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小叔一家，在青竹這個小山村里的房子相比村里的其他人家，已經有些破敗。


　　大瓦房充斥著農村特有的氣息，因為小叔小嬸也不經常在家，所以家里的很多東西都慢慢的變得陳舊。


　　于徐聲而言，這是他力所能及的事，如果徐懷安一家愿意，他甚至還想把他們安頓到浦江去。


　　黔省的環境是好，但青竹這個小山村里的生活條件還是差了許多。讓老人一個人生活在這里，徐聲根本放不下心來。


　　但在徐懷安的印象里，他對于浦江那座遙遠的城市并沒有太大的歸屬感。


　　打小就在青竹長大，自己生活的圈子也在凱城，貿然再去一座新的城市生活，這對于他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難免會不適應。


　　“雖然有些壓力，但比以前好了很多，你是不知道，當初你嬸子剛生心月的時候，家里甚至連幾個雞蛋都扒不出來。”


　　“不過現在心月他們姐弟也慢慢長大了，等小勇讀完書，我和你小嬸也就沒什么壓力了，到時候再來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養老是夠了。”


　　徐懷安笑著，笑容里充滿了鄉里人的赤誠。


　　小時候經歷過拾穗而食的坎坷，現在能過上衣食富足的生活，他已經很滿足了。


　　“這樣也挺好，凱城的條件雖然差了些，但是這邊的環境很養人。有山有水，在浦江可見不到這么好的地方。”


　　“不過小叔和小嬸你們都還年輕，現在考慮就考慮養老的事情也太早了點。而且小勇和心月她們以后工作、結婚這些，難免都要你們來操心。要養老，恐怕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徐懷安的年紀，雖說比徐梓君小不了多少，但是和徐聲父親卻相差了十歲左右。


　　徐聲那個小堂弟，如今也才十三四歲。


　　徐懷安咧嘴笑著，“哪有當父母不操心孩子的，等他們成家了就好了。”


　　他說著，卻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么素未謀面的大哥。


　　先前來得時候，周鴻遠已經將徐聲父母的情況跟他說得一清二楚，對于跟前這個侄子的境遇，他也有些唏噓。


　　跟前的侄子，能在父母離開之后闖出一番事業，已經足夠的獨立。


　　盡管徐聲華語中釋放出了濃濃的善意，盡管這個家才剛剛的有些好轉，但作為長輩的徐懷安，還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徐聲的好意。


　　徐聲沒有明言，也沒再強求。


　　跟小叔說這些，只是適當跟他表達自己的一些想法，讓小叔知道自己的一些打算。


　　具體到底該怎么處理，還是得問過老人的意思。


　　農村的大鍋飯雖然做起來看著沒那么衛生，但是擺到桌子上卻別有一番風味。


　　助理和兩個司機不愿上桌，徐懷安就給他們安排另外一桌，好不容易團聚的一家人，則整整齊齊的坐在飯桌前。


　　“周大哥，你們坐，家里沒什么好東西，你們可別嫌棄。”


　　嘴里說著沒什么好東西，可桌子上卻擺滿了盤子。


　　最中間的那一鍋，正是凱城地區出了名的稻田魚。


　　徐聲剛幫著把菜端到桌子上，老人就把身邊的位置空了出來。


　　“小硯，別忙了，讓你叔端過來就行了，過來陪陪奶奶。”


　　老人拉著他坐到身邊，粗糙的手掌抓著他的手，久久不愿松開。


　　老人另一邊徐梓君，則幫老人擺著碗筷添著飯。


　　溫子霓把還在院子里跑跑跳跳的小丫頭逮過來，死死的摁在了凳子上，可小丫頭嘴里依舊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等徐懷安都把飯菜端了過來，臨了便從房間里拿了瓶酒出來。


　　“周大哥，親家公，沒什么好招待你們的，我陪你們喝一個。”


　　他說著就開了酒，給周鴻遠和溫學民滿上，倒完之后又想給徐聲倒一杯，卻被徐聲婉拒了。


　　“小叔，我不喝酒，你和周伯伯他們好好喝一杯。”


　　徐懷安也沒在強求，坐下之后便招呼眾人吃了起來。


　　凱城的稻田魚配上凱城周邊特制的辣醬別有一番風味，可周鴻遠林秋蘭都吃不了辣的東西，嘗了兩口便吸溜著嘴沒再吃。


　　倒是溫學民吃得暢快，“親家，你這稻田魚做得有水平，早些年我來凱城這邊偶然吃過一些，那味道吃了一些便忘不了。”


　　徐懷安抿了口酒，一臉笑容，“能吃辣就好，像周大哥和大嫂就只有看的份了。”


　　“那可不，我家就在隔壁的湘江，前兩年小硯和子霓才把我們接道浦江去。浦江沒有咱們湘黔這邊特有的辣醬，做起菜來還是差了些味道。”


　　在浦江的溫學民其實也呆得有些厭倦，首先在浦江的圈子不夠寬，再也是因為浦江菜的口味和湘江差了許多。


　　這會兒驟然吃到凱城這邊特有的稻田魚，贊不絕口。


　　一桌人歡聲笑語的吃著，徐梓君時常幫著老人夾著菜，老人的筷子從來沒停下，可夾過來的菜大多都放進了徐聲碗里。


　　“多吃些，從浦江過來，忙一天你們也都餓了。”


　　徐聲點了點頭，全盤接了過來，遇到太辣的東西，跟溫子霓分著吃了起來。


　　而壓根不安分的小丫頭，則端著飯碗跟徐心月坐到了一邊，一邊吃一邊說著悄悄話。


　　老人看著小兩口和諧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斷過。


　　“快吃，你叔他們喝他們的，不管他們，來了就多住幾天。”


　　徐聲把碗遞過去，接過老人夾過來的菜，用紙巾擦了擦嘴，緩了緩嘴里的辣味，才道，“恰好湘湘也放假了，正好在這邊多玩幾天。不過奶奶，你要不要也去浦江看一眼。”


　　“浦江現在的變化可大了，心月說小叔他們去車敦找了好幾次都沒找到，現在的車敦可不像以前了，我怕奶奶去了，恐怕都找不到路。”


　　他找了個還不錯的時機，打算問問老人的想法，老人另一邊的徐梓君伸長了耳朵。


　　老人燦爛笑著，“你叔頭次去都差點迷了路，我這個老太婆哪能找到什么路。再說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哪還能走那么遠。”


　　坐在徐梓君邊上的林秋蘭接過了話茬，“老嬸子，這年頭哪還用得著你走路，小硯現在出息了，上下班都要人送到家門口。我們過來一趟，司機助理都跟過來了，什么事情小硯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哪用得著你操心。”


　　對于接老人去浦江的事情，雖然沒怎么商量過，但是幾乎每個人都抱著這樣的想法。


　　老人年輕的時候就住在浦江，這么多年過去一直沒能再去看一眼，老人心里肯定也有這樣的想法。


　　再說徐梓君結婚在即，有老人這個長輩在，多少也能讓老人這個闊別多年的女兒放心一些。


　　正和徐懷安聊著酒話的周鴻遠聽見，也立忙接過了話茬，“是呀，嬸子，照我說你和懷安他們干脆都一起搬到浦江去算了。心月在浦江讀書，有什么事方便照應。浦江的教育環境和生活環境都要比凱城這邊好得多。”


　　“再說嬸子你這么多年沒到浦江，也正好回去看看。小硯不缺那幾個錢，你們也別擔心去了會麻煩他。”


　　一群人開始七嘴八舌的勸著老人，老人則微微回頭看著身邊的徐聲。


　　“是該去看一眼，不過你叔他們就算了，他們在城里也有著自己的生意，就不用去麻煩你們了。心月在浦江讀書，你當大哥的幫忙照應著，你叔他們就放心了。”


　　徐聲把筷子放了下來。


　　“應該的，不過奶奶你也別嫌麻煩，耽擱不了我什么事。不過小叔他們跟著過去，以后小勇和心月的事情，我們才能幫著照應。以后奶奶要是在浦江呆膩了，想回凱城這邊來，我們就過來住一段時間。”


　　他說著，看向對面徐懷安。


　　“這學期小勇還在讀書，小叔那些生意也需要處理清楚，浦江也需要一點時間來張羅。小叔你們就先在這邊呆到小勇讀完這學期，放假就可以直接到浦江來。”


　　“小姑年底就結婚了，浦江每個長輩過去也不行。小叔你們先到浦江到時候先到浦江去住一段一時間，順道在浦江過個年。到時候要是覺得住得不習慣，再回來也可以。”


　　他靜靜說著，一旁的徐梓君卻詫異的瞟向那張刻意回避著自己的臉龐。


　　而徐懷安卻一臉驚訝的看向這個素未謀面的侄子。


　　“小硯，真的不用這么麻煩？”


　　徐聲卻微微笑了笑，“小叔，就是過去住一段時間，不習慣再回來嘛，再說我也不是讓你們把這邊都搬空。”


　　“青竹這邊有山有水，環境很養人，這邊的氣候，比浦江要適合住人。我都還打算在這邊找塊地蓋個房子，閑暇了過來這邊住一段時間，也順便帶湘湘過來這邊玩。”


　　青竹村里的環境，的確很不錯。


　　環山邊上的竹林，沿著馬路邊上清澈的河流，這些在浦江都是根本看不到的。


　　閑暇的時候，去河邊逛逛，釣魚也好、踩水也罷，見著那環山的青竹，心里就說不出來的舒緩。


　　徐懷安聞言，回頭看了眼身邊的王桂芝，舉著筷子欲言又止。


　　周鴻遠立馬開口打斷，“就按小硯說的來，懷安你和弟妹也別推辭了。這兩天他們小兩口正張羅著搬家，照我說就先別急。回去了再到他們新房子那小區里去買套臨近的，到時候你和梓君一人一套，有空了相互串串門什么的也方便。”


　　徐懷安夫婦聞言，大眼瞪小眼。徐聲的情況他們雖然了解一些，但知道得同樣也不多。


　　在他們的印象里，自家這侄子就是個拍電影的導演，就算掙錢，可那些錢都是徐聲辛苦賺來的。


　　這時候突然讓他們以長輩的身份去占一個后輩的好處，夫妻兩人的心里，一時間難以接受。


　　夫妻兩猶豫著不知道怎么開口，老人身邊的徐梓君卻打斷了周鴻遠的話。


　　“周大哥，給懷安他們安排就行了，我自己有錢，我要那房子來做什么？”


　　話雖如此，她卻若有若無的看在老人另一邊在埋頭吃飯的徐聲。


　　找到母親和弟弟，心里多年的心愿達成。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就只有這個不待見她的侄子了。


　　站在她的立場，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周鴻遠這樣的安排。可徐聲的態度，她卻很在意。


　　從當初在美帝見面以來，她不敢再去輕易試探徐聲對自己的態度。閑暇到了浦江，更多只會聯系周霞溫子霓兩個晚輩，然后從她們的口中去聽一些徐聲的消息。


　　剛剛或許徐聲是顧忌老人的存在，才提到了自己。


　　她根本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徐聲對自己是個什么樣的態度。


　　溫子霓適時的搭話道，“周伯伯說得對，我們又不缺那幾個錢，先買了放在那里，小姑你回來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前幾天我和徐聲去看的時候，他都還打算把我弟和我爸他們都安排過去。你們要是不要，到時候我爸他們住著心里可不踏實。”


　　于情于理，溫學民一家雖是老丈人，但終究不姓徐。


　　溫學民也跟著勸道，“子霓說得對，先前子霓回家跟我們商量的時候，我和老婆子也不愿意。在湘江他們兩就給我們買了一棟小別墅，到現在都沒住過幾天。他們再想給我們買，我和子霓她媽都沒答應。”


　　“照我說呀，嬸子也親家你們也就別推辭了，孩子們不缺那點錢，給你們買了你們也就收著。在浦江住膩了，就回來住幾天，有空了到處去逛逛，勞苦了這么多年，也該享享清福了。”


　　“子霓她媽之所以沒跟著來，就是去湘江找她那群老姐妹去了，你們別擔心那么多。”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唯獨徐聲邊上的老人沒開口。


　　老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大孫子這么安排，其實就是想把自己接過去。


　　她也不是沒去過城里，浦江不說，小兒子在凱城那個家雖然，可卻比青竹這里規整得多。


　　在浦江呆習慣了的大孫子，肯定是不想讓她一個人呆在青竹這個小山村里。


　　老人終于放下了給大孫子夾菜的筷子。


　　“小硯有出息了，享享福是應該的。不過小硯呀，你叔他們始終是長輩，貿然拿你的東西他們心里也過意不去。”


　　“奶奶從浦江出來之后就沒回去過，奶奶就回去陪你們住一段時間，等你小姑結婚了我再回來。以后在浦江也好，在這里也罷，我住哪都無所謂，只要你們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至于你叔他們，你能幫就幫一把，也別什么事都大包大攬。這人吶，也得有點事做心里才踏實！”


　　眾人聞言，都微微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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