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董正國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朝著蘇晨德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只是被煙氣嗆到了。「你傷風(fēng)剛好，就不要抽煙了。」蘇晨德說道。

        「習(xí)慣了。」董正國說道，「不抽兩口就感覺不得勁。」

        蘇晨德將望遠(yuǎn)鏡遞給了董正國，「眼睛累，幫我盯著點。」董正國接過望遠(yuǎn)鏡觀察，出現(xiàn)在鏡頭里的程千帆在搖頭，其人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嚴(yán)肅，確切的說不僅僅是嚴(yán)肅，還有幾分憤怒和不耐煩之色。

        「主任，沒有什么異常。」董正國說道，他偏了偏頭，看向蘇晨德，「程千帆這個人和日本人走得很近，在巡捕房內(nèi)部也是出了名的敵視紅色。」

        說著，他砸吧砸吧嘴巴，「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和紅黨有瓜葛呢。」

        「本也就是有棗沒棗打三竿。」蘇晨德輕笑一聲，「再說了，我也沒說懷疑他是紅黨啊。」

        「那個人……」董正國愕然，說道。

        「他也只是懷疑，卻并無任何證據(jù)，有怨恨之下攀咬的嫌疑。」

        蘇晨德?lián)u搖頭，看了一眼會客室的方向，「正如你所說，程千帆是紅黨的可能性極低，那么，倘若這個人果然有問題，我更加傾向于此人和重慶方面有瓜葛。」

        董正國眼中露出莫名之色，「是了，程文藻夫妻二人在江山的衣冠冢，重慶那位當(dāng)初都派人送了花圈挽聯(lián)，程顧之在國黨內(nèi)部也是有些名望的。」

        他搖搖頭，「這樣的家世，若是說程千帆和國府那邊沒有點瓜葛。」

        「我不信。」他說道。

        對于董正國的這番理由，蘇晨德并不完全認(rèn)同。

        程千帆在國黨內(nèi)部有好家世，和國黨那邊有些牽扯，這不足為奇。

        別說是有牽扯了，汪先生此前貴為國黨副總裁，行政院院長，周涼、陳南海、楚銘宇等人更皆是黨國要員，現(xiàn)在不也是已經(jīng)和重慶分道揚(yáng)鑣了嘛。

        重要的是程千帆此人的政治立場是站在重慶那邊還是汪先生這邊的。

        「安排專人盯著。」蘇晨德吩咐董正國說道，「只要有人在看報，就要做到有人到位。」蘇晨德吩咐說道。

        「明白。」董正國態(tài)度恭敬說道。

        蘇晨德看了董正國一眼，別看他面上對于董正國的恭迎態(tài)度很滿意，實則蘇晨德的內(nèi)心一直保持警惕。

        他自然清楚自己對于馮蠻做了什么，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仇之大，莫過于此。

        現(xiàn)在的問題是，馮蠻有無將那些事告知董正國？

        應(yīng)該是沒有的。

        蘇晨德暗自判斷：

        董正國對他的恭敬態(tài)度是真誠的。

        他的感知敏銳，如果董正國真的恨他，那么，這股恨意甚至可以說是殺意——

        這是無法全然掩飾的。

        「程千帆又換了一份報紙。」董正國將望遠(yuǎn)鏡遞給蘇晨德。蘇晨德接過望遠(yuǎn)鏡。

        「應(yīng)該是《中美日報》。」董正國在一旁說道。

        程千帆所在的這個房間，平時是休息室，也可以是閱覽室，里面的報刊雜志任憑特工總部特工取閱，有客人來的時候，也可以臨時充當(dāng)會客室。

        在報架上添置這些違禁報紙、雜志，這是蘇晨德向丁目屯提出來的建議。

        其目的是通過這種看似隨意的‘釣魚，的方式，來暗中觀察特工總部人員的鄭治傾向，以及由此作為暗中查勘內(nèi)部人員有無通敵之蛛絲馬跡。

        這些違禁報紙雜志，不僅僅有紅黨方面，還有重慶方面的。馮蠻看似是隨手拿了幾份報紙放在桌子上，事實上，這些報紙的擺放順序是有講究的，程千帆拿起的是最上面的

        那一份，他們知道那份是紅黨暗中控制的《每日譯報》。

        程千帆現(xiàn)在手中拿的是《中美日報》，這是一份重慶方面控制的報紙。

        五月初的時候，《中美日報》全文刊登了常凱申在重慶發(fā)表的為實行全國總動員的演講。

        《新聞報》、《申報》等報紙也進(jìn)行了摘要式報道。

        租界工部局視之為必須取締的鄭治宣傳活動，立刻警告這幾家報紙，不得續(xù)載常凱申的演講及相關(guān)內(nèi)容。

        此后，《中美日報》《譯報》、《文匯報》和《大美報》四家報館又刊登了常凱申在生產(chǎn)會議上的演講詞，說要加緊經(jīng)濟(jì)建設(shè)，整軍生產(chǎn)同時并進(jìn)，完成抗戰(zhàn)建國任務(wù)。

        《文匯報》和《譯報》因此被勒令停刊兩周。

        《大美報》、《中美日報》被吊銷登記證。

        這個‘會客室，是剛剛裝修好沒幾天的，程千帆是會客室迎來的第一位真正的客人。

        蘇晨德得知程千帆來訪且李萃群暫時未歸，他便找到了董正國，令其指揮馮蠻設(shè)下了這個局。

        「程千帆在何處？」李萃群登上樓梯，問上來迎接自己的湯炆烙。

        「馮小姐將程副總安排在了甲三會客室。」湯炆烙低聲說道。

        「甲三會客室……」李萃群微微皺眉，「搞什么？」

        蘇晨德搞得這個‘釣魚，閱讀室，李萃群自然是知曉的。蘇晨德要做這件事自然要先向他請示的。

        這是一個頗為陰險的小伎倆。

        李萃群自然允之，不過，令他心生不滿的是，他后來得知此人在向他匯報之前，先行向丁目屯請示了此事。

        丁目屯是特工總部的主任，蘇晨德先向丁目屯請示，這似乎并無不妥，不過在李萃群看來，這就是大大的不妥！

        「清查街道的事情進(jìn)行的如何了？」李萃群問道。

        「正在緊鑼密鼓且有序的進(jìn)行中。」湯炆烙說道，「抓了一些可疑分子，正在加急審訊。」

        此前，蘇晨德投誠特工總部之事，很短時間內(nèi)泄漏。此番，特工總部抓捕上海站盧興戈之事更是走漏了風(fēng)聲，出了漏，甚至說得難聽點，堪比中了重慶方面的埋伏。這令李萃群和丁目屯大怒，對于特工總部內(nèi)部有女干細(xì)的懷疑更甚。

        此外，新近投靠特工總部的前中統(tǒng)蘇滬區(qū)區(qū)長助理胡捷也提出了寶貴的建議：

        極司菲爾路附近的街面上也要清查一番，難保有紅黨、重慶方面的耳目窺探。

        丁目屯、李萃群聞言，深以為然。

        如是，便有了特工總部突然開始清查街面之舉。

        「你抓了芳云日雜店的掌柜？」李萃群停下腳步，忽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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