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丞相側過頭看向一臉溫柔的夫人，他顫巍巍地伸出另一只手來，握住了夫人的手。

　　“閨女，爹娘只能陪你走到這兒了……”

　　說到這兒的時候，陸丞相像是忍受了極大的痛苦，他緩了好半天，才又說道:“看在你們夫妻一場的份上，放了她，放了她……”

　　這句話，是說給沈修寧聽的。

　　說完這句話后，陸丞相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他同陸夫人一齊閉上了眼，再也沒了聲息。

　　陸丞相和陸夫人死前經歷了極大的痛苦，但他們的臉色卻很安詳。

　　他們也許是覺得很快便能見到真正的陸清歌了吧。

　　踏雪眼睜睜地看著父母閉上了眼睛，可她卻沒有一點兒辦法阻止。

　　她的手上沾滿了兩人的鮮血，扎眼極了。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將兩人的手放在一處輕輕擱在地上。

　　而踏雪則癱坐在地上，用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掌捂著臉，痛哭出聲。

　　“爹，娘，原來你們知道……原來你們都知道……”

　　“怎么會有你們這樣好的凡人……”

　　“我對不起你們，是我錯了，是我不該招惹沈修寧……”

　　踏雪的哭聲在整個大廳中環繞。

　　她的一字一句都打在沈修寧的心臟上，讓他覺得呼吸都有幾分停滯。

　　那時候，他真的有一種沖動，想去抱抱她，想去安慰她。

　　可是下一瞬，沈修寧又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匕首。

　　匕首上的血跡還未徹底干涸，這些血跡在提醒著他。

　　他和鳳傾歌以后再也不可能是一路人了。

　　“將軍，我們絕不能留活口�！�

　　就在沈修寧看著踏雪，左右搖擺之時，他身后傳來了一道女聲。

　　這人正是喬裝打扮混進丞相府做丫鬟的陶卿然。

　　今日這一切都是她出的主意。

　　哪個女人不愛英雄，陶卿然跟著沈修寧做軍醫，跟他一起打了許多仗，他的身影早就印在了她的心上。

　　就算沒有之后的朝夕相處，在最開始的初次見面時，陶卿然就已經覺得沈修寧是很重要的一個人了。

　　這種重要，刻在了陶卿然的骨血里。

　　所以她向云秦國的皇上提出這個辦法來救沈修寧，不過這些人倒是她自作主張來殺的。

　　她不會讓這些不確定的因素影響沈修寧。

　　沈修寧，只能是屬于她的。

　　“她到底是我的……”

　　“將軍，她可是鳳霖國的女將軍，若是今日放過她，來日云秦國可就危險了！”

　　陶卿然知道沈修寧想說什么，因此她及時打斷了他的話，并將非殺踏雪不可的理由列了出來。

　　“可是……”

　　“將軍，沒什么可是的，若是將軍下不了手，那便由我來下手！”

　　陶卿然說著便要去拿沈修寧手中的匕首，但還是被沈修寧躲了去。

　　“沈修寧！”

　　一直在痛哭的踏雪站了起來，并朝沈修寧一步一步走過來。

　　她滿臉的血，活像是鬼域而來的鬼羅剎。

　　“沈修寧，既然你都殺了這么多人，想來是不多我這一個的……”

　　“呵，我這一生，真像個笑話，我最后悔的，便是遇見你。”

　　踏雪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沈修寧面前后，她甚至趁沈修寧不注意的時候，拉過他拿匕首的那只手，猛地向自己刺過來。

　　“你做什么？！”

　　沈修寧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沒有想到一個女子竟會有這樣大的力氣。

　　他用了全身的力氣反抗，才讓那柄匕首抵在她的身前，進不得退不得。

　　“沈修寧，我恨你……”

　　踏雪舍不得殺沈修寧，所以她一心求死。

　　但饒是這個念頭，沈修寧都不讓她實現。

　　踏雪笑了笑，那笑里滿是苦澀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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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陸華和司卿突然出現在大廳門口。

　　司卿沒有去看對峙中的兩人，她的注意力都被地上躺著的陸丞相夫婦吸引了去。

　　“爹爹！娘親！”

　　司卿猛地掙脫了陸華，朝陸丞相夫婦撲了過去。

　　而陸華則是瞳孔巨震，他大喊了一聲:“不要！”

　　但沒有人能聽見他的聲音，他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陸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柄匕首刺進了清歌的身體里。

　　這次，清歌身上的氣息尤為熟悉。

　　是小仙娥清歌，也是陸清歌。

　　陸華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站在沈修寧身后的人。

　　沈修寧身后不是別人，正是五百年前的陸華。

　　那時候，子鴻神君曾對他說，凡界有東西占據了清歌的身體，所以他像是鬼迷心竅一般，來了凡界。

　　他來時，正遇上這么一副情景。

　　因為他站在沈修寧身后，所以他沒有看見沈修寧的臉，他也沒有發現這副場景甚是眼熟。

　　他就那樣隱著身形，帶著對清歌身體里東西的不滿，在沈修寧的胳膊上輕輕一推。

　　那柄匕首便沒入了沈修寧對面女子的身體里。

　　陸華站在大廳門口，看著五百年前的自己漸漸隱去身形，他終于明白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

　　緊接著，他朝廳里慢慢走來。

　　陸華大概已經知道他能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踏雪的意識已經在逐漸渙散了，她躺在血泊之中。

　　沈修寧愣了一下，才從不敢置信中回過神來，他看向踏雪的表情中有一絲悲傷。

　　而踏雪大概是疼迷糊了，或者是她看到這樣表情的沈修寧，終于放下了一點心防。

　　她嘴唇微動，說出來的話輕飄飄的，一字一句回蕩在沈修寧和陸華的耳朵里。

　　她說:“將軍，我好痛……”

　　她說:“將軍，我渾身都痛……”

　　最后，她還說:“將軍，這是第二次……”

　　陸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明白，踏雪最后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說的什么第二次。

　　直到他此刻聽到一旁的司卿喃喃自語:“你當初打了我一百二十五鞭，讓我喪了命，我不怪你，第二次你又用一柄匕首結束了我的生命，我也不怪你……”

　　“可是，為什么，你為什么要殺了我的爹爹和娘親……”

　　“為什么，為什么……”

　　陸華聽到這些的時候，心頭猛地一震，似乎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

　　但他來不及細想，他手中掐出一個又一個法訣，最終將踏雪的天魂留了下來。

　　緊接著，他朝這道天魂注入了大量的神力。

　　再過不久，這道天魂便會化為一個仙子，升上九重天，然后被陸華看重，做了紫宸殿的小仙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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