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屋。


　　“小鳥游深海先生，我……額……打擾了……”


　　一名客人匆匆而至，又匆匆而去。


　　任誰在一家做買賣的店鋪里，看到一個對著往來的顧客怒目而視的“服務員”，都會這么做。


　　這個不懂事的服務員，就是帝都警備隊隊長歐卡。


　　他全身披掛，一身盔甲擦得锃光瓦亮，光可照人，比琦玉的腦袋都要亮。


　　往萬事屋的門口一戳。


　　高大雄壯的身軀，宛若寶塔一般，足足擋住了萬事屋一半的陽光。


　　每當有顧客上門，歐卡也不阻攔，只是瞪著眼睛，用殺人般的目光死死盯著別人，一直瞪到上門來的顧客轉身就跑，這才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


　　在歐卡在萬事屋當門神的日子里，萬事屋的生意足足少了一半。


　　然而，小鳥游深海依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咸魚模樣，反倒讓歐卡懷疑起人生來了。


　　“小鳥游深海老板好像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買賣啊……”


　　這天，歐卡終于忍不住了，開口說道。


　　“歐卡隊長不是懷疑是我殺死了歐卡魯大人，順帶洗劫了他的金庫么？”


　　小鳥游深海翻了個身。


　　“按照歐卡隊長設定的‘事實’，我現在的財富，已經足夠我花一萬輩子了。”


　　“我勸你好自為之。”歐卡瞪大了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小鳥游深海，“早點坦白，對誰都好。”


　　小鳥游深海慢悠悠地坐起身來，悠哉地倒上一杯咖啡。


　　咖啡的香氣在萬事屋彌漫開來。


　　“要來一杯么？”


　　小鳥游深海笑嘻嘻地說道。


　　“你……”


　　啪！


　　歐卡一拍桌子，腳尖在地上一點，身形暴起。


　　就像是一輛高速行駛的泥頭車，呼嘯而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歐卡就來到了小鳥游深海的近前，高高揚起手臂，像是大理石一樣的肌肉一塊接著一塊隆起。


　　小鳥游深海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歐卡手背上像是黑森林一樣濃密的汗毛。


　　“動手啊！怎么？不敢了？”


　　小鳥游深海嘴角逐漸上揚。


　　歐卡的手臂開始顫抖起來。


　　有一說一，確實不敢。


　　在小鳥游深海順利從帝都警備隊的審訊室逃脫之后，歐卡帶著禮物，敲開了自己家頂頭上司的大門，詢問小鳥游深海的背景。


　　在得知小鳥游深海用錢買通的人的時候，歐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布德大將軍。


　　帝國軍的最高指揮官。


　　雖然歐卡很好奇布德大將軍那么一個古板的家伙，為什么會收一個平平無奇、除了帥幾乎一無是處的小市民的賄賂，但是，歐卡也深知布德大將軍的厲害。


　　布德大將軍為人正直古板，利用自己的權威庇護了一群良知派官員，要不是恪守著武人不得干政的原則，早就把大臣砍了。


　　別說是一個小小的帝都警備隊隊長，就算是無法無天的大臣，也不敢觸犯布德大將軍的楣頭。


　　小鳥游深海湊到歐卡的近前，打量著歐卡的表情，突然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


　　歐卡皺起了眉頭。


　　“歐卡隊長，你這種看不慣我，又沒辦法干掉我的樣子，還真是有趣啊。比馬戲團的小丑還要滑稽。當帝都警備隊隊長可惜了。”


　　小鳥游深海端起杯子，淺淺地喝了一口，立刻齜牙咧嘴起來。


　　“嘖，好苦。”


　　小鳥游深海吐了舌頭。


　　“哼，我會一直呆在這里，看著你……”


　　歐卡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


　　“麻煩把方糖遞給我。就在你左手邊兒，嗯，就是這個，謝謝。”


　　小鳥游深海說道。


　　歐卡把盛放方糖的瓶子遞給小鳥游深海之后，又戳到門口，繼續當他的門神去了。


　　“歐卡隊長，不是我說你，你這樣的行為毫無意義。我可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市民，手無縛雞之力。怎么可能一口氣殺死那么多大人物？”


　　小鳥游深海吹著咖啡上的熱氣。


　　“所有的蛛絲馬跡都指向你……”


　　歐卡甕聲甕氣地說道。


　　“但是沒有任何一個線索可以把我切實的綁上絞刑架，不是嗎？”


　　小鳥游深海說道。


　　“不用著急。我已經找到了當天在街上調戲你的顧客的兩個小混混。那張殘缺的臉嚇到了他們，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帝都警備隊已經緊急于印制了懸賞單，發到帝國的每一個城市，要不了多久……嘿嘿。”


　　歐卡說道。


　　“隨便。吾心吾行澄若明鏡，所作所為皆為正義。”


　　小鳥游深海把咖啡墩到桌子上，雙手一攤，滿不在乎地說道。


　　“正義啊……這個詞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想當初，我揣著出人頭地的心思，帶著一腔熱血，從村子里來到帝都，還沒等做出什么成績，就被現實上了一課。”


　　歐卡陷入回憶之中。


　　“看起來，歐卡隊長還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小鳥游深海迅速進入吃瓜狀態。


　　“那時候我喜歡上了一個同為警備隊隊員的女孩子。”歐卡魯說道，“她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睫毛長長的……我們很快就墜入了愛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然后……”


　　歐卡打了個寒戰，面目逐漸變得猙獰起來。


　　“我的上司，當時的帝都警備隊隊長看上了我的戀人……”


　　歐卡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


　　“為了討好他，我下了藥，把她迷暈了，送到了上司的屋子里。趁著我上司糟蹋她的時候，設計殺死了我的上司，然后營造出一副用強不成被反殺的情形，把我的戀人送到了監獄里。第二天，我就當上了帝都警備隊隊長。”


　　噗！


　　小鳥游深海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本來以為是一個屠龍者最終變成惡龍的故事，沒想到歐卡這濃眉大眼的家伙，一開始就是惡龍，還是最惡的那種。


　　還好沒帶著獸王來。


　　這個故事要是讓純愛戰士獸王聽了，怕不是要找歐卡拼命。


　　“真是個令人悲傷的故事啊。”


　　小鳥游深海差點笑出了聲。


　　斬赤紅之瞳世界，充滿了價值觀扭曲的家伙，這些人身居高位，把帝國折騰得烏煙瘴氣。


　　就跟帝都警備隊隊長歐卡一樣，這群人非但不以為恥，反倒是洋洋自得，真是令人作嘔。


　　“為了向上爬，我可以付出一切代價。”歐卡盯著小鳥游深海，就像是在看自己的獵物，“不要怪我。”


　　“我不會怪你的，歐卡隊長。誰讓……我，小鳥游深海，是一個大度的人呢？”


　　……


　　歐卡出了萬事屋，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歐卡拍了拍肚子，正要找個地方吃一頓免費的午餐，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可是給了錢了，小丫頭，你該不會是不認賬吧？”


　　歐卡皺起眉頭。


　　這聲音，赫然是調戲兜帽少女的高個兒混混。


　　“怎么回事兒？”


　　歐卡推開人群，走到了高個兒混混的面前。


　　“歐卡大人……”


　　高個兒混混一見歐卡，登時嚇得兩腿發軟，差點就當場跪下。


　　“我問你發生了什么事？說話！”


　　歐卡皺起眉頭，一巴掌拍在高個兒混混的腦門上，巨大的力量拍得高個兒混混一連轉了三圈。


　　歐卡滿意點了點頭。


　　治不了小鳥游深海，我還治不了你？


　　“歐大人，我冤枉啊……就這……這倆人，賣身葬父，我給了錢的。她們……她們居然想賴賬。”


　　高個兒混混說道。


　　“給了多少錢？”


　　歐卡冷聲問道。


　　高兒兒混混低著頭，小聲說道：“一枚硬幣。”


　　“呵，我就知道。一枚硬幣，你倒是真好意思。這點錢，連買塊面包都不夠。”歐卡說道，“滾滾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歐卡剛想繼續自己的午飯之旅。


　　一轉身，看到了兩張美麗得如同藝術品的臉頰。


　　歐卡登時就改了主意。


　　歐卡蹲下身子，望著這一對哭得梨花帶雨的姐妹，說道：“我懷疑兩位根前段時間謀害歐卡魯大人的兇手是同黨，跟我走一趟吧！”


　　……


　　帝都警備隊審訊室。


　　審訊室各種血腥的刑具，都被清理一空，只剩下了一個空蕩蕩的屋子。


　　在這屋子當中，支起了一張桌子，擺滿了各色的菜肴和酒水。


　　咚！


　　賽琉把最后一盤菜端到桌子上，盯著眼前的兩個少女看個不停。


　　“怎么了？賽琉。”


　　歐卡笑道。


　　賽琉是帝都警備隊里唯一的帝具使，歐卡雖然生性殘暴，對待下屬非打即罵，但是，對待賽琉，歐卡卻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


　　“我總覺得……這個姐姐看起來有點眼熟……”


　　賽琉伸出手來，戳著自己的嘴唇，一臉疑惑。


　　伊耶亞斯登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關于我女裝差點被初戀對象認出來這件事.jpg


　　“我看賽琉姐姐也有點眼熟，”莎悠連忙接過話茬，“上周，我好像看到賽琉姐姐巡街了，威風得很。”


　　哦！


　　賽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應該是那個時候有了一面之緣。怪不得看起來這么眼熟。”


　　賽琉說道。


　　“好了，賽琉，這里沒有你的事情了，你可以去忙別的事了。”


　　歐卡迅速支走了賽琉。


　　莎悠和伊耶亞斯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歐卡隊長，我必須得敬您一杯，今天要不是您，我們就要被那個人……”


　　莎悠率先站起身來。


　　“這沒什么……維護帝都的治安，本來就是我們的使命。”


　　歐卡正氣凜然地說道。


　　歐卡本來可以直接用強的，但是隨著年紀逐漸增長，歐卡更喜歡角色扮演。


　　扮演一個充滿正義感，匡扶正義的帝都警備隊隊長，在騙走無知少女的身子之后，再暴露自己的本來面目。


　　看著這些美少女又是悔恨又是痛苦的表情，可以讓歐卡有一種奇特的滿足感。


　　完美。


　　伊耶亞斯也站起身來。


　　“歐卡隊長，我也敬您一杯。”


　　伊耶亞斯端起酒杯，眼中現出敬仰的神色。


　　歐卡摩挲著下巴，上下打量著伊耶亞斯。


　　這個叫作“伊莉莎”的“少女”，比起“她”的姐姐來，更讓歐卡感覺到滿意。


　　美麗之余，還透著一股女人少有的英氣，配上那一身喪服，更是平添了幾分風韻。


　　歐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歐卡隊長不愧是大英雄，好酒量，我再敬您一杯。”


　　伊耶亞斯一屁股坐到了歐卡的大腿上。


　　“不……不喝了。”


　　歐卡如何看不出來，眼前的這對兒姐妹花是想要灌醉自己。


　　“喝酒有什么意思……咱們玩點兒更刺激的。”


　　歐卡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在伊耶亞斯身上游走。


　　伊耶亞斯身形一僵，還是強笑道：“歐卡隊長，這一桌子酒菜，總不能浪費了吧？來，吃片魚，我來喂您，張嘴，啊。”


　　伊耶亞斯拿起叉子，手上略一加力，就叉中了一塊厚實的三文魚片。


　　歐卡張大了嘴巴。


　　伊耶亞斯臉上帶笑，叉住了三文魚，緩緩移向歐卡散發著若有若無臭味的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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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卡一口咬住了伊耶亞斯叉過來的魚肉。


　　恰在此時。


　　伊耶亞斯眼中現出一絲寒光，叉子像是流水一樣律動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過了歐卡的牙齒。


　　插入了歐卡的咽喉之中。


　　一捅。


　　一攪。


　　歐卡捂著喉嚨，不斷向后退去，身形踉蹌，如同醉酒一般。


　　嘭！


　　歐卡的后背狠狠撞在墻壁之上，發出來沉悶的聲響。


　　殷紅的鮮血，順著歐卡的指縫，汩汩流出。


　　歐卡面色蒼白，眼前出現了無數蚊子大小的光斑，身體的力氣在一點一點被抽離。


　　歐卡知道，自己這是要死了。


　　伊耶亞斯湊到歐卡耳邊，吐氣如蘭：


　　“歐魯卡大人，小鳥游深海大人托我向您問好。”


　　歐卡瞪大了眼睛。


　　居然是他！


　　小鳥游深海！


　　不愧是敢把一大群貴族屠戮一空的瘋子，自己這才剛找了他的麻煩，報復立刻就來了。


　　仿佛根本不在意會有人順著自己的死訊，順藤摸瓜找到萬事屋頭上一樣。


　　瘋子！


　　真正的瘋子！


　　如果能夠重來的話，歐卡一定把這個案件定義為夜襲組織作案，絕對不去招惹小鳥游深海這個睚眥必報的萬事屋店主。


　　然而，世界上并沒有后悔藥賣。


　　到了這種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歐卡大張著嘴巴，像是一條在油鍋里撲棱的魚，卻無法發出一丁點兒的求救聲。


　　——他的聲帶已經連同他的氣管一齊被叉子攪碎了。


　　只能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


　　——那是動脈血液順著破碎的血管壁流出來的聲響。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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