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盛多多第二回進他們基地大樓，上次好像還是夏季賽之前送旺財回來。

　　樊德恩回去的時候，旺財熱情洋溢地迎上來，盛多多笑瞇瞇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隨后被帶到程智巖房間門口。樊德恩小心敲了敲門，輕手輕腳地推開。

　　盛多多沒讓樊德恩和旺財跟著進去，自己鉆進房間。

　　一地雞毛。

　　程智巖抱著膝蓋縮在墻角，房間里到處都是被他扔出來的東西，足以見得程智巖這兩天過得很不好。

　　盛多多在他身邊坐下，輕輕捏他的后頸，半晌才說了句“是我”。

　　小孩當然知道是她，但沒說話，腦袋依舊埋在膝蓋間。

　　“這兩天都在房間里待著嗎？”

　　程智巖默默點頭。

　　“不想和外界接觸？”

　　再次點頭。

　　“如果我帶你出去的話，你會不會覺得稍微好點？不帶他們，我們單獨出去逛逛，你把不開心的事情告訴我，不必面對他們。”

　　程智巖卻搖了搖頭。

　　他已經不想動了。

　　剛剛沒多久和魏斯語打過電話，他沒控制住情緒，求她來這里，現在已經慢慢冷靜下來，但又突然覺得恐慌，就這么縮在墻角了。

　　盛多多盯著他的后腦勺，一下子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他還沒成年，為什么要經歷這么多？

　　這些莫須有的罵名全部由他一人承擔，憑什么？

　　仗著他是隊長，仗著他不能反駁，仗著他好欺負？

　　瘋子嗎？

　　“樊德恩跟我說你快兩天沒吃東西了，他很擔心你，我現在去給你做個卷面皮，你吃點東西好不好？想不想再喝點果汁？”

　　程智巖沒說話，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盛多多起身出去，在樊德恩的帶領下匆忙去了廚房。

　　然而這幾天廚房阿姨已經開始休春節假期了，崽子們的飲食基本靠外賣，廚房的冰箱里沒什么食材。

　　盛多多盯著空空如也的冰箱止不住嘆氣，想起程智巖已經有態度松動，還是不想讓他白等，打算自己去附近的便利店買點吃的過來。

　　樊德恩哪會讓她在這個時候自己跑出去，給劉鵬定發了消息之后就帶著盛多多出門了。旺財此時正在訓練室“監督”崽子們訓練，嚴肅得跟個警犬似的。

　　這是樊德恩第一次陪盛多多逛超市買菜。

　　放在以往，這或許會是件增進感情的事情，但今天他們兩個的心情都不好。

　　樊德恩知道她還擔心著小孩，推著購物車走在她身邊，小心攬住她的肩膀，試圖給她帶去些安慰。

　　兩個人都沒說話，就這樣保持著默契的寂靜。

　　“我想不明白。”

　　這次是盛多多先打破沉默。

　　那時她正好將一板雞蛋放進購物車里。

　　他沒聽懂：“什么？”

　　“我想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用這樣的方式針對程智巖，當然也不僅僅是程智巖，你跟我說那個盒子上只寫了‘PLG’，那就是沖著你們隊伍來的，我想不明白為什么。這種形式的恐嚇，往小了說是威脅到選手個人，往大了說是威脅到職業生涯甚至生命。所以，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血海深仇呢？你們隊伍到底怎么了？”

　　樊德恩低下頭：“是我的疏漏。”

　　“這件事跟你本質無關，這也和選手之間的私人矛盾無關，這就是瘋子行為。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攬責任，程智巖原本也不應該承擔這么多痛苦，但是事情已經變得不可控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辦了……如果說之前是在后悔，現在就是又后悔又迷茫，我已經不知道接下來要往哪里走了。”

　　盛多多也沒見過樊德恩這么頹敗的樣子，那瞬間也說不出什么話來，只能下意識抱住他的腰。

　　“隊伍那邊給出了什么措施嗎？”

　　“目前給的措施就是那三條公告。”

　　盛多多無語了。

　　這……是真的她上她也行。

　　“你說程智巖的朋友明天會過來，紅眼航班肯定到得很早吧，那要叫人去接她嗎？如果不方便的話，我過去也行，明天早上店里的預約不多。”

　　“沒事，她和劉鵬定更熟悉，劉狗會去接的，我今天讓劉狗早點休息，明天不至于疲勞駕駛。”

　　盛多多不算放心地點點頭。

　　兩個人買了大堆東西回到基地填冰箱，盛多多把樊德恩推去看看程智巖的情況，自己卷了袖子進廚房。旺財又搖著尾巴過來了，乖乖蹲坐在她身邊陪她做吃的。

　　樊德恩確認程智巖現在的情況還算穩定，也囑咐了劉鵬定今天早點休息，這才大步回到廚房，順便把正在拱盛多多的旺財帶出來，交給工作人員牽去園區遛彎。

　　盛多多已經把要單獨給程智巖的春卷和煎餅裝盤了，另外還分別多做了幾份，旁邊的烤箱里還有蛋撻。看到樊德恩回來，叮囑他也記得吃點東西，順便叫其他崽子們也過來吃，隨后匆匆忙忙端著盤子往程智巖的房間去。

　　萬幸的是小孩兒現在情緒已經很穩定了，和平時無異，安心吃了東西之后也愿意和她交流，但更想參照魏斯語在電話里的囑咐好好睡一覺。

　　盛多多先把空盤收到邊上，和他一塊把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好，盯著他裝好安神香薰之后縮進被窩，打算輕手輕腳地端著盤子退出去的時候，她聽見小孩兒在嘟囔。

　　“多多姐姐你真的比我親媽還像個媽媽。”

　　盛多多輕輕地笑：“這是夸獎嗎？”

　　“嗯，發自內心的夸獎。”程智巖安心閉眼。“你和登哥真的絕配，要長久。”

　　“小屁孩。”

　　盛多多給他挪了香薰機的位置，避免室內氣味太重，還開了點窗戶給他稍微通風，隨后無聲無息地退出去。

　　還好。

　　能有現在這樣穩定的情緒狀態就好了，其他的她也不奢求。

　　樊德恩剛剛在超市里跟她說，本來他今天想帶程智巖再去看看醫生，但小孩兒不同意，死活不出房門，在房間里沖著自己大發脾氣，不是扔衣服就是砸東西，還差點把隊服燒了，幸好KK到得及時，和他還有劉鵬定一起控制住了小孩兒。

　　大家當下就計劃著等到魏斯語過來之后再和小孩兒商量去看醫生的事情，現在跟他說的話，或許還會起反作用，反而刺激到他。

　　——聽得盛多多心里很不是滋味。

　　程智巖還沒成年。

　　說難聽點，有人成年了還被粉絲成天追著喊“寶寶”，犯了錯也會有人上趕著用諸如“還是個孩子”之類的借口開脫，而程智巖有什么？過去有人喊他“傻兒子”“好大兒”，現在呢？連為他說句話都會被一大幫人追著罵。

　　年紀輕輕拿到兩個世界冠軍，前方是光明大道，但卻因為某個成年人的骯臟手段和某些人的無端傷害而深陷泥潭，甚至出現了不可逆轉的問題。

　　是這個世界瘋了吧。

　　等她回到餐廳的時候，崽子們正安安靜靜地吃夜宵，看到她過去還紛紛起身打招呼。

　　盛多多也是初次見到他們本人，多少有些尷尬，本打算端著空盤回廚房去洗干凈，卻突然意識到有哪里不太對勁，退了兩步回到樊德恩身邊站定：“林泰京呢？”

　　“他晚上有事出去了，提前跟KK打過招呼的。”樊德恩接話。“回家回得比我還勤，也不知道到底誰是教練誰是選手。”

　　“你們這個點沒有訓練賽嗎？萬一他出去的時間正好撞上你們訓練賽呢？”

　　“現在他和武山的訓練賽都是五五開，機會是要自己爭取的。”

　　言外之意很明顯。

　　正在吃蛋撻的崽子們甚至紛紛抬頭看了樊德恩一眼，隨后面面相覷，眨巴眨巴眼睛，又繼續默默吃東西。

　　他們怎么可能聽不懂。

　　PLG向來如此，根據選手平時的訓練成績安排首發和替補各自的訓練賽占比，首發如果練得沒有替補勤，那訓練賽占比沒有替補高也是必然。

　　電子競技職業選手的作息時間和普通人不同，晚上才是他們最興奮的時候，所以吃完夜宵后，崽子們紛紛起身回了訓練室繼續練習。

　　樊德恩干脆拉著盛多多在他身邊坐下，安安心心繼續吃飯。

　　他這兩天也沒怎么吃東西，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后背，就差去報個工傷，現在有她在身邊，原本浮躁的情緒也跟著穩定下來。

　　就是不知道程智巖要怎么辦。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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