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星海崩碎,天穹倒轉(zhuǎn)
季月年微微搖頭,看了一眼瑤身上所穿的織錦云紋白裳,道:“按照古籍記載,凌駕于神海蘊靈之境的境界名為神宮宿靈之境,若是再往上,則是在我所處的元衍地界之內(nèi)根本不存在的陰陽渡境,我雖修為淺薄,卻也曾在機緣巧合之下稍稍知曉此種生靈的可怕,而這月光之靈之恐怖……甚至已經(jīng)超出了陰陽渡境,絕不是尋常生靈所能攝取。”
頓了一頓,他在瑤的衣裳之上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湛藍(lán)微光之外的浩瀚星海:“你如今孱弱無比,與我這凡俗之人相差仿佛,但既然能夠攝取月光之靈,那便只剩下了一種可能。”
“你,便是月光之靈所化形。”
“甚至不僅僅是一道,而是許多月光之靈所凝聚之后化生而出。”
季月年輕拂袍袖,伸手在少女掌中取過了那泛著冰藍(lán)光暈的折扇,道:“孫夫人曾言,你誕生之時有漫天大雪,實質(zhì)上那根本不是雪,而是不知為何凝聚在敕水之印里的海量月光之靈。”
“你名諱之中的‘瑤’字,也并不是取自‘集君瑤臺上,飛舞兩楹前’。”
“而是‘若非群玉山頭見,會當(dāng)瑤臺月下逢’。”
靜謐。
瑤任由季月年將自己手中的冰藍(lán)折扇取走,小臉之上第一次露出極為認(rèn)真的神色,細(xì)細(xì)地打量著眼前這身著玄黑衣袍的清美少年。
半晌之后,她忽地展顏一笑,渾身上下的氣質(zhì)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白皙俏美的臉龐之側(cè)甚至泛起了些許月白光暈:“季月年,不愧是敖離公主所誕下的血脈,心緒之聰慧、神思之可怕,已然至了令人心生懼畏的程度。”
季月年撫摸著折扇冰涼的湛藍(lán)扇骨,輕聲道:“那你前番如此作態(tài),又是為何?”
瑤蓮步輕移,無聲無息地踏出一步,與季月年并肩而立,凝望著眼前璀璨絕倫的星海,語氣之中有著一絲復(fù)雜之色:“我化生于敕水之印,更是在此處凝聚了上千道月光之靈,雖然藉由敕水之印的神力誕生出了靈智,卻也因此之故,永生永世都無法離開此處。”
“孫婆婆與我朝夕相處,自然不忍我在此處承受無量歲月的孤寂。”
“直至有一日,我才真正知曉,這敕水之印根本就是一件來自于東海的至寶,名為‘離恨’,這靈泉山、靈泉村,不過是‘離恨’一絲敕水神力的外顯罷了。”
“孫婆婆曾言,我若想要脫離‘離恨’的化生禁錮,只有等待一途。”
“等待敖離公主唯一的血脈修至陰陽渡境,離恨便會通過血脈之間的勾連之力離開陰輪月境,前往北俱蘆洲,到了那時,我才有機會重獲自由。”
“就在這即將開始的漫長等待之中,你卻忽然被離恨的敕水神力攝了來。”
“我其實并無偽裝之意,”瑤驀地轉(zhuǎn)過頭來,定定地看著季月年白皙的側(cè)臉,“我的月光之力困于離恨所錮,根本無法施展一絲一毫,在離恨之內(nèi),我與一個凡俗之人并無區(qū)別。”
季月年在淺淡的湛藍(lán)幕底之下席地坐了下來,將那折扇放在手側(cè),道:“孫夫人與你朝夕相處,果然對你頗為照拂,甚至將我的神魂之體安置于你所居的木屋之內(nèi),實在是用心良苦。”
離恨乃是敖離公主之物,其存在的意義只有一個,那便是為季月年護(hù)道。
孫婆婆是離恨之內(nèi)的暫掌器靈,修為之恐怖無以言表,可由于季月年繼于敖離公主的血脈之故,她卻根本無法對季月年生出一絲一毫的歹念。
即便孫婆婆對于瑤這里很是偏袒,欲要助其脫離離恨的禁錮,卻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故而前幾日季月年被離恨攝來之時,孫婆婆才會將其安置于瑤所居之處,如此可怕的心機不可謂不深沉。
瑤心驚于季月年神思之聰慧,知曉如今已是無法再繼續(xù)隱瞞,輕輕咬牙,道:“我想向你求一滴真靈之血。”
其本想與季月年多親近些時日,徐徐圖之,誰知季月年如此短的時間便看破了此中究竟,瑤雖然面色依然平靜,內(nèi)心卻早已震駭莫名。
真靈之血。
輕飄飄的四個字,對于生靈而言卻有著無法比擬的恐怖分量。
真靈乃是生靈之根本,即便神魂隕滅,真靈也會前往六道輪回繼續(xù)往生,而真靈之血,則是承載著真靈本源的依托之物。
真靈之內(nèi)存在著數(shù)滴至數(shù)十滴不等的真靈之血,每一滴真靈之血,都有可能承載著真靈的一部分本源記憶。
而若是失去一滴真靈之血,生靈便極有可能修為盡毀,淪為凡俗,更甚者會神魂崩滅,真靈直接輪回往生而去。
生靈的本性皆是自私。
瑤若想脫離離恨的禁錮,其一便是等待季月年修至陰陽渡境,到了那時,季月年能夠初步操控離恨之內(nèi)的敕水神力,她便有機會脫離此至寶的化生禁錮。
其二,則是取一滴季月年的真靈之血,讓孫婆婆以器靈之身強行催動真靈之血內(nèi)源于敖離的血脈之力,從而放開一絲敕水神力的禁錮,使瑤得以脫困而出。
此時獲得自由的機會近在眼前,瑤顯然不愿意再繼續(xù)等下去。
季月年的眸光依舊淵深沉靜,抬首望著星海之內(nèi)不時遙遙劃過的月白光靈,道:“看來孫夫人并不想讓我的真靈蘇醒,只有百年之后,我的神魂湮滅于此,她才能對我已經(jīng)沉睡的真靈肆意炮制,更可以肆無忌憚地掌控離恨。”
孫夫人作為離恨的暫掌器靈,或許對敖離公主忠心耿耿,可那也僅僅只是曾經(jīng)。
這世間沒有一成不變之事,人心更是如此。
敖離公主在時尚可,其徹底隕滅之后,對于孫夫人而言,便再也沒有了足以將其鎮(zhèn)壓的強橫禁錮,唯一仍舊依靠血脈之力牽制著離恨本體之人,便是遠(yuǎn)在北俱蘆洲邊陲的季月年。
以斑窺豹,季月年竟在瑤的只言片語之間,幾乎分毫不差地猜到了孫夫人隱藏極深的想法!
此言落罷,瑤白皙精致的小臉已是蒼白無比,再也保持不住平靜的神色,甚至就連聲音都有了些許顫抖:“你……你……這怎么可能!”
季月年瞥了她一眼,直接朝著更遠(yuǎn)處的湛藍(lán)光幕邊緣行去,道:“或許……就連那百年內(nèi)蘇醒真靈之言,亦極有可能只是孫夫人的謊言,即便雙目所見之物,也并不一定是真。”
此言落罷,在瑤復(fù)雜至極的目光中,季月年已是走出了敕水之印的湛藍(lán)神力范圍,一步踏在了真正的虛無黑暗之中。
轟!
星海崩碎,天穹倒轉(zhuǎn)。
繁復(fù)的光影變幻之間,季月年重新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依然是熟悉的靈泉村。
只不過……此時的靈泉村之內(nèi),早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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