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亮很快就過來了。

　　一看他酒氣沖天的樣子，顧明俊就知道，他是剛從酒吧出來的。

　　“俊哥！”劉亮打著酒嗝，嘿嘿笑道，“還沒去度蜜月呢？”

　　“明天走。”

　　“這么晚了，你不在家里陪嫂子，怎么跑廠里來了？”

　　“路過，就進來瞧瞧。亮子，我剛才在廠里轉了轉，發現幾個問題，你得整改一下。”

　　“行，你說，我聽著呢！”

　　顧明俊道：“這廠門，保安都是擺設，大門是開著的，我的車直接開進來，連問一聲的人都沒有，更別說登記了。”

　　“現在不是還沒有開工嗎？晚上調試機器設備呢，進進出出的人和車比較多，這邊保安其實都盯著呢，不會出什么事的。”劉亮笑道，“誰沒事往工廠里闖啊！”

　　顧明俊道：“這是規定，不能因為進出的車多，就嫌麻煩，一刀切，不搞門禁了！”

　　“是，回頭我說他們！”劉亮見顧明俊臉色很嚴肅，這才意識到，事情只怕比想象中嚴重，連忙站正了，也收起了嬉皮笑臉。

　　顧明俊道：“我剛才去了一趟車間，看到生產人員隨意穿行物流通道，這在正式作業時，是嚴格禁止的。人流和物流，必須分開！生產人員，不能因為貪圖方便，就走物流通道進入潔凈區！”

　　劉亮搔著頭，為難的笑道：“還有這么一說啊？我還真不知道，回頭我訓他們！”

　　顧明俊暗自搖頭，說道：“我聽說一件事，有幾個員工，因為頂撞了你幾句，就被你給開除了？有這回事嗎？”

　　劉亮怔了怔，這才想起來：“哦，你說那事啊，我是開除過幾個員工！這不是因為他們遲到嘛！正好被我抓了現行。”

　　顧明俊道：“可是我聽說，因為調試機器，他們是先到了車間，后來因為要購買幾個工具，這才出去的？”

　　劉亮嘿嘿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他們也沒跟我說啊！反正我只看到他們上班遲到！不就幾個工人嘛！開了就開了，有什么了不起？我們工廠現在吃香得很，招人太簡單了！”

　　顧明俊微一沉吟，說道：“亮子，廠長不是那么容易當的，你要是覺得累，我另外安排一個崗位給你吧！”

　　劉亮的臉，本來就因為喝酒而通紅，此刻更紅了：“我不累——俊哥，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合格啊？”

　　顧明俊道：“亮子，這事怪我，是我太過心急，只想著盡快提你上位，卻忽略了你的基礎。”

　　“俊哥，你是說，我學歷太低？”劉亮抹了一把臉，“你要這么說的話，我可不同意。這廠不是我建起來的啊？你看看哪里沒做好的！我向你請罪！這幾個月，我天天泡在工地上，連陪艷子的時間都沒有了！你還說我不夠用心？”

　　“亮子，咱們是兄弟，所以我說話才這么直。”顧明俊道，“藥廠的管理比一般工廠要復雜，這樣好了，有一家公司，比這個更適合你去管理。”

　　劉亮轉過身，冷笑道：“俊哥，我懂了，你不就是嫌棄我嘛？行了，你也不用說了，我辭職就是了！”

　　顧明俊拍拍他肩膀：“亮子，你先聽我說完，咱們哥倆之間，沒必要記仇吧？”

　　“俊哥，我不記仇！”劉亮道，“我也知道，我能力的確有限。所以我辭職啊！行了，我還要去陪朋友喝酒呢！這廠長，你想安排誰就安排誰吧！明天我就不來上班了。俊哥，祝你蜜月愉快！”

　　說完，他邁開大步，徑直走了。

　　顧明俊搖了搖頭，打電話給倪婧，說了亮子離職的事。

　　倪婧道：“我早就想跟你說這個事了。可是，因為他是你的兄弟，而你又忙著婚事，我就沒張這個口。劉亮江湖習氣太重了，在工廠里，和他玩得來的，他就提拔，但凡有人頂他幾句嘴，他也不管別人是誰，說開除就給開除了。上次有幾個工程師，還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工科生，就因為和他吵了幾句嘴，結果被他隨便找個借口，就給開除了。我說他，他也不聽，還說我有本事就把他開除了！否則就不要插手廠里的事務。”

　　顧明俊皺了下眉頭，心想自己的確是犯了大錯了。

　　“現在他走了，你推薦誰當這個廠長？”顧明俊問道，“我對工廠的人事，可沒有你熟。”

　　“當然是關遠常合適了。工廠能立起來，全靠了關遠常。而且關遠常這人很會處理人事，就連劉亮這樣的人，他也能哄得過來。不然，建廠過程中，不知道要出多少幺蛾子呢！”

　　“行，那你出個任命，就由關遠常接任廠長一職。”

　　“那個劉亮，就這么走了？他不生氣啊？”

　　“呵呵，生氣呢！氣沖沖走的。沒事，他這人，我知道，過一段時間自然就好了。我對他有新的安排，你就不用管了。你們買設備的事，辦得怎么樣了？哪天回國啊？”

　　“下周吧，怎么了？”

　　“沒怎么。我明天度蜜月去了。”

　　“嗯，祝你幸福。我沒去參加你的婚禮，我也是有苦衷的，我怕在婚禮上哭出來，或者走上前，把你牽走，到時你下不了臺。”

　　“……”

　　“我沒事，你不用安慰我。我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總有這天的到來。”

　　“等你回來，我再補償你。”

　　“嗯，我愛你。”

　　“我也愛你。”

　　顧明俊掛斷電話，開車離開工廠。

　　他想著心事，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這一路上人車稀少，顧明俊慢慢的開，留意前路就行了。

　　忽然，旁邊竄出來一條狗，跑到了車前！

　　顧明俊收回心神，剎車一踩。

　　他真真切切聽到了狗的嚎叫聲。

　　這是他開車以來，發生的第一起“事故”。

　　這狗來得蹊蹺！

　　倒像是被人趕過來似的！

　　顧明俊剛停下車，就看到一個男人跑過來，敲著他的車前蓋，大聲喊著什么。

　　顧明俊正要推門，忽然看到一邊巷子口，有兩個人在那邊縮頭縮腦的。

　　雖然是晚上，但街燈明亮，顧明俊還是看清楚了那兩人的長相。

　　“是這兩個家伙？”顧明俊微一沉吟，便知道這事情并不簡單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搖下一半車窗，不等外面的人說話，他丟出去一沓鈔票，然后油門一踩，車子碾過那狗子的尸體，往前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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