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春。”程千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同梁遇春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公開惡化，梁某人此前吃了虧，丟了面子，自然不甘心，對此他早有預(yù)料。

　　此外，得知暗中偷聽、調(diào)查他的是梁遇春的人，程千帆心中也是松了口氣。

　　他和梁遇春屬于‘個人恩怨’范疇。

　　他最擔(dān)心是黨務(wù)調(diào)查處、亦或是上海站、或者是日本方面暗中跟蹤偷聽，若是如此，則說明他已經(jīng)進入到某方面的重點懷疑名單了。

　　特別是此前他剛剛用了一些小計倆擺脫了黨務(wù)調(diào)查處的跟蹤，如若黨務(wù)調(diào)查處方面明面上放棄，暗地里依然在查他，這就說明形勢已經(jīng)有些不太妙了。

　　“他查我什么？”程千帆問老黃。

　　“應(yīng)該是查你貪腐、瀆職。”老黃說道。

　　程千帆呵了一聲，這也在他的預(yù)料之中，盡管法租界上上下下烏煙瘴氣，貪腐成風(fēng)，但是，公面上還是要過得去的，若是被梁遇春真的掌握了他貪腐、瀆職的鐵證，對于他來說，卻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還有，梁遇春打算向報館揭發(fā)你好色成性，玩弄、霸占新時代女性。”老黃說道，憋著笑。

　　程千帆知道老黃在笑什么。

　　事實上，關(guān)于小程巡長好色的種種傳聞，都有他自己在背后推波助瀾。

　　特別是類似同玉春溪的昆曲女子小紅關(guān)系曖昧的傳聞，都是程千帆安排人暗中放出去的桃色新聞。

　　作為當(dāng)事人的小紅不會去澄清，對于小紅來說，這種誤會雖然名節(jié)有損，但是，何嘗不是一個護身符，自從和小程巡長‘勾搭’上之后，那些垂涎她的美色的魑魅魍魎，全都消失了。

　　再說了，程千帆間或故意流露出對小紅的興趣，這姑娘未嘗沒有想著當(dāng)小程巡長姨太太的野望。

　　程千帆對于這種傳聞，不否認(rèn)，不辟謠，也不承認(rèn)。

　　若是有人當(dāng)他面提及，他還會惱羞成怒，罵人。

　　盡管梁遇春安排人跟蹤、偷聽，只是出于‘個人恩怨’，沒有政治背景和特務(wù)機關(guān)因素，但是，這顯然會給程千帆的工作帶來諸多不便和安全隱患。

　　“這個老梁，這是逼著我動手啊。”程千帆冷笑說道，想起此前在會議室的時候，梁遇春還想著坑他之事，心中更加不爽。

　　“程巡長，記得按時服藥。”老黃提高聲音說道。

　　“曉得了。”程千帆拎著老黃開好的藥，離開醫(yī)療室。

　　出了門，程千帆停下腳步，指著屋內(nèi)，“你真沒吃那條狗？”

　　“真沒吃，我要是吃了，讓我沒酒喝。”老黃詛咒發(fā)誓。

　　聽到老黃竟然發(fā)這種毒誓，小程巡長驚嘆不已，點點頭，算是暫時相信了老黃的‘清白’。

　　……

　　法租界，華格臬路一百八十號。

　　此處便是上海灘赫赫有名的杜公館。

　　公館前一幢是中式兩層石庫門樓房。

　　二樓給杜庸生原配夫人沈女士居住。

　　她未生兒育女，后收養(yǎng)了一個兒子，因為領(lǐng)養(yǎng)他后事業(yè)發(fā)達，杜庸生因此對此子視若己出，寵愛有加。

　　后面一幢是西式樓房，底層作為辦公室、賬房間和大菜間等。

　　二樓給第二夫人陳女士居住。

　　三樓給第三夫人孫女士居住。

　　因為杜庸生后來瞞著孫女士娶了四夫人，孫女士一怒之下離開了上海灘。

　　對于杜老板的風(fēng)流韻事，上海灘市民是頗為感興趣的，報紙上也曾經(jīng)報道過，甚至還熱議過孟女士是否會入住杜公館后面這幢的三樓。

　　這引得杜庸生大怒，派人砸了報館，警告了胡編亂造的記者。

　　很快，上海灘遍傳遍了，杜庸生暴怒的原因是，孟女士受不了這些閑言碎語，離開上海，去了北平。

　　此時此刻，杜公館后幢樓，戒備森嚴(yán)，短打裝扮，腰帶上別著馬牌擼子的幫派人員，警戒的觀察者四周，還有保鏢牽著大狼狗四處游弋。

　　“杜先生，羽秾這幾天多有打擾。”戴春風(fēng)帶著歉意說道。

　　杜庸生將二夫人、四夫人都秘密安排去了前幢居住，后面這幢樓專門隔出來給戴春風(fēng)居住，也是為了保密需要。

　　“戴先生不必客氣，能夠為抗日盡一份力，是杜某的本分。”杜庸生說話客客氣氣的，這與他在外界的名聲和傳聞頗為不相符。

　　兩人寒暄片刻，言談甚歡，絲毫看不出兩人此前為了別動隊之軍事指揮權(quán)之劍拔弩張情況。

　　杜庸生告辭離開，兩人約定，出于安全起見，明早戴春風(fēng)秘密離開之時，杜庸生便不相送了。

　　今日便是提前送別。

　　……

　　戴春風(fēng)坐在沙發(fā)上，一雙眼睛盯著窗外的夜色看，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夜風(fēng)吹拂樹葉，沙沙作響。

　　起風(fēng)了。

　　“報告。”一聲報告聲傳來，打斷了戴春風(fēng)的思緒。

　　“什么事？”戴春風(fēng)問道。

　　“乞巧花發(fā)來密電，西田正雄極可能已經(jīng)潛入上海。”盛叔玉手拿電文，匯報說道。

　　“西田正雄！”戴春風(fēng)臉色一變，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一把抓過電文，仔細(xì)閱讀。

　　“西田！”他將電文拍在桌子上，情緒激動之下，表情甚至有些猙獰，“好啊，西田，我我們終于又見面了！”

　　“回電乞巧花。”戴春風(fēng)沉聲說道，“西田來滬之事，可有更確切消息？望再印證之，然以安全為重，見機行事。”

　　“是！”

　　盛叔玉合上文件夾，上了二樓的一個房間去發(fā)報。

　　一個小時后，戴春風(fēng)令人通知杜庸生，他即刻便要離開杜公館，感謝杜庸生這兩天的招待。

　　很快，六輛小汽車在駛離杜公館，行駛一段距離后，六輛小汽車兵分三路，消失在夜色中。

　　“處座，已經(jīng)擺脫跟蹤。”駕駛車輛的盛叔玉說到。

　　“去邁爾西愛路。”戴春風(fēng)沉聲說。

　　“明白。”

　　邁爾西愛路是特務(wù)處上海站的秘密據(jù)點。

　　……

　　翌日。

　　這是一個暴雨天。

　　李浩早早的來到延德里，他在帆哥家里吃了早餐。

　　“帆哥，這雨太大了。”李浩大聲說道。

　　“慢點開。”程千帆看了一眼車窗外，暴雨如注。

　　這場暴雨來得很突然，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

　　到了薛華立路，李浩將車子停在了巡捕房院子里。

　　熄火，快速跑下車，撐起一把黑傘，護送著程千帆進了捕廳。

　　“巡長！”

　　“巡長！”

　　“巡長！”

　　正在忙碌的捕廳內(nèi)，眾巡捕紛紛放下手頭的牌九、骰子，文件，起身，立正敬禮。

　　程千帆表情嚴(yán)肅，微微頷首，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此時此刻，在西自來火行街的一個兩層樓房，二樓，一個身高中等，略有些發(fā)福，小眼睛，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窗邊，看雨水如柱一般從房檐流淌而下。

　　“都說江南煙雨美不勝收，我卻無緣得見。”中年男子嘆口氣。

　　“帝國很快便將占領(lǐng)上海，占領(lǐng)整個江浙，占領(lǐng)整個支那，閣下以后可以在黃浦江邊欣賞江南煙雨，也可以在玄武湖泛舟欣賞。”三本次郎微笑說道。

　　中年男子搖搖頭，“這場暴雨來得不是時候啊。”

　　“是啊，暴雨必然會影響帝國勇士的廝殺，不過，這種天氣，我們不好過，支那士兵更加不好過。”三本次郎說道，“盡管他們是本土作戰(zhàn)，但是，后勤補給遠不如我們。”

　　中年男子點點頭。

　　“帝國占領(lǐng)上海后，租界勢必將成為中國反抗勢力藏污納垢之所，必須要將租界，特別是法租界掌握在我們的手中。”中年男子說道。

　　“閣下所言極是，也許有個人能夠發(fā)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三本次郎聞言，臉上露出笑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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