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正在箍桶的勞力們聽到古曉寒和胡管家的對話后，看古曉寒的眼神中明顯露出了疑惑和厭惡的神情。當然這些細節古曉寒是沒有看到的，結束了和胡掌柜的對話后他隨即快步走到了一個箍桶匠的旁邊，想學著怎么做些活。

　　但是，那個箍桶匠像是沒有看到他一樣，只是低頭做著手上的活，全然不管一旁站著的古曉寒。

　　很長一段時間后，古曉寒低聲問道：“大叔，能教我一下怎么箍桶嗎？”

　　那箍桶匠依舊沒有回應，古曉寒以為他是沒有聽到，便稍微提高了一些聲音：“大叔，那個，能教我一下怎么箍桶嗎？”

　　“你這小屁孩真是吵人，要看就看，不看，就他媽滾遠點！”那箍桶匠猛然抬起頭，瞪著眼睛對古曉寒大聲呵斥道。

　　突然被這么一呵，古曉寒一時懵了，在那里呆了幾秒，自己應該是沒有得罪眼前這位大叔的，他為什么要生氣呢？

　　那箍桶匠呵斥完古曉寒之后就又開始做著手上的活兒，屋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原本還在相互說話的勞力此時也都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向著古曉寒看來，古曉寒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但也沒什么辦法，便只好在那站著。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古曉寒覺得自己地手好像被人拉了一下，他轉頭一看，發現原來是一個看上去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子。那男孩個子不高，身材也比較瘦弱，灰頭土臉的，不長的頭發一看就是很久很久都沒有洗了，亂糟糟的像個雞窩。但是他那雙澄明的大眼睛卻給人一種十分有活力的感覺，令人印象深刻。

　　“你要是不嫌我小，我來教你啊。”那男孩子和善而又充滿稚氣地笑著說到，“我叫衛一山。”

　　古曉寒頓時如夢初醒，對著眼前的衛一山說到：“你好，我是古曉寒，你真的愿意教我嗎？”

　　“沒問題，跟我來。”衛一山拉著古曉寒走到自己做活的地方。那里堆滿了木桶片，和一些桶箍，看來衛一山做工已經很熟練了。

　　衛一山隨意地坐在了地上，抄起一片木桶片說到：“這些木桶片其他人都已經加工過了，不用我們在敲啦鑿啦。”頓了頓，他又指向了一邊桶箍說到：“這些也是別人做好了的。”

　　“我們需要把這些木桶片整齊擺好在木桶底地周圍，然后選一個合適的桶箍，把它套上去……”

　　衛一山略顯生澀地講著，雖然做這些火兒他可以說是信手拈來，但要把這些清楚的表達出來還真不簡單。古曉寒倒是耐心地聽著，不時提出些許問題，偶爾還上手試試。

　　最令古曉寒印象深刻的是將桶箍箍在木桶片上的敲擊技巧，那是一種看起來很簡單但是上手做卻總是難以達到預計效果的敲擊。按照衛一山所說的，要注意敲擊的角度，力道，頻率。但這些東西無疑都要靠長時間經驗的積累，而這正是古曉寒所缺乏的。　　

　　看著眼前手法嫻熟老道的衛一山，古曉寒心中不覺浮起了一絲欽佩，同時，對于衛一山幫助自己的行為他也是深感謝意的，但他始終沒有表現在言語上。

　　聽完衛一山的講解之后，古曉寒便開始和他一起箍桶，可是古曉寒操作地十分生疏，不是木桶片沒有對齊就是桶箍敲得不好，總是需要衛一山來幫一下忙，幸而衛一山是個好.性子——不厭其煩地幫古曉寒解決一個又一個在他看來無比簡單地問題。

　　漸漸的，古曉寒和衛一山談開了，兩人在管場子的人員不在的時候有說有笑的，古曉寒對衛一山的好感也逐漸地在增加著。

　　不得不說，這里的勞力的工作時間還是很長的。古曉寒除了中途吃了一個饅頭喝了幾口水，以及方便了一下之外，基本就沒怎么休息，一干就是三四個時辰。等他離開場子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墨色的天空中布滿了無數的明亮的星辰，一閃一閃的，城里也陸續掛起了夜燈，光線變得有些朦朧，微冷的風吹過，本來充滿身體的疲憊像是消退了積分，古曉寒不覺深吸了一口氣。

　　一旁的衛一山似乎也是神清氣爽，輕快地說了一句：“總算做完活了。”

　　幾只螢火蟲在衛一山周圍盤旋舞動，衛一山饒有興趣地伸出了手，和那些螢火蟲“玩耍”了起來。望著衛一山似乎永遠也不會帶上憂愁的臉，古曉寒嘴角很自然地勾起了一抹笑意：“一山，你晚上準備去那啊？”

　　“啊？”正和螢火蟲嬉戲正酣的衛一山一頓，隨機說到：“先去商鋪補充一下畫畫的工具，畫完畫后去廠子后面的窩棚里面睡覺。”

　　“畫畫？”

　　“額，就是拿筆蘸上顏料隨便在紙上涂涂，反正畫的時候感覺很開心的。”衛一山摸著自己的后腦勺有些尷尬的說到，停了幾秒，他又說到：“那你吶？”

　　這個場子夜晚是不限制勞力行為的，反正也不怕他們跑了——按照齊國的法律，勞力逃跑被抓后一律處死，再者兵長在來之前就給了古曉寒城門的放行令，所以古曉寒自然是準備回到軍隊駐地上去的。可剛聽衛一山這么一說，他倒是很有興趣去看看衛一山畫畫的，他說到：“我能看你畫畫嗎？”

　　“好啊。”

　　古曉寒所在的這個不知名的小城經濟并不怎么發達，但是畢竟也是一個城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買畫畫顏料的商鋪還是不難找的，沒多會，兩個人就找到了一個。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地攤，墊著商品的長布很是粗糙，毫無光澤，一看就是反復清洗所導致的。而那個賣東西的年老商販也是一襲樸素的淡青色長衫（同樣褪色嚴重）　　

　　“老板，我要買一些顏料。”衛一山大聲的說到，他似乎和這老商販很熟，說的時候臉上掛著親切的笑。

　　那老商販看到是衛一山也露出了笑意，不緊不慢地說到：“小山啊，又來買顏料了啊，來來，爺爺這都有。”說著他還順手擺了擺面前盛放顏料的一個個小盒子，“要哪些？”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衛一山不作任何猶豫地拿手指東指一下西指一下地說到。　　

　　“好好，給你。”

　　“爺爺，錢在這。”衛一山將自己攥在手上地三個銅幣遞給了那老商販。那老商販也沒作推脫，只是收下錢后隨手又給了衛一山一盒其他的顏料。

　　做完了這些，衛一山又折回了場子從一堆茅草中拿出了一些很是粗糙的紙張和幾把已經洗干凈的毛筆，然后利索地帶著古曉寒一路小跑到了城市的中心街道，隨便找了塊空地放上紙就開始了他對街景的創作。你要問為什么不提前就把紙筆拿上，那衛一山的回答只能是：忘了。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古曉寒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一旁作畫的衛一山。

　　此時，　　衛一山完全沉浸在了繪畫之中，他畫地很慢，似乎是想讓自己可以畫地更久一些。

　　古曉寒湊上前去，他看到了衛一山所畫地街道。那是一幅略顯生澀的繪畫，但是古曉寒不得不承認，衛一山畫的很棒，眼前的街道幾乎都被他收入其中了，尤其是那光線，它簡直給古曉寒一種流動的錯覺。難以想象，這是一個沒有受過訓練的十來歲的孩子的作品。

　　可有一點讓古曉寒很是困惑和驚訝，那就是：衛一山的畫中沒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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