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內(nèi)純一郎瞪了佐上梅津住一眼。

        他素來覺得佐上梅津住很穩(wěn)重，是年輕將領(lǐng)中頗為他所欣賞的。

        但是，佐上梅津住此時的樣子令他失望了。

        “司令官閣下，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佐上梅津住低聲說道。

        池內(nèi)純一郎掃了一眼，入眼可以看到飯店外面玉碎的帝國士兵的尸體，粗略估計至少有七八具尸體。

        他的心中一沉，外圍警戒的士兵看起來是全員玉碎了，這足以說明飯店內(nèi)部的情況是多么惡劣。

        ……

        慘！

        太慘了！

        浦口飯店一樓和二樓的設(shè)施幾乎在爆炸和交火中毀于一旦，電力也中斷了。

        日軍士兵緊急扯了一根電線過來，架起了探照燈，方可以看清楚店內(nèi)的情況。

        只見店內(nèi)可以用尸橫遍野來形容。

        到處都是尸體。

        有中槍而死的。

        有被手榴彈炸死的。

        還有不少是踩踏而死。

        這些人看穿著應(yīng)該是來赴壽宴的中國人，皆是衣帽整齊，看起來身份不俗，其中還有一些人身穿警察制服，應(yīng)該是上海市政府警察局的官員。

        當然，再衣帽整齊，此時的死狀也都不好看。

        其中最惹眼的就是一排日軍官佐、士兵的尸體，呈扇形排列，甚至可以用整齊來形容。

        “初步懷疑是敵人使用了一種重火力武器，掃射致死。”佐上梅津住說道。

        “你覺得帝國士兵是傻子嗎？站立整齊等著他們開槍掃射。”池內(nèi)純一郎瞪了佐上梅津住一眼。

        佐上梅津住指著尸首說道，“在白天的時候，齊民醫(yī)院的行動中敵人使用了一種火力強大的輕武器，現(xiàn)在已經(jīng)查明是來自花旗國的湯姆遜沖鋒槍，并且齊民醫(yī)院試圖對崗村將軍展開刺殺的軍統(tǒng)人員也大量使用了包括手榴彈在內(nèi)的爆炸物。”

        “你懷疑這里的襲擊也是軍統(tǒng)人員所為？”池內(nèi)純一郎沉聲道。

        “從敵人使用的火力配置來看，屬下高度懷疑與軍統(tǒng)的上海特情處有關(guān)。”佐上梅津住說道。

        “所以，你是想要說，他們在白天的時候集合了大批人馬在齊民醫(yī)院發(fā)動襲擊，在被帝國圍剿，損失慘重的情況下，晚上又在浦口飯店制造了此次襲擊？”池內(nèi)純一郎面色陰沉，質(zhì)問道。

        佐上梅津住沒說話，他明白司令官閣下的意思，敵人不可能在策動了齊民醫(yī)院的行動，并且是在中了帝國的埋伏、損失慘重的情況下，沒有想著逃竄和躲藏，竟然在晚上又在浦口飯店襲擊了戶田清一郎將軍的壽宴。

        這是不合理的。

        此外，倘若是這種猜測得到證實的話，也將說明憲兵司令部聯(lián)合特高課在齊民醫(yī)院所設(shè)置的陷阱圍捕行動，是失敗的，并沒有給敵人以重創(chuàng)，與此同時，己方反而遭受了重大損失，這也就意味著齊民醫(yī)院的行動不僅僅是失敗，甚至可以用重大失敗來形容了。

        雖然種種考量，但是，直覺告訴佐上梅津住，浦口飯店的襲擊和軍統(tǒng)，尤其是和肖勉的上海特情處有著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

        只不過，他目前并無什么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

        ……

        佐上梅津住引導著池內(nèi)純一郎來到了貴賓席處。

        這里才是他使用了‘慘不忍睹’的詞語來形容的真諦所在。

        戶田清一郎將軍入座的餐桌，是與普通客人分開的，這里是墊高的一個廳臺面，擺放了兩個八仙桌。

        以兩個八仙桌為基準，呈現(xiàn)出發(fā)散狀，賓客以各種各樣的死態(tài)呈獻給觀眾。

        其中一部分看衣裝應(yīng)該是中國人。

        這些應(yīng)該是帝國在上海的各政權(quán)系統(tǒng)中的精英人士，因為地位較高，所以得以列席此處用餐。

        還有一部分人身穿帝國和服，散落著死去。

        這些應(yīng)該是與戶田清一郎旅團長關(guān)系較為親近的帝國人士。

        其中就有佐上梅津住熟悉的面孔。

        譬如說，佐上梅津住就看到了自己的左側(cè)十余米的地方，死者正是帝國在鄉(xiāng)軍人部的一位室長，此人名叫上野市衛(wèi)，是長崎人。

        上野市衛(wèi)的頭部中槍，此外小腿也中槍，看其死狀，更像是小腿中槍后無法逃脫，被敵人用手槍以行刑狀抵住腦袋所殺害的。

        在遠端，還有一個熟悉的面孔，此人是帝國在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的探長二瓶賢太郎。

        因為憲兵隊時常需要和公共租界工部局交涉、進入公共租界逮捕反日分子，佐上梅津住與二瓶賢太郎是頗為熟悉的，兩人在數(shù)日前還曾經(jīng)一同在居酒屋喝酒，沒想到再見面卻是如此凄慘景象。

        二瓶賢太郎的死因應(yīng)該是被手榴彈爆炸的彈片，他的頭皮都被彈片削掉了一塊，身上，尤其是腹部有多處傷口，應(yīng)該也是手榴彈彈片造成的傷口。

        而最惹眼的是幾名身著帝國官佐制服的尸體，這些帝國英勇的軍官在不幸玉碎后，甚至還被兇徒特意將尸體圍成了一個圓圈。

        而圓圈的中心是一具與其他尸體不同的尸體，因為這具尸體身上赫然是帝國將官制服，最重要的是此人的身體上沒有了頭顱！

        看頸部那血淋漓的傷口，這具尸體的頭顱應(yīng)該是被敵人用利刃割下帶走了！

        ……

        “從遺體身上的軍服來看，這具尸體的主人應(yīng)該是戶田清一郎旅團長。”佐上梅津住說道。

        池內(nèi)純一郎面色陰沉，他彎下腰查看尸體的情況。

        “從將官制服上的痕跡來看，戶田將軍身上應(yīng)該是佩戴了勛章，現(xiàn)在勛章被敵人扯下，此外，將軍軍服上的肩章將星也被敵人扯下帶走了。”佐上梅津住說道。

        因為基本上可以推斷這具尸體是帝國新編預備第五旅團旅團長戶田清一郎將軍，所以他此前已經(jīng)對這具尸體進行了較為細致的檢查。

        “巴格鴨落！”池內(nèi)純一郎面色陰沉的可怕。

        堂堂帝國少將旅團長，遭遇敵人襲擊刺殺，不僅僅官佐士兵傷亡慘重，甚至就連旅團長都被敵人殺害，就連頭顱、肩章勛章等也被敵人當作戰(zhàn)利品帶走了，這是帝國蝗軍的奇恥大辱。

        甚至于是帝國占領(lǐng)上海以后之最大恥辱！

        “司令官閣下。”一名憲兵軍官帶了一名軍醫(yī)過來了。

        “司令官閣下！”軍醫(yī)川西愛之助向池內(nèi)純一郎敬禮。

        “工作吧。”池內(nèi)純一郎沉著臉說道。

        “這是帝國新編預備第五旅團的戶田清一郎將軍。”佐上梅津住提醒說道，“請務(wù)必給將軍閣下保留最后的尊嚴。”

        “哈依！”川西愛之助說道，他看了一眼無頭尸身，心中搖搖頭，此情此景，哪里還有什么尊嚴可言。

        他將醫(yī)療箱放下，開始為戶田清一郎的尸體進行檢查。

        只見他在戶田清一郎的無頭尸身上摸摸搜搜，忽而，川西愛之助露出古怪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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