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總算笑了笑，認真地說了下去：“估值是一門科學，更是一門藝術。這不是建個模型、客觀計算就能精準敲定的事情。如果粥多僧少，相當于資本多、好項目少，融資就會有泡沫……”

　　這時候李洛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眼屏幕，又放下手機接著說道：“但是這個行業有泡沫，不代表每一個業界公司都有泡沫；資本市場存在唬弄人的現象，不代表每一筆交易都是在割韭菜。他不會玩游戲，不代表不會帶團隊。你這話既然讓他聽到了，就應該和他道個歉。”

　　她說完之后，便走開去接電話了。那兩女生還束手無策地站那兒，也不知道是該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還是該和周詩亦道個歉。躊躇了半天，女生乙終于忐忑不安地開口：“周總，剛才對不起，我和您道歉。”

　　周詩亦倒是很大度，微笑著問女生乙：“你叫什么？”

　　“陸穎珊。”女生低著頭回答，有些羞澀。果然這位CEO是位謙謙君子，比那個姐姐好相處得多，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

　　“嗯。”周詩亦看了眼蔣元。蔣元在手機上隨便記了下這個名字，他們兩個就離開了。

　　陸穎珊問女生甲：“你說……他為什么要問我名字呀？”

　　女生甲：“估計是看那姐姐和你聊得比較投機，準備特殊照顧你一下？”

　　陸穎珊嘴角微微上揚，又問：“那姐姐是什么職位？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游戲玩得好，CEO她也敢罵。”

　　女生甲這時慌張地向周圍瞧了瞧，確定沒人聽到她們的對話，才悄聲和陸穎珊說：“……你快別說了，萬一又被人聽到……”

　　陸穎珊總算是壓低聲音，評價道：“這種女老板，估計最不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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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穎珊的名字很快傳給了人力，她的招聘流程到此為止了。

　　往辦公室走的路上，蔣元笑著和周詩亦說：“李洛還真是好心，這都要花時間和她們叨叨。”

　　“是。”周詩亦笑了。

　　蔣元說：“不過，人力的葉歌告訴我，那陸什么的……那姑娘中學時候參加過計算機編程大賽，教學面試分數也挺高的。我看她長得也還標致，扔了怪可惜的。現在小朋友上課，也看老師顏值的你知道不？”

　　“所以我說，你們這個面試流程根本沒什么用。要不是我游戲玩得這么出色，這種人不就招進來了？”周詩亦很是自豪。

　　蔣元不禁汗顏，回答道：“就招個課程組老師，還得要她們有戰略性視野嗎？再說了，她們這個年紀，哪里懂什么公司前景？無非找份工作，都是人云亦云的。”

　　“是非多的人，老了是非更多。”周詩亦簡潔地說，“我去機房了，曹教授晚上帶了研究生過來看個課題。”

　　“哦，好。我去試講錄制的地方看一眼。”蔣元說。

　　這邊李洛到了亦舟和A大共同成立的人工智能教育研究實驗室之后，跟著周詩亦轉悠了一圈，認識了兩位帶領實驗室工作的教授和幾位他們手下的研究生。這兩位A大教授接下來也將是亦舟人工智能開發的顧問。

　　然后她便在機房角落找了個座位，拿出電腦開始工作。

　　投行工作人員一般有幾個拿（苦）手（逼）技能。

　　第一是能熬夜，長期穩定地、平均每天睡不到四五個小時地熬夜。

　　第二是扛罵。在極度缺乏睡眠的情況下，所有人對于情緒的控制能力都會下降。這是由于大腦的邊緣系統里有一個海馬體，在人缺乏睡眠的情況下，海馬體會處于高壓狀態，很容易激發“戰斗或逃跑反應”（Fight　　or　　Flight　　Response）。這種情況下，人很容易焦慮、生氣、情緒激動。

　　由于工作需要，投行人員需要精神飽滿地面對甲方客戶、私募基金、律師、會計師等等各行各業人士，所以出色的情緒控制能力和良好的交流溝通能力必須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線。

　　如果你是一個投行MD，一直想要接觸一位珠寶奢侈品品牌的CEO。今天這位客戶從A市機場趕往市里的酒店入住，給你一個機會前去接送，大致半小時車程。

　　雖然你根本不感興趣什么珠寶或者奢侈品，但是你欣然前往。畢竟這筆潛在的交易，總額或許是5個億，或許是50個億，或許足夠你們組今年總體的交易額目標。

　　你本以為在這半小時內，你可以和她好好討論一下自己物色的幾家目標企業，聊一聊潛在的收購方向。

　　但她一上車就開始抱怨公司新簽約的代言人不具備職業素養，明明按照合同商定，公司需要一個白凈、清純、瘦弱的代言人形象，可這小明星偏偏在這個夏天去馬爾代夫把自己曬成了金黃小麥色，原本柔美的直角肩現在也練出了肱二肱三頭肌。

　　這珠寶公司原本想打造一個殿堂級奢侈品珠寶搭在纖細白皙的女明星脖頸上的璀璨設計感，現在愣是打造出了一個大金鏈子掛在陽光樸實的勞動人民身上的茁壯感。

　　這CEO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二十五分鐘，給了你五分鐘時間簡短敘述了收購提案。這個案子基本沒戲了，你現在只想號令一萬只羊駝從那位小明星臉上踩過。

　　但是沒關系，深呼吸，忍一時風平浪靜。

　　于是你回到公司，把你手下的VP叫進辦公室，隨便找個理由把他痛斥了一頓。

　　重中之重是，你得有模有樣、繪聲繪色、活靈活現地把那個小明星的故事完完整整地再吐槽一遍。

　　這個VP顯然雙商不在線，竟然評論了一句：“他們好沒審美啊，現在都流行小麥色、陽光肌。”于是你劈頭蓋臉地把他又訓了一遍。

　　在睡眠缺失、壓力山大、狼性文化的工作環境下，暴躁、焦慮、乖戾、煩悶的情緒，從金字塔頂端，一級一級向下傳遞。所以在投資銀行，越是底層的員工越容易抑郁、焦慮。修煉了多年成功爬上去的，往往都很扛罵。

　　第三個技能，就是做Excel報表不需要鼠標或者觸摸板，完全靠鍵盤操作。此時李洛修長的手指飛一樣地在鍵盤上跳躍，把君倪在剛才三個小時內初步拼湊完成的百百分并購策略分析快速地整合修改，在郵件中列出了三個關鍵要點，發送給了周詩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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