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盤綜錯雜的樹枝上幾只小雀蹦來蹦去，不停的叫喚著。

　　在這些枝丫的盡頭是一扇小窗。

　　窗戶沒有關(guān)，透過窗戶望進(jìn)去，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床邊的地上，他頭發(fā)散亂，衣服也是敞披著。旁邊的地上有一只青瓷酒壺，整個屋子里都彌漫著一股酒氣。

　　無疑，他就是龍見。

　　當(dāng)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地上不斷壓縮著屋里的黑暗，并最終照到他眼睛上的時候，他慢慢地睜開眼睛。

　　視野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楚，他望了望四周，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樣，他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

　　他站起身，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噼啪聲。

　　龍蕓兒依舊睡在床上，神態(tài)安詳。可就是這樣一張安詳?shù)哪槄s在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

　　“蕓兒？”他試著問了一下。

　　除了外面吵人的鳥叫之外，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

　　嘆了一口氣，他步履蹣跚地走到了窗戶邊。清晨的金色光芒將他頭上根根銀白的發(fā)絲照到通亮。

　　龍蕓兒的閨樓離龍府的大門并不遠(yuǎn)，再加上這樓本身就很高，所以，龍府大門的景色可以盡收眼底。

　　龍見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坐在大門石階上的人——古曉寒。

　　他雙手搭在膝蓋上，低著頭。因為距離太遠(yuǎn)，龍見看不清他的表情。

　　沒過一會，龍見看到他站起了身，活動了一下手腳之后，走向了龍府大門。他的腳步有些沉重，走路也有些不穩(wěn)，看來昨晚是一直坐在門外了。

　　龍見轉(zhuǎn)過身，撿起地上的酒壺，然后走出了房間。

　　松開了門把手，他在心里想道，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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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門的下人走了之后，古曉寒就在門外靜靜地等候著。

　　他還會見自己嗎？他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要是龍見不見自己，那自己怎么才能告訴他，龍蕓兒還有救呢？只要他……

　　一想到這里他就更加無地自容，不僅間接害得龍蕓兒成了活死人，還要給他爹說只有犧牲自己，女兒才有救。這怎么都像是一個混蛋該干的事。

　　但韓先生說得對，他有權(quán)力知道龍蕓兒還有救的事情。要是自己不讓他知道的話，自己的罪孽無疑是又加重了。

　　就在他正這么想的時候，大門又一次開啟了。

　　“我家大人讓你進(jìn)去。”那下人對古曉寒說道。

　　古曉寒點了點頭，隨即跟著他走了進(jìn)去。

　　不知怎么的，古曉寒覺得府里的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異，但要說怪在哪里他又說不上來。

　　他們是不是都是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呢？古曉寒在心里疑神疑鬼道。

　　龍府客廳。

　　龍見儼然地坐在上位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古曉寒。他的衣服已經(jīng)被搭理的一絲不茍，不長的頭發(fā)也梳地整整齊齊。很顯然，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展現(xiàn)出自己落魄的一面。

　　但有一種的東西是騙不了人的——從眼睛中不時流露出的情感。

　　從他的眼睛中，古曉寒能夠捕捉到一絲被掩藏起來的凄涼。

　　“你還要說什么?”龍見問道。

　　“那個……其實……我……”古曉寒低下了頭。本來很簡單的事情，他卻就是說不出口。

　　“不說就立馬消失在我面前。”龍見不耐煩地說。

　　“其實，龍蕓兒還有救。”古曉寒終于說了出來，但他還是沒有說出問題的關(guān)鍵。

　　“什么？”龍見一下子沖了過來，抓住了他的衣領(lǐng).

　　“你昨天為什么不說！”龍見質(zhì)問道。

　　“因為……”

　　“因為什么？！”龍見幾乎是吼著說道。

　　“因為救她需要至親之人移髓替死……”古曉寒的聲音小的如同蚊子在叫。

　　聽到這話，龍見松開了他的衣領(lǐng)。

　　“呵。”他淡淡地笑了一聲。

　　看來是被否定了，古曉寒在心里想道。

　　“這有什么難的，我不就是嗎？”龍見的接下來的話讓古曉寒瞪大了眼睛。

　　“您可是會死的。”古曉寒怕自己聲音太小，沒說清楚后果，便補(bǔ)充道。

　　“你只用告訴我怎么做就行了。”龍見像是沒有聽到古曉寒的話一樣。

　　平復(fù)了一下情緒，古曉寒舔了舔嘴唇，說道，“您要是有這個想法，我下午就可以把醫(yī)師帶過來。”

　　龍見點了點頭，轉(zhuǎn)回身去，“那你快回去。”

　　說完，他招了招手，示意站在一邊的下人把古曉寒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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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下午就去一趟吧。”韓惟精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說道（他似乎總是很困）。

　　“先生一定也不驚訝嗎？”古曉寒問道，“這么做他可是會死的。”

　　韓惟精按了按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好好奇的，他想讓自己的女兒活命這樣的事很不正常嗎？”

　　“可……”

　　“你還是見得太少。”韓惟精打斷了他的話，“我以前給人看病的時候，這種父母為了救自己的還不惜一切的不知道看了多少。”

　　頓了頓，他又說道，“要是說原因的話，可能他們的愛讓他們喪失了理智吧。”

　　“父母的愛么？”古曉寒呢喃了一聲。他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感，因為他從來都沒有父母。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感呢？他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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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天上一片云彩也沒有，殘冬將盡的時節(jié)，氣溫又開始回升了。

　　龍府中一間不起眼的小房子邊，古曉寒正站在那里，望著那扇緊閉的門發(fā)著呆。

　　一陣陣紅色的光芒從窗戶里射出，將外面的幾顆樹照得紅彤彤的。

　　在這件屋子里面，有著三個人——龍見、龍蕓兒和韓惟精。他們在做什么不言自明。

　　龍見半個小時前的話還縈繞在他的耳邊。

　　“從今天開始不許你再接近我的女兒。”

　　記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冷。冷得就像齊國冬天紛飛的大雪。

　　古曉寒答應(yīng)了，他毫無疑問地答應(yīng)了。其實不用龍見說，古曉寒自己也沒有顏面再去見龍蕓兒了，雖然不是直接因為自己，但她父親的逝世字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他現(xiàn)在真正明白了草率決定的嚴(yán)重后果。

　　要是自己當(dāng)時沒有那么輕易地就做出決定，要是自己能再多想一想，事情絕不會是這樣吧。

　　父母的愛真是一種偉大的東西。

　　古曉寒記得，當(dāng)韓惟精再次詢問龍見是否確定的時候。龍見只說了一句話——讓她活命。

　　就是這么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他就把自己性命丟到了一旁。在他的眼里，古曉寒沒有看到一絲的猶豫。

　　屋子里的紅光漸漸消退，古曉寒知道一個生命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世界。

　　門開了，韓惟精滿頭大汗地走了出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招呼古曉寒跟他一起離開。

　　“成功了嗎？”在龍府外面的圍墻下走了一陣之后，古曉寒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成功了，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韓惟精依舊走著路。

　　“父母的愛真的讓人感到匪夷所思。”古曉寒說。

　　韓惟精減慢了腳步，和古曉寒并排走著，“也不全是，父母的種類有很多，有的就不會樣做。”

　　“那他們是不愛他們的孩子嗎？”

　　“不，他們依舊深愛著他們的孩子。”韓惟精搖了搖頭，“只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可以這樣的灑脫而已。”

　　韓惟精望向了遠(yuǎn)方的街道，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真是復(fù)雜的東西啊。”古曉寒撓了撓后腦勺。他轉(zhuǎn)頭看了看漸漸變小的龍府大門。

　　以后怕是不會再來這里了吧，他在心里想道。

　　天空中似乎落下了什么東西。

　　古曉寒抬頭一看，頓時就有一些冰冷的東西砸在了他的臉上。他伸手接住一些，竟然是霰晶。

　　“要下雪了嗎？”他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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