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曉寒用手遮擋住斜上方的刺眼的陽光，遠遠地看了那山間的屋子一眼。

這是一間坐落于半山腰的小屋子，灰瓦青墻，比項村一般的房子要好上不少。

它的主人生活應該還算是比較富裕的。

走在他前面的是老村長，拄著拐杖，步子又小又慢，確實讓人著急。但畢竟是他在帶路，所以古曉寒還是禮貌性地走在了他的身后，沒有要超上去的意思。

為什么這家人非要住在半山腰，和村里人離的這么遠，來回也不方便啊，古曉寒在心里納悶。

“為什么這家人要住的這么遠呢？”他問老村長。

“這個啊。”老村長回頭一笑，臉上的皺紋還是那么深，“可能是覺得山上更清凈吧。”

連老村長都不知道嗎？古曉寒心里的疑惑更盛，亦或是這戶人家真的就是單純地喜歡清凈？

兩人很快到了那間屋子附近。

“小助！”老村長在籬笆外喊了一聲。

許久無聲。

尷尬地笑了一下，老村長轉身對古曉寒說：“可能是出去玩了吧？”

“出去玩了？”古曉寒很不解。

“住在這里的其實就只有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而已，年紀還小嘛，總是喜歡到處亂跑的。”老者解釋說。

原來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那真是神奇了——這么大點兒年紀，怎么能馴服飛行靈種呢？要知道，馴服一個野生飛行靈種可不是一個容易活兒。

“來了！”

就在古曉寒還在低頭沉思的時候，屋子里卻忽然傳來的響亮的應和聲。

待他抬頭再看時，一個人已經從小屋的木門里面竄了出來。

頭發不長，身材精瘦，一身土黃色的衣服，款式雖普通，但也是一個補丁都沒有（在這邊陲小村里已經是極為不易了）。最讓古曉寒印象深刻的是他那高挺的鼻梁，夸張地說，那已經不是人類該有的鼻梁高度了。

而他無疑就是小助。

“村長爺爺有什么事情嗎？”小助扒在籬笆上，興致勃勃地問老村長，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古曉寒的身上，很明顯，他對這個陌生人很好奇。

“還是讓這位靈師先生跟你說吧。”老村長側身退到一邊，讓古曉寒自己上來說。

古曉寒三兩步走上前，氣勢如風。

小助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你好，我是古曉寒。”古曉寒伸出了右手。

看著這情形，小助愣了一下，然后才猶猶豫豫地把手伸了過去，和古曉寒握了一秒之后又急忙收回，就像古曉寒手上有什么致命的東西一般。

他對古曉寒說：“我叫舒助，叫我助子就行了。”

古曉寒點了點頭，然后開門見山地說：“這次是想請你幫一個忙，聽村長說你有飛行靈種，我想請問能不能送我到隋國的亞次安山脈里去。”

怕舒助不同意，他又補充說：“我可以付給你傭金，不會讓你白幫忙的。”

只有給別人一定的好處，別人才可能心甘情愿地幫你勞動，這是古曉寒很早之前就明白的一個簡單的道理。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代價就習慣性地被簡化成了傭金。

這可能就是雇傭勞動這種關系為什么會在吳國廣泛存在的原因吧——為了效率，每個人都會傾向于用錢來酬勞別人。

不過，他會不會嫌自己太物質低俗呢？古曉寒心里有些沒底。

“多少錢？”舒助一臉認真地問他，沒有絲毫的扭捏和不好意思……

看著他這副準備搶錢的架子，古曉寒心里直發虛了——他不會獅子大開口問自己要一兩個金幣吧？

“那你準備要多少呢？”古曉寒低聲反問。

“這個…這個…”看到古曉寒語氣，舒助意識到，這位主顧是不愿意給太多的錢的，所以他反復的念叨著，卻遲遲沒有報個價。

古曉寒則是更加忐忑不安地看著他，以為他在謀劃著一個驚人的價格。

氣氛一時間變得詭異起來。

終于，舒助一咬牙一跺腳，伸出了四根手指，強裝出底氣地問古曉寒：“這個價錢怎么樣？”

呼，古曉寒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伸出四根手指，是四枚金幣的可能性不大，要是四枚銀幣的話，那也不是不能接受，這個價錢雖然有點貴，但有什么辦法，別人獨一家，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好好。”他趕忙答應，生怕舒助一時興起又給自己加幾枚銀幣，“四枚銀幣是吧？我現在就給你。”

“嗯？”舒助不可思議地看著準備掏錢的古曉寒。

怎么了？還真是準備要宰自己一刀？古曉寒也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兩人對視良久。

過了好大一會，古曉寒才說：“送一次收四個金幣太貴了點吧？”

其實只要在一個金幣范圍內，他都是能夠接受的，畢竟維和團解散的時候，給他發過一筆數額客可觀的獎金，某種意義上說，他已經是小有余錢了。

“哈哈。”沒想到舒助卻忽然笑了起來，“我是說，要四個銅幣。”

“哈？”古曉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個銅幣就很多了啊。”舒助真誠地說，“可以買好吃的，還能買一件新衣服呢。”

“額。”古曉寒尷尬地笑了笑，“還是一個銀幣吧，來回一趟也不容易。”

說實話，這是還是他第一次主動請求別人的加價，因為舒助的開的價錢實在是太低了，這樣的價格是讓人不可思議乃至瞠目結舌的。

在信陽，就是一個掃馬路的清潔工，掃幾天也有好幾個銀幣呢……

“好啊。”舒助倒也是實在人，沒有虛情假意地客套些什么，欣然接受了古曉寒的加價請求。

兩人愉快地達成了這筆交易。

下午，舒助就坐在飛行靈種的背上，來項村接古曉寒，不得不說，舒助掐的時間很準，  一看就是經常干這個業務的。

不過，他坐著的那個飛行靈種著實有些奇怪：

一身青色的羽毛，六米有余的翅膀上夾雜著片片火焰紅羽，而那鳥首上竟然還有極長的七彩冠羽。

“這是我兄弟，小青。”舒助笑著說，“小時候救了它一次，又在家里喂了一段時間，剛開始還以為是只普通的鳥，后來越長越大，實在養不起了，我就給它放生了，可它卻賴上我，要不是學會了自己找吃的，還真不好辦。”

原來不是馴服的，這樣就合理多了，只是沒想到人和靈種之間還能有這樣純粹的情感，這種東西，有的時候，人和人之間都沒有，古曉寒心想。

“那就走吧。”他點頭說。

他回頭看了看政府官員還有白胡子老頭，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商量好了，白胡子老頭自然是留在項村等第二批航線開拓者。只是古曉寒沒有想到的是，那個政府官員也不準備和自己一起去隋國了。

不去就不去吧，自己一個人應該問題也不大，這一路上應該不會再有什么其他的意外了。

“大哥哥。”小瑤忽然擠進了人群，對古曉寒喊道：“以后還能看見大哥哥嗎？”

古曉寒微笑說：“一定可以的，我還會回信陽的，記得帶著信去找一個叫姜淵的人哦。”

“小瑤記得，大哥哥再見！”她對古曉寒招手說。

跳上了小青的背，古曉寒說：“再見了。”

再見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雙翅震蕩起強大的氣流，四周飛起了一陣枯草葉，兩人一鳥升上了半空，在眾多村民的注視下，向著西南方的天際飛去。

接下來的旅途確實如古曉寒預料的那樣，一直都很平靜，沒有任何可以稱得上是意外的東西，

兩人起初還在空中進行著無聊的對話，打發時間。最后可能是因為實在是沒有什么有趣的話題了，古曉寒便修煉起了靈力，舒助也專心的駕馭著小青飛行在荒蕪的草原上。

鑒于上次的教訓，這次他們并沒有飛得太高，大概離地面不到三十米的樣子，雖然時不時要升高來回避一下下面的高樹，但確實是安全的——在這個高度飛行的，大部分都是些小麻雀，小烏鴉，根本對兩人構不成任何威脅。

時光飛逝，轉眼已是三天后。

從鳥背上跳了下來，古曉寒展開雙臂活動了一下筋骨，雙腿盤坐了那么久，踩到地面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嘔吐感。  

舒助就沒有這樣的反應了，他沒有下鳥，神色如常地說；“那我先回去了。”

“好。”古曉寒應了一聲，不過心里卻在想：他真的一點都不累嗎？雖然是斷斷續續的，但這也實打實地飛了一天多。

小青載著舒助再次起飛，離古曉寒而去。

這可能就是萍水之緣吧，從認識到分開，也就是短短的一天。

古曉寒晃了晃腦袋，嘲笑自己變得多愁善感了。

這里已經是亞次安山脈的外圍。

與橫踐山脈不同，這里的山峰都很和緩，很難看到什么險峻的懸崖峭壁，四周的樹木高矮不均，有的黃有的青，地上的草很少，都是棕色枯草，微微一嗅，空氣里有一股野獸糞便的味道。

鳥叫聲在前面的稀疏的不斷響起……

從這景象之下，古曉寒隱隱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就像一只兇惡的猛獸正在暗處長著血盆大口，等待著自己自投羅網一樣。

理了理身上的黑色衣服，他就著地勢，極目遠望著這片無垠的山脈。

新的篇章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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