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嬸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邊，陸寧閉著眼睛，但并沒有睡著。

　　她細(xì)細(xì)回想著，剛剛出去和回來時(shí)，周圍的聲音。

　　病房外似乎并沒有聽到陳叔和小趙的聲音，除了吳嬸，薄斯年好像沒有帶其他人過來。

　　她如果要走的話，就要支開吳嬸和薄斯年，再要小蕊幫忙看路。

　　可到哪里去呢，能到哪里去呢？

　　她曾經(jīng)對薄斯年的信任和依賴，不亞于她的親生父母，可現(xiàn)在好像誰都不能信了。

　　好像她身邊什么都是假的，是和原來她的認(rèn)知里截然相反的存在。

　　她想出國，走得越遠(yuǎn)越好，逃避掉這所有的聲音。

　　她思索著，合適的去處，直到聽到病房門打開的聲音，薄斯年帶著蘇小蕊回來了。

　　比她預(yù)料的時(shí)間，要快了很多。

　　小孩從薄斯年懷里掙脫下來，興奮地跑近床邊，再往床上爬。

　　嘴里連聲叫著：“媽咪，媽咪！”

　　薄斯年在身后沉聲開口：“慢點(diǎn)，別撞到媽咪了。”

　　陸寧下意識(shí)地伸手去摸，摸到了一個(gè)小腦袋，那小腦袋再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她終于有了一絲心安，伸手將小蕊抱進(jìn)了懷里。

　　就感覺到肉嘟嘟的一只小手，小心地去觸碰她的眼睛，小聲問她：“媽咪，你看不到嗎？”

　　“很快就能看到了。”薄斯年坐回床邊，盯著蘇小蕊，似乎生怕她太小了沒個(gè)輕重，會(huì)抓到陸寧臉上去。

　　陸寧伸手去摸她的臉，有那么一瞬間，她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光影，卻又像是幻覺，轉(zhuǎn)瞬即逝。

　　她溫聲開口：“吃晚飯了嗎？”

　　蘇小蕊小臉在她掌心里蹭了蹭，軟糯地應(yīng)著：“吃過了，外公做了好吃的，本來還等媽咪回去吃呢。”

　　陸寧心微顫了一下，“不可以告訴外公外婆，媽咪在這里哦。”

　　“知道了，薄……”蘇小蕊聲音打了下結(jié)，“爹地和小蕊說過了的。”

　　陸寧摸著她臉的手頓了下，聲音冷了些：“以后就叫薄叔叔。”

　　她已經(jīng)知道了，蘇小蕊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

　　而且回想起之前幾天的事，也能發(fā)現(xiàn)，蘇小蕊更親近她，相比之下，跟薄斯年算不得多親近。

　　薄斯年坐在一旁，沒有出聲。

　　陸寧伸手摸了摸床沿：“媽咪削蘋果給你吃吧。”

　　“我來吧，”薄斯年立刻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再起身看向吳嬸：“去拿把水果刀來。”

　　她的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出去，繼續(xù)抱緊了小蕊。

　　等薄斯年削完蘋果后，她就聽到了床頭柜拉開再合上的輕響，猜測著他該是把那把刀放進(jìn)了床頭柜里。

　　失明之后，她的聽覺變得格外敏銳，能聽清楚很多細(xì)微的聲響。

　　蘇小蕊抱著蘋果啃，還不忘往陸寧嘴里硬塞了幾口。

　　小孩很久沒見她，黏得厲害，鬧得很晚才抱緊了她的脖子睡著了。

　　薄斯年蹙眉看著床上緊抱著的一大一小，有一種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的暗暗不爽。

　　但陸寧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聲音很溫和。

　　“我讓吳嬸帶小蕊出去睡吧，病房里晚上有醫(yī)生查房，她怕是睡不習(xí)慣。”

　　“她都睡著了。”陸寧輕聲開口，顯然是不愿意松手。

　　走近過去的吳嬸，有些為難地站在了床邊。

　　薄斯年擰了擰眉，本來他看她情緒穩(wěn)定了些，指望著帶小蕊過來哄哄她，晚上他也能跟她好好睡一覺。

　　現(xiàn)在看來，顯然是已經(jīng)沒有他的位置了。

　　吳嬸小心勸著：“少夫人，您畢竟還病著，小蕊留在這，也不方便。”

　　陸寧將懷里的人抱緊了些，抿著唇不說話。

　　薄斯年到底是妥協(xié)：“那就讓她陪你睡吧。”

　　她還是一臉的警惕，似乎是生怕吳嬸再過來搶小蕊，小聲開口。

　　“吳嬸，都這么晚了，你回去睡吧，反正薄斯年在這里。”

　　她說著，身體又往后面縮了縮，伸手捧住了蘇小蕊的腦后，就像是恨不得將她粘到自己身上去。

　　就她這幅提醒吊膽的模樣，是沒辦法睡覺的。

　　病房里一時(shí)安靜，陸寧伸手到床沿，面色有些不安地觸碰到了薄斯年的手背。

　　就聽到了他開口，顯然是心情轉(zhuǎn)好：“回去吧，明天再過來。”

　　吳嬸應(yīng)著，離開了病房。

　　薄斯年回握住了陸寧的手，輕笑開口：“睡吧，都走了，沒人會(huì)搶你女兒。”

　　她由著他牽著她的手，聲音似乎也放松了下來：“我口渴，想再喝點(diǎn)水。”

　　好像那些爭執(zhí)又都沒了，她又變成了剛失憶時(shí)，那個(gè)依賴他的樣子。

　　薄斯年面上露出笑意，出病房幫她倒了杯溫水，再進(jìn)來的時(shí)候，看到她還好好地坐在床頭，突然就輕輕松了一口氣。

　　剛剛出去的時(shí)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擔(dān)心些什么，可能真的是他過于警惕了。

　　她現(xiàn)在都失憶了，就算聽到了那些話，多半也不會(huì)太過當(dāng)真的。

　　她手里抱著小蕊，騰不出手來，他就將水杯送到她唇邊，看到她自然地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水。

　　這樣很平常的動(dòng)作，在他眼里卻是說不出的親密。

　　喝了水，她就抱著蘇小蕊睡下了，薄斯年聽到了她清淺的呼吸聲，似乎是睡得很安穩(wěn)。

　　本來聽白天醫(yī)生說的那些話，他還擔(dān)心她今晚多半是不會(huì)睡的。

　　他也困了，趴在床頭迷糊就睡了過去，因?yàn)闆]叫其他人守著，他睡得很淺。

　　陸寧強(qiáng)撐著裝睡，一直到天色微亮，她睜開眼睛，眼前還是一片黑暗，不確定是什么時(shí)候了。

　　但她一整夜都幾乎是數(shù)著時(shí)間的，猜測大概快到白天了，出租車也該開始正常運(yùn)行了。

　　薄斯年就趴睡在床邊，一只手從被子里握著她的手。

　　她咬了咬牙，另一只手摸到了蘇小蕊的手臂，再用力擰了一把。

　　擰下去的那一刻，她眼睛就紅了，心里連帶著狠狠顫了一下，隨即聽到了熟睡的小孩“哇”一聲哭了出來。

　　薄斯年立即驚醒，蘇小蕊半夢半醒地睜著眼睛，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當(dāng)是自己做了噩夢。

　　小孩突然驚醒的時(shí)候，最依賴媽咪。

　　在薄斯年起身要來抱她時(shí)，她立刻大哭著抱緊了陸寧的脖子。

　　陸寧摸了摸她的臉，輕聲問她：“是不是要去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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