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335 謝薊生的甕中捉鱉
阮文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生。
她一夢回到了三十年代的上海。
有十里洋場燈紅酒綠, 也有蘇州河畔的饑寒交迫。
她像是個透明人,看著大上海的繁華熱鬧,也看到那些吃不飽肚子穿不上衣服的可憐人苦苦的挨日子。
有日本人的飛機在轟炸, 可天上又飄著宇宙飛船。
荒誕的夢境因為那炮彈落從頭頂直直落下而結(jié)束, 驚醒前的瞬間, 阮文聽到自己喊“謝薊生”。
因為這人擋住了她, 承受著那炮彈帶來的滅頂之災(zāi)。
柔軟的大床上,原本輾轉(zhuǎn)著的人忽的做起來,在夜色中大口的呼吸。
打開床頭的臺燈,阮文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可她的心情并沒有被安撫住。
阮文看著窗外, 夜色正深。
如今的上海還沒什么夜生活, 后半夜整個城市都安靜了下來。
像是蟄伏著的野獸, 能把活人吞沒了。
這里和邊疆不同,夜里也熱得很。
外面的熱空氣透過窗戶往里擠,空調(diào)卻又吹著冷風(fēng)。
前胸?zé)岷蟊硾觯钗脑绯繘]能爬起來。
她感冒了,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把她抱了起來,阮文想睜開眼看這到底是誰, 但眼皮千斤重。
……
醒來時,那討厭的消毒水的味道又沖到了鼻腔里。
伴隨著的,還有濃郁的香水味。
“哦阮小姐你終于醒了。”
看到神色夸張的人, 阮文皺了下眉頭, “埃文斯先生怎么在這里?”
“我就住在和平飯店,聽說阮小姐您病了,所以特意過來探望。”
“這么巧呀。”
埃文斯也覺得巧合,誰讓上海國際飯店最近在裝修呢。
上海說得過去的酒店就這么幾個,他就近原則嘛挪到了和平飯店, 沒想到遇上了阮文。
埃文斯話很多,生怕阮文悶得慌似的,在那里可勁兒找話說。
病房里沒有消停。
直到謝薊生到來,埃文斯這才意識到什么,連忙閉上嘴巴,“我回頭再來看望阮小姐,希望您早日康復(fù)。”
他倒
是想要跟謝薊生說“也祝您早日康復(fù)”,奈何這人冷著一張臉。
埃文斯不敢招惹。
謝薊生給阮文倒了杯水,“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該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阮文瞥了他一眼,“謝老師別的沒學(xué)會,講大道理的本事倒是不小。”
就算病了,阮文這張嘴巴也不饒人。
謝薊生不由莞爾,“是我錯了,別生氣了。”
阮文瞥了他一眼,轉(zhuǎn)過頭去,不想說話。
顯然,氣還沒消。
謝薊生見狀又是上前一步,坐在了床沿上。
“下去。”
阮文背對著人開口。
但這呵斥聲壓根沒有用,謝薊生不僅沒有下去,反倒是擴大了自己的領(lǐng)域。
阮文不想挨著他,正要下床,卻不想謝薊生動作更快,被子一蓋將人卷住,一下子就困在了那里。
“阮文。”
謝薊生強迫著阮文看向自己,“我知道這件事是我處理的不妥當(dāng),可不管什么時候都不準(zhǔn)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阮文不吭聲,她心底里恨不得把這人打一頓,有萬千的娘希匹就在嘴邊。
但阮文還是忍住了。
她想知道,謝薊生還準(zhǔn)備了什么說辭。
可謝薊生啞火了。
他說完這么一句話,就側(cè)臥在那里不動彈,閉上了眼睛休息。
神色間是肉眼可見的疲憊。
一瞬間,阮文有些心疼,但開口時,她語氣還是強硬的冰冷,“就這?”
這就是謝薊生的態(tài)度?
男人抬了抬眼皮,把被子扯開,蓋在了兩人身上,“阮文,我有點累,你陪我睡會兒。”
阮文:“……”我千里迢迢從邊疆趕回來,還把自己折騰感冒了,就是為了陪你大白天的睡覺?
這當(dāng)笑話說出去都沒人會笑。
阮文也沒打算聽話。
她還在發(fā)脾氣呢!
正打算從床上下去,阮文忽的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
謝薊生的呼吸很沉,好像真的好些天沒睡覺了似的。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阮文看著這個臉上透著疲憊的男人,覺得自己的
火氣又莫名其妙的散了。
到底是什么事。
阮文輕聲開口,“連我都不能說嗎?”
然而回答她的是沉沉的呼吸聲,謝薊生早已陷入沉睡。
……
阮文是被看醒的。
有那么一個人注視著,她還能睡得著才奇怪。
“身體舒服點了嗎?”
“沒有,心里很不舒服。”阮文直直地看著他,“謝薊生,你這樣做我很不開心。”
謝薊生十分的坦誠,“我向你道歉。”
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阮文想要的可不是這句道歉。
她要的是真相!
謝薊生沒事。
如果真有什么事,石家這邊怎么可能這么安靜?
阮文之前當(dāng)局者迷,如今卻再清醒不過。
謝薊生沒事,但借著這個機會,設(shè)了一個局。
只是他想要甕中捉鱉,那這個鱉又是誰呢?
阮文還沒能想明白。
她看著謝薊生,原本還帶著幾分疲憊的人休息過后還帶著微微的倦怠,眼睛上留下不少的紅血絲。
“不能跟我說,對嗎?”
“不是。”謝薊生抓住她的肩膀,“不是不能跟你說。”
“那是為什么?”阮文好奇,“既然你可以說,為什么不跟我說,是因為這事還牽扯到我嗎?”
她一向安分做生意,從來不會偷稅漏稅,也不會想著走`私搞特殊,唯一出格的事情也就高……
“是克格勃?”
因為高山的事情?
高山帶來了pvc管的實驗數(shù)據(jù),不過想要制作出生產(chǎn)線,那還需要時間。
從美國回來后,陶永安就帶著整個研發(fā)室投入到pvc管生產(chǎn)線的研發(fā)之中,可真要是高山出事,那也不應(yīng)該是在上海啊。
該是在省城才對。
那個俄羅斯族的青年,一直都待在省城。
不是高山那又會是誰?克格勃這么閑得蛋疼,來找他們麻煩嗎?
阮文愣了一下,忽的想起了另一件事,她其實跟另一個克格勃有實質(zhì)性的接觸。
蓋伊·布蘭特。
“是他嗎?”
謝薊生點了
點頭。
這次事情發(fā)生的突然,要不是謝薊生離開前剛巧遇到了兩個行蹤鬼祟的英國人,也不會在上海滯留這些天。
“布蘭特被抓住了?”
“那倒沒有。”謝薊生低聲嘆了口氣,“是有安插在那邊的特工提供線報,運往西伯利亞的那些貨被燒了。”
阮文忽的想起來之前看到的新聞,“當(dāng)時報紙上……”
“國內(nèi)報道了這件事,但也沒提太多。”謝薊生看了眼阮文,“但那輛列車上的貨被懷疑了來路。”
布蘭特處理的很是干凈,并沒有把他自己牽扯進去。
可那批貨到底是哪里來的?總有那么幾個細(xì)心的人在做事。
只不過這些人,剛巧是要把阮文揪出來而已。
“這批貨我特意處理過的,還特意換上了其他包裝。”
“我知道。”謝薊生看著阮文,“可是有件事你忘了。”
換了外包裝,甚至內(nèi)包裝上的商標(biāo)logo也都給抹去了,但原材料的材質(zhì)是抹不去的。
只需要追蹤原材料,就能縮小調(diào)查的范圍。
阮文很注意了不假,可還是百密一疏。
而這一點,就足以要命。
“那兩個英國特工來這里,倒不是為了要你的命,只不過是想順藤摸瓜,找到潛伏在他們內(nèi)部的人,盡管蓋伊·布蘭特洗脫了嫌疑,但懷疑他的人依舊在。”
若是謝薊生不著急趕回省城,最終選擇坐火車離開,那他注定沒辦法在機場遇到這兩個英國人。
偏巧,就那么遇上了。
而這兩個英國人,又覺得中國人不會英語,所以討論的時候一點沒遮掩的意思。
他們談?wù)摰膬?nèi)容剛巧被謝薊生聽到。
謝薊生不得不推遲了自己回家的計劃,留在上海把這兩個肉中刺給去掉。
“那你受傷……”
“給了他們一點線索,讓他們懷疑到我頭上,然后又請了個狙擊手,狙擊手暴露了自己,這兩個人著急,想要拿我當(dāng)人質(zhì)。”
順理成章的,謝薊生受了點傷拿下這兩人。
這就是他的甕中捉鱉。
阮
文傻眼了。
她一開始以為是有人對謝薊生不利,哪曾想竟然和自己有關(guān)。
那她之前,豈不是真的在無理取鬧?
謝薊生看著阮文那變幻的神色,幫她捋了下頭發(fā),“一死一傷,我想要從這個受傷的特工這里知道,是不是還有別的知情人。”
但這個計劃落空了。
那個受傷的特工死了。
謝薊生沒辦法,只能聯(lián)系蓋伊·布蘭特,讓他去想辦法,畢竟他那邊更危險。
“那你住院……”
謝薊生莞爾,“傻姑娘,到底是死了個外國人,不怕英國大使館來找麻煩嗎?我這如今‘重傷’,他們便是想要找麻煩,也得掂量下自己占理不占理不是?”
“真的沒事?”
阮文聞到了藥膏的味道,“蹭破了點油皮而已,沒關(guān)系的。”謝薊生將她攬在懷里,“是我不好,之前應(yīng)該先跟你說清楚才是。”
這道歉讓阮文心頭五味陳雜,歸根結(jié)底還是當(dāng)初她和蓋伊·布蘭特的交易,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何至于會有今天這麻煩?
該道歉的是自己才是。
“跟你說個好消息。”謝薊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把那兩個人的照片給蓋伊·布蘭特發(fā)了過去,他說過些時間,會把最新的研究資料給我送過來。”
阮文連忙從下面鉆出來,仰頭看著謝薊生,“你怎么還跟他交易了?”
“正當(dāng)交易,不用怕。”謝薊生揉了揉這腦袋,“是不是嚇著了?”
“才沒有,你要沒了正好,我去找小年輕,要多少有多少。”阮文有些賭氣地說,“到時候成天給你戴綠帽子,你在地底下氣得要死卻拿我沒辦法。”
謝薊生聽到這話不由莞爾。
“你笑什么?”
“沒笑什么。”
“還說沒笑什么。”阮文下狠勁捏了捏他的腰,男人沒什么贅肉,抓都不好抓。
“好好好我錯了,不該笑你有賊心沒賊膽。”謝薊生輕笑出聲。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至于生氣,只要阮文開心的活著,那比什么都好,不是嗎?
這是一件單
人病房,病房里的床不夠?qū)挘瑑扇唆[騰起來,阮文往后一躲,躲了個空。
整個人從床上摔了下去,雖然這病床不算高,但砰的一聲響,也把謝薊生嚇著了。
連忙把人給撈了上來。
阮文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
“我摔死你就高興了是吧?這樣就能找年輕漂亮的女大學(xué)生了對不對?”
人瘦了有一點壞處,摔得時候沒有厚厚的脂肪墊著,很容易就磕破皮。
比如阮文,胳膊和膝蓋都破了皮。
再加上本來就感冒,如今啞著嗓子那叫一萬個委屈。
再加上護士過來幫忙處理時又說了句,“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從床上摔下來呢?”
阮文覺得自己更委屈了,沒有謝薊生胡鬧,她至于這么倒霉嗎?
“你去忙吧,我來給她處理。”
護士看了眼謝薊生,“那可不行,你這胳膊也不能亂動。”
“沒事,我右手沒問題。”
瞧著謝薊生堅持,護士放下東西走人。
阮文坐在病床上,看著關(guān)上的病房門忍不住嘟囔了句,“還不是因為你們醫(yī)院床小?”
但凡這床跟她家的那張大床似的,她都能在上面打滾好嗎?
“是他們的問題,別跟他們一般見識。”謝薊生幫著阮文處理那兩處擦傷。
“酒精有點疼,你要不咬著我的手?”
“不要。”阮文扭過頭去,看著窗外濃濃夏綠,“謝薊生,我要是把生意做到蘇聯(lián)去,有什么影響嗎?”
雖然當(dāng)時看到的那張報紙沒有配圖,雖然不曾在現(xiàn)場。
可阮文能夠想象得到,多少人會因為那列車事故而用不上衛(wèi)生巾。
她們并非自己的同胞,甚至于蘇聯(lián)老大哥也做了很多不地道的事情,搶占土地,屠戮她的同胞。
可阮文還是想要極力促成這筆生意。
“我想跟他們談個生意,你說怎么樣?”
謝薊生迎上那灼灼目光,良久這才開口,“我?guī)湍阆朕k法。”
阮文笑了起來,“我就知道小謝老師你是萬能的。”她撲到謝薊生的懷里,帶翻了謝
薊生手里的酒精。
究竟剛巧不巧地灑落在阮文的膝蓋上。
那一瞬間,阮文發(fā)出了殺豬般的叫聲。
疼死她了!
……
石磊見到阮文時頗是不好意思。
他真不是有意隱瞞,可謝薊生交代了,他能怎么辦呀?
不過瞧著阮文容光煥發(fā)的模樣,他又微微松了口氣,應(yīng)該不會找他麻煩了吧?
“小謝他還好吧?”
“還行。”阮文跟石磊往外去,就是走路的時候有些不自在,畢竟膝蓋上磕破了皮,如今又沒結(jié)痂,疼著呢。
不過既然來了上海,免不了要去浦東那邊看看工廠的建設(shè)情況。
說來也巧。
阮文在那邊看到了梁曉。
梁曉是來送貨的。
當(dāng)初石磊在機床廠定制的幾條生產(chǎn)線,他親自押送過來,指揮安裝試運行,要是有哪里出問題,可以現(xiàn)場來解決。
正在這邊指揮著工人呢,一回頭看到阮文,梁曉面露驚喜。
不過驚喜沒多久,就變成了驚訝,“衛(wèi)生棉條生產(chǎn)線,你要這個做什么?”
“跟人做生意呀。”阮文笑了起來,“不過這個原材料又不一樣,我這里有一些設(shè)計概念圖,回頭給你。”
梁曉到底是跟阮文合作那么久,知道她一貫的生產(chǎn)經(jīng)營理念,甚至為此還了解了國外的情況。
對阮文這忽然間的“做生意”有些不明白,“你這要想跟國外搶生意,怕是不好做吧?”
國外那些品牌,早就深入人心。
衛(wèi)生巾的話還能說阮文站準(zhǔn)了時機,可換一個生理用品,只怕阮文就沒那么好運了。
“我知道,不過也不完全是,你盡快幫我弄出來就行了,不會虧待你的。”
梁曉覺得這話說的太客氣了些,“咱們什么關(guān)系,你就算不給錢我也得給你做呀。”
“那說好了,我不給錢了。”
梁曉:“……”阮文應(yīng)該就是在開玩笑,對的吧?
怎么可能不給錢呢,哈哈哈。
他嘴賤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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