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規(guī)失魂落魄地望著面前莫從深的殘影，整個人忽然泄了氣，就好像一只被打濕羽毛的鳥兒。

　　沒有來得及……沒有來得及……

　　雖然心中也有過準備，但是還是如此的令人悲傷。

　　修士隕落，與凡人身死的區(qū)別在于，凡人的肉身死后，魂魄會立刻離體飛散，生前記憶和意識再也不存，然后這些飛散的魂與魄會分往世界內(nèi)各處，與其他死去凡人的魂魄碎片一起組合成一個個新的魂魄，投胎轉(zhuǎn)生，變成一個個全新的人；而修士的魂魄，就不會這么輕易的被打散了。修士踏上道途之后，魂魄比身為凡人時要更加凝練，有神識籠罩，有修煉過的肉身和道心鞏固并牽系著，甚至可以隕落之后依然殘存著保留著一些記憶和意識。——這，就是通常所說的修士“殘魂”。

　　這些殘魂可以寄托于各種寄魂法寶和傀儡分身，或直接奪別人的舍，或溫養(yǎng)修補之后在親友師門的護持下?lián)穹蔡マD(zhuǎn)生，待其重踏道途恢復(fù)原先的記憶，跟復(fù)活也沒什么兩樣……

　　郁子規(guī)進入山底之前覺得，師父在黑獄里最好的結(jié)果是還有一點殘魂給她留下，她玉牌密室里存著那么多天材地寶，記錄著那么多法寶情報，她有一萬種方法幫師父好好保存殘魂，等來日轉(zhuǎn)生重返道途。可如今，見了面，郁子規(guī)卻發(fā)現(xiàn)，師父已經(jīng)是這個樣子了……

　　這抹殘影，只是莫從深隕落那一瞬拼盡最后的力量留下來的一點神識，一抹殘念，悄悄地藏在隕落之處，專為等待郁子規(guī)的到來，見她最后一面，然后這點舊日幻影吉光片羽就會迎來徹底的消散。

　　郁子規(guī)的面前，莫從深言笑如生，耐心地為她解釋了起來。

　　“當初郁家家主想知道鏡墻碎片被我轉(zhuǎn)移去了哪里。為了不被他搜魂，我也只有自爆……”

　　當初他被投入山底，郁家家主氣急敗壞地提審了他好幾次，雖然每次都是拂袖而去，但他終究沒有在壓力之下吐露一個字。為了瞞下鏡墻碎片的下落，為了爭取郁子規(guī)把鏡墻碎片送往仙道的時間，他一個廢人，為了保護自己的記憶海不被讀取，除了自爆丹田還能怎樣？

　　郁子規(guī)仿佛也有些意識到了師父剛才說的那些話的意思：真的。對她而言，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原來離開師父之后的這幾十年里她已經(jīng)走了那么遠。外面整個世界的命軌起起落落，而師父卻獨自一人，永遠停留在了那一刻。

　　“——不必著急，子規(guī)，我不出去。無法出去，也不想出去。能死在這里……其實也很好……”

　　莫從深的殘影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深不見五指的黑暗，聲音也跟他的模樣輪廓一樣模模糊糊。

　　“很……好？”

　　“這個地窟在郁城山底很著名，四周的黑暗其實是一種魔道的天材地寶，可以壓迫修士的識海，迫人袒露心聲。郁家家主告訴我，”莫從深在虛空中劃了一下，指給郁子規(guī)看，“這里是‘她’當年的隕落之地。”

　　“……！”

　　郁子規(guī)噎住了。她沒想到，師父隕落的這個地窟竟也是當年郁蓮隕落的地方。

　　是啊。在更早，更早以前，郁蓮也是被關(guān)進了這里，當年她也是為了保護鏡墻碎片的下落，為了不被搜魂而自爆丹田隕落。簡直像命運的重演……對莫從深來說，這未必不是一個最好的埋骨之地……

　　郁子規(guī)為此忍不住扯了扯莫從深還能觸碰得到的殘影衣袖：“師父，我一直想問，你是……還有她，到底是……”

　　莫從深卻對這兩個明顯有些突兀的問題避而不答。周身四方涌上的黑暗海洋中，他的殘影輪廓已經(jīng)在郁子規(guī)面前漸漸消失了。

　　“你是她的血傳之子。”

　　莫從深意味深長，言簡意賅，“你的道心是你‘自己’，子規(guī)，這很好……對你來說那就是最好的道心。過去的事你不需要去想，不需要去提，已經(jīng)全部過去了……你只要往前走，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你的到來……你的道途，就是阿蓮那一生最好的結(jié)局了。她因此而消失在人世間。我因此而永遠不能入道。可是她的血傳之子是你，你成長至如今，我們還有什么遺憾……”

　　郁子規(guī)悲傷得想大哭一場，又有種奇異的釋然。

　　——確實是，沒有任何遺憾了。

　　“最后，子規(guī)，你那個仙器……記得用它看看師父的記憶海……我不曾對任何人提……”

　　“好好往前走吧。”

　　“我想說的一切……都在記憶里……”

　　莫從深的聲音越來越弱，和殘影一起消失在了黑暗的地窟中。最后留下的是一聲心滿意足的嘆息，裊裊無余音。

　　“——記憶海？！”

　　“什么？！”

　　猝不及防的郁子規(guī)撲到了莫從深殘影消失的地方。

　　于此同時，識海里的玉牌趕緊跟上，云母屏驚醒一般地開始捕捉正往四方散去的殘念神識。

　　那就是莫從深隕落之時拼死藏住的東西——他一生的記憶。郁家家主只道是一個修士為了躲避搜魂自爆丹田強行讓自己魂飛魄散了，那記憶就徹底沒辦法拿到手了。莫從深又不是郁家血傳，他沒法像當年對付郁蓮那樣通過魔修家族的血傳之術(shù)再造出個血傳之子來強留記憶，他只能暗道倒霉的甩手離去了，可是他沒注意到莫從深還留下了一份殘念神識，留在這里等著郁子規(guī)到來。莫從深知道自家來頭神秘的徒弟手中有一個可以讀取一切的天外仙器……整個小生殺界，只有他一人知道！

　　除了鏡墻碎片的下落要瞞著郁家家主，他難道還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告訴她？為此不惜等到幾十年后，只為見她最后一面……

　　郁子規(guī)來不及多想。她拼命地使用云母屏把莫從深的記憶留下來。

　　只見無邊黑暗寂寞之中，來自仙舟的玉牌沉默記錄著一段一段莫從深本人的人生記憶。它們化為片片紙頁，如一大群紅蝶般撲簌著飛入玉牌空間里，終究是集結(jié)為了一本薄薄的，陳舊的朱紅色紙籍……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https://www.dzxsw.cc/book/169212/873689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