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鳳霖國都城，丞相府門前。

　　天邊還露著殘陽。

　　九城孑身一人，站在丞相府門口。

　　他找到了圣醫谷，卻沒有帶回圣醫谷的人。

　　漆紅的大門，就在眼前，周圍是熙攘的人群。

　　只有他一個，盯著丞相府的大門，像極了“近鄉情怯”。

　　他失約了，小仙子救不回來該怎么辦？

　　這是這么長時間來，九城第一次正視這個問題。

　　答案是九城永遠不想揭開的傷痛。

　　陶卿然倒是賭對了，九城沒有在圣醫谷浪費過多的時間，不然，她回去收尸，便是送上門的“獵物”。

　　“咯吱——”

　　九城正躊躇不決間，面前的朱紅大門竟被人從里面推開來。

　　出來的人還是九城的“熟人”。

　　三皇子鳳子行。

　　“九城師父？”

　　九城是鳳子鴻的師父，鳳子行自然也認得。

　　陸丞相曾經說過，九城師父是高人，為陸清歌帶來了好些靈藥寶器，還說，九城師父是去尋圣醫谷的下落，所以這些日子才不見九城師父蹤影。

　　同是為了陸清歌，鳳子行對九城的態度，自然比平時還要好。

　　“小仙子怎樣了？我未能……”

　　九城見了鳳子行的第一眼，便是先詢問陸清歌的病情，緊接著他的神色又頗為自責。

　　這還是他第一次露出這副表情來。

　　他是魔界的二殿下，就算真是他的錯，也沒人敢說什么。

　　可面對陸清歌，就算旁人不說什么，他也會覺得，全是自己的錯。

　　是自己沒有把保護好她，害她生了這么嚴重的病。

　　是自己沒能尋到圣醫谷的人，才害得她可能這輩子都要在床上渡過了。

　　鳳子行知道九城必定特別擔心陸清歌，所以，他并沒有聽九城說完后面的話，就趕緊回了一句。

　　“清歌已經醒了。”

　　“什么？！小仙子醒了？！”

　　一時之間，九城喜不自勝，甚至還有些怔愣。

　　“定是九城師父的靈藥頂了用，清歌前兩日醒來的，今天她吵著要吃紅豆餅，我這才想著去給她買上一些，沒成想剛出門就遇到了……”

　　鳳子行還要再說，但九城卻是聽不下去了。

　　他一個閃身就進了丞相府，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一見他心愛的姑娘。

　　“九城師父，你回來啦，清歌已經……”

　　剛進門，就見陸相遠遠地走了過來，他一邊走一邊同九城打招呼。

　　但九城可沒功夫再同陸相寒暄，他將懷中藥草一股腦塞進了陸相懷中，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交代。

　　“哎，九城師父你這是何意啊？”

　　原地只留下陸相一人，看著懷中諸多藥草，一時不知九城此舉究竟是何道理。

　　陸清歌的臥房離前廳不過一個回廊，但九城卻覺得中間像是隔了一個天河。

　　他走了許久都走不到頭。

　　九城本以為這是他的錯覺，肯定是他太久不見小仙子，所以頗有些“度日如年”的味道。

　　但下一刻，他眼睜睜地看著陸清歌臥房的門被人從里面打了開來。

　　那人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連看九城這邊都沒有看，便扭頭進了旁邊的屋子。

　　“好你個陸華！沒想到神界之人也這么無恥！”

　　九城迅速向前走去，他甚至想揪著鳳子鴻的衣領，問個清楚。

　　可他走了半晌，仍沒有走出那條回廊。

　　“……”

　　九城低頭看了看腳下不過挪動了一尺的路，頗有些無語。

　　虧他陸華還是堂堂神尊，做的事情就這么幼稚嗎？！

　　話雖這么說，但九城像是跟這條路杠上了，一直到鳳子行買紅豆餅回來，九城都還在跟這條路較勁。

　　“清歌，你要的紅豆餅買來啦！”

　　鳳子行剛轉了個彎，來到后院，就沖著陸清歌的臥房呼喊道。

　　等他話音落了，才發現，回廊里還站著一人？

　　不，不應該說是站著，應該說那人正極其緩慢地挪動。

　　“九城師父？您這是？”

　　鳳子行哪里見過如此怪異場面，饒是他再穩重，也不禁問了出來。

　　九城哪里還有心思回答鳳子行此番問話，他的一顆心早就隨著陸清歌臥房的開門聲，停止了擺動。

　　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小仙子，像是往日里一樣，穿著粉色的襦裙，扎著兩個小發髻，仰著一張笑臉，就這樣向他奔跑而來。

　　那瞬間，九城恍然覺得，朝他奔跑而來的，不是凡界的陸清歌而是九重天上的那個小仙娥。

　　自然而然地，九城張開了雙臂，就好像，陸清歌朝這邊跑來不是來拿鳳子行手中的紅豆餅，而是來擁抱他一樣。

　　陸清歌確實是直直地撞向了九城，她撞在他懷中，緊接著沒有一絲停頓地奔向了鳳子行。

　　九城有些怔愣的低頭，他的身體正在逐漸虛化。

　　剛才陸清歌從他懷中穿過，甚至沒有帶起一絲波動。

　　九城緩緩地轉過頭去，他多希望這只是小仙子同他開的一個玩笑，他多希望小仙子剛才看得見他。

　　可惜，直到身體徹底消失，九城看到的都只是鳳子行訝異的表情。

　　還有鳳子行那一聲驚恐的:“九城師父？！”

　　就像是煙花一樣，短暫地綻放，迅速的消失。

　　鳳子行甚至沒有先去理會奔跑過來的陸清歌，而是上前幾步抓著面前的空氣。

　　“清歌，你看見了嗎？九城師父剛才憑空消失了？！”

　　他一邊抓，一邊急切問道。

　　“九城師父？他回來了？”

　　陸清歌醒來時，曾聽父親提起，九城為了她的病去尋圣醫谷。

　　圣醫谷難尋，不過半個月時間，難道九城就尋到了？

　　陸清歌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九城如此對她，她對九城的感觀也好了不少。

　　所以，在聽到鳳子行這樣說的時候，她急忙轉頭，左顧右盼。

　　生怕九城因為去尋圣醫谷，而身受重傷回來。

　　那就是她的罪過了。

　　“清歌，剛剛九城師父就在這，他就在這，像是霧氣一般散去了……”

　　鳳子行抓住清歌的手，一臉急色。

　　就算是不認識的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也是會讓人有些難以接受的，更何況，消失的是鳳子鴻的師父。

　　鳳子行無數次在皇宮里見到他，無數次覺得他不食人間煙火，面冷心冷。

　　可后來，這一切都在他對鳳子鴻的溫柔中，讓鳳子行改了對他的看法。

　　所以在鳳子行的印象里，九城師父是一個溫暖的好人，他不該就這樣憑空消失。

　　有些事，鳳子行不敢仔細去想。

　　他怕回來的九城，只是一股執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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