保持溝通，收集反饋？”鐘揚很快跳到下一個問題。

　　莫飛微微點頭，解釋道周詩亦對于唐佳美的反饋一直都挺好。

　　鐘揚冷笑了一聲，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鄙夷：“今后你也不用去收集客戶反饋了，不如干脆發(fā)一份問卷給他，讓他勾一勾、選一選，效果說不定更好�！�

　　鐘揚這時候去手機上回復(fù)郵件了。會議室里鴉默雀靜，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會議室里的靜默令莫飛無地自容。

　　她被鐘揚的話刺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沒有任何辯解的話語，只是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我沒有協(xié)調(diào)好項目人員之間的交接工作，也沒能及時跟進項目的變動�！�

　　唐佳美忙接下話茬認錯：“主要是我的鍋。我對于客戶需求沒有深入挖掘。我應(yīng)該隨時尋找需求、創(chuàng)造需求，而不是被動地……”

　　鐘揚倒沒流露出過多的負面情緒，輕描淡寫打斷她們：“這個交易額，你們組必須給我補上。或者明年你們各尋出路�！�

　　李洛心里“咯噔”一下，他指的是哪筆交易？按照什么規(guī)模來算？是云畫對亦舟十幾個億的投資，還是亦舟上市幾十個億的交易額？按什么傭金比例？怎么樣算是成功補上？

　　李洛的心中甚至冒出想要把周詩亦給綁了的沖動。亦舟要是丟了這位CEO，今年沒能完成任何交易，那么這要補齊的交易額……不就是個零？

　　天啊，李洛大吃一驚，原來資本真的會腐化人心。自己之前還義正嚴(yán)辭地指責(zé)周詩亦被金錢蒙蔽了雙眼。反觀自己呢？居然為了幾十個億的交易額，冒出恐怖如斯的想法。

　　鐘揚此時就著其他幾個項目的進程交代了幾句，然后說道：“你們二位先出去吧。李洛你留下�！�

　　李洛先前還挺鎮(zhèn)定，可如今發(fā)現(xiàn)自己不再是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心態(tài)有點崩。她忐忐忑忑地望著大屏幕里鐘揚的臉，不知他又想逼著自己把誰綁了。

　　鐘揚的態(tài)度還算和善，先是就著亦舟獨立董事任命的事問了兩句，甚至還樂呵地表示支持，接著就說到了重點：“今年去美東幾個高校的秋季招新活動，我想讓你來負責(zé)�！�

　　李洛強撐在臉上的笑容立刻一僵。去招新這種破事兒，費時費力還不討好，而且完全不算進KPI。關(guān)鍵是美國幾所目標(biāo)學(xué)校（target　　school）的左翼學(xué)生們一個個都有骨氣得很，對于金融投行界的招聘人員抱有極大的惡意，拋過來的問題五花八門。李洛當(dāng)年在古立紐約辦公室的時候，就遭過一回罪。

　　尤記得一位MBA在讀的白人女子問她：“我和我丈夫的工作性質(zhì)、入職年限、工資收入都很類似，但是我們同時申請你們銀行的信用卡，我被批準(zhǔn)的信用額度只有他的二十分之一。我想問一下，你們銀行的信用額度審批流程是否構(gòu)成了性別歧視？”

　　李洛和上司拉斐爾對視一眼，禮貌地回答：“女士您好。古立并不從事信用卡的業(yè)務(wù)，您是不是記錯了？”

　　女子氣憤地從手機殼背面抽出一張金屬質(zhì)地的信用卡，T行熠熠閃光的標(biāo)識在卡面低調(diào)而奢華。女子傲慢地問道：“那么我想請問你，你對于T行信貸部門這種性別歧視行為，做什么評價？”

　　好幾個在場的小伙吹起了口哨。還有些學(xué)生拿出手機開始錄制視頻。

　　拉斐爾嚴(yán)厲地瞥了李洛一眼，意思很明確。這種場合下，她不論回答什么，都代表了古立官方的態(tài)度。要是說錯了話、第二天上了新聞，拉斐爾非要她好看不可。

　　李洛只能掰扯一個中規(guī)中矩、說了等于白說的答案：“我建議您和信用卡發(fā)行行積極溝通，獲取他們信用額度審批的具體信息。如果您覺得有必要的話，可以咨詢律師……”

　　女子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你剛才還提到了古立的Inspiring　　Women女性求職項目。但是你對于女性的權(quán)益似乎并不關(guān)心。我很好奇，你們組織這類項目的意義何在？”

　　“Yeah！”現(xiàn)場莫名其妙地就響起滔滔不絕的掌聲，“下去！下去！滾出這里！”

　　想到這兒，李洛的笑容逐漸消失。

　　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鐘揚好像完全沒注意到李洛的不情愿，笑道：“我覺得組里就屬你親和力強，美東幾個學(xué)校你又很熟悉。九月份抽出兩周的時間，從常春藤的八所開始，盡量走到十五所高校，和他們的學(xué)生職業(yè)規(guī)劃部聯(lián)絡(luò)起來，怎么樣？”

　　“啊，哈哈。”李洛趕緊扯出個職業(yè)化的、專門用來迎合領(lǐng)導(dǎo)和客戶的笑，“真是榮幸之至，謝謝您的信任。”

　　“嗯。”鐘揚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安排，露出了領(lǐng)導(dǎo)慣有的、對于自己體察入微明察秋毫的能力非常自信的笑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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