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5 阮文的身世
聽到那冷冰冰的聲音, 魏向前渾身一顫。
他看著蹲在那里的阮文,就是想起了考試時,她的戲弄。
有那么一瞬間她的確有這么個想法。
可他沒想到, 阮文竟然也是這么想他的。
“可惜了,這冰結(jié)的很厚,我砸上去也不能掉進水里, 魏知青動手之際我必然會大呼小叫,到時候肯定會引人出來, 到時候魏知青就會有一個謀殺未遂的罪名。”
阮文笑瞇瞇的回頭, 她徹底冷靜下來,甚至笑得十分的開心, “即便是村里人反應慢沒看到, 可是河邊有鞋印,縣公安局治安大隊的謝隊長是子弟兵出身,聽說在部隊里做到了營長,我對他又有恩, 想必他能調(diào)查清楚,揪出殺了我的兇手。”
像是講故事一樣,阮文慢條斯理,“到那時候,魏知青可就不再是謀殺未遂, 而是故意殺人罪。聽說這是要槍`斃的。”
寒冬臘月, 魏向前忽的一身冷汗。
他像是一個透明人兒, 在阮文面前沒有絲毫的偽裝。
她似乎對他再了解不過,能夠看出深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背后,都是冷汗,打濕了秋衣。
阮文卻是扭過頭去, 她覺得魚線動了。
果然,這次拽上來的,是一條肥魚。
足有一尺長,阮文想等周建明下班后,讓他殺魚,然后用紗布縫個小袋子裝上大料和鹽巴塞到魚肚子里,在院子里晾一晚上,明天出太陽后再曬化了去。
一冷一熱,魚肉入了味,到時候吃烤魚。
她會吃不會做,不要緊,有阮姑姑呢。
阮文想著都要流口水,把魚丟到桶里,她站起身來活動了下筋骨。
路過魏向前身邊時,阮文皺了下鼻子。
他身上有香水味。
而且還挺濃的。
是郭安娜用的香水味。
阮文眼尖,看到了魏向前脖子上那狀似被蚊子咬過的痕跡。
那一瞬間,曾經(jīng)的小阮會計一雙杏眸直直地看著魏向前,“魏知青可真是好算計。”
拎著桶,阮文徑直離開。
身后,是魏向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知道
為什么,阮文剛才說那話時,似乎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仿佛知道他做了什么。
這怎么可能!
……
阮文沒想到,魏向前這混賬玩意兒動作那么快,竟然把郭安娜給睡了。
前世今生,這人可真是會算計。
低頭看著桶里的魚,阮文往家里去。
郭安娜喜歡享受,魏向前圖錢,這倆人能過到一塊去才怪,等著將來一地雞毛吧,都不用她使什么壞招。
回到家時,劉春蘭正在院子里和阮姑姑說話。
“阮文回來了啊,聽你姑姑說釣魚去了,釣到了嗎?”
劉春蘭不想來的,奈何她家全福非要她過來。
她要是不來,全福就自己過來了。
向來疼兒子的劉春蘭沒轍,只能過來看情況。
對外說辭是阮文身體不好,淡季請假休息。
可劉春蘭聽說了,不是那回事。
阮文被二棉廠給開除了。
具體的原因,阮秀芝的口風實在是太緊了,她沒打聽出來到底為啥。
“釣到好多呢,我估計咱們能加餐好幾頓。”阮文知道劉春蘭的用意,那想法都寫在臉上。
來看自己笑話?
她偏生不讓!
把桶遞給了阮秀芝,阮文從桶里抓出那條最大的魚,往劉春蘭臉上一戳,“姑你看,我是不是很厲害,隨隨便便就能釣到那么多魚。”
魚在阮文手里亂折騰,甩了劉春蘭一臉的水,阮文嘴上道歉,心里樂開了花。
阮秀芝這幾天憂心忡忡,縣里頭小謝一直沒傳來消息,她也不好去追問。
看到阮文這般快活,心里頭這才松快了一些,“厲害,你最厲害了,晚上給你燉魚湯喝,正好還有塊豆腐。”
“好,姑你燉的魚湯最好喝了,湯奶白奶白的,又沒有魚腥味。”
劉春蘭懷疑阮文故意的,她擦干凈了臉上的水,“阮文真能干啊。”
“那可不是,嬸子你以為誰家孩子都像你家趙全福那么好吃懶做啊?”阮文打蛇七寸,直接惹毛了劉春蘭,“我家全福怎么了?”
她看著阮文往屋里去,追上去問,被阮秀芝攔下了。
“我得做
飯了。”阮秀芝仿佛壓根沒看到劉春蘭怒氣沖天,直接一句話趕走了人。
村里的說法,別人家做飯不能在那里呆著,那是惦記人家的糧食,氣得冒火三丈的劉春蘭郁悶地離開,走到門口吐了口唾沫,“真以為你家閨女是香餑餑啊?呸!”
出身不咋樣,別到時候成了老姑娘都沒人娶,最后只能嫁給個瞎子拐子湊合。
……
“汪常陽說,讓你今天跟我一起去棉廠,你托他打聽的事情,好像有了眉目。”
“這么快?”阮文有些驚訝,“哥你最近還好吧?”
周建明不太好。
廠里頭的意思是要他和阮文劃清界限,這樣他還是烈士子弟,不影響工作也不影響讀書。
可這個妹妹,是他看著長大的,怎么劃清界限啊?
不想要他媽和阮文擔心,周建明表面上跟沒事人似的,實際上挺煩的。
這會兒阮文問起來,周建明一臉的無所謂,“我能有什么事?不過汪常陽說了,你也不用急,說不定哪天政審就沒了,你還年輕到時候再去讀大學也一樣。”
阮文嘿嘿一笑,“你啥時候這么聽汪常陽的話了?”
“跟你說正事呢。”
“好的好的文文知道了。”阮文笑瞇瞇的,“哥你也不用擔心,就算是我不能去讀大學,也能掙錢養(yǎng)活我自己啊。”
“你工作都沒了,還嘴硬什么?”周建明瞪了一眼,“咋的我養(yǎng)活不了你是吧?大不了我也不去讀書了。”
他繼續(xù)工作,養(yǎng)活他媽和他妹完全沒問題。
“胡說什么啊,你看你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啊,我雖然出身成謎,但是哥我的高考成績可是真的。”
周建明有些遲疑,“你什么意思?”
“傻了吧,我完全可以用這個成績來繼續(xù)開輔導班啊。這可是塊金字招牌,我敢說就算是到了省城,也會很受歡迎。”
讀大學是太多人的夢想,在拿高分面前,老師的出身算個屁!
周建明先是一喜,不過很快又有了新的顧慮,“這樣行嗎?”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文文就成了資本家的子女,那他又算什么?
不管怎么說,文文都是他妹妹。
“怎么不行?”
阮文笑呵呵的,“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到時候咱們就知道了。”
這是阮文給自己留的后手。
如果真的不能去讀大學,那就先搞輔導班賺錢再說。
過兩年政策全面放松,成分問題也就不是什么大事。
大不了到時候再考大學唄。
至于現(xiàn)在,先想辦法掙錢,積累原始資本。
總不能坐以待斃啊,干什么不需要錢?資本很重要。
阮文的樂觀讓周建明有些拿不準,不過這總比看著哭喪著臉的妹子強,“就算掙不了錢也沒關(guān)系,我養(yǎng)你一輩子。”
“哇哇哇,哥你這是真的假的?我好感動。”
你感動個屁!
裝模作樣的不要太夸張,信你才有鬼呢。
不過周建明說這話是認真的,不管阮文的爸媽是什么身份,她永遠都是自己的妹妹。
養(yǎng)著她,天經(jīng)地義!
……
謝薊生接到了羅嘉鳴……本人。
“我怕電話里說不清楚。”羅嘉鳴表面是為工作,實際上是為了躲開家里,催婚催的人心煩,索性來他們營長這里躲兩天清凈。
“那個元書記真是有意思,老大你猜猜看他原本在哪里工作。”
“說重點。”
羅嘉鳴哀嚎了句,“他原本在西北工作。”
西北。
謝薊生眼眸一亮,“你是說九……”
“嗯,就那里,不過他在外圍。”羅嘉鳴有些擔心,“老大,你確定他不是……”敵特分子?
不然實在是找不出調(diào)查這人的緣由。
“他為什么離開西北?”
“好像是他老婆死了女兒生病,在西北那邊水土不服就回來了,對了我調(diào)查了下,他當時帶了倆孩子呢,你絕對想不到另一個孩子是誰。”
“阮文。”
羅嘉鳴驚呆,不愧是你!
“老大你連這都知道,那你知道阮文什么來路嗎?我順帶著調(diào)查了下,她最近被政審,都不能去上大學了是吧?”
謝薊生皺著眉頭,對這關(guān)子并不買賬。
這讓羅嘉鳴覺得很是無聊,
“你這人這么無趣,將來可怎么處對象啊,女同志喜歡會說甜言蜜語的男人,懂嗎?”
看謝薊生依舊沉著臉,羅嘉鳴連忙改口,“行了行了不說了,那個阮文是許工的女兒。”
謝薊生神色一變,“許懷寧許工?”
“對啊。我之前也嚇了一跳,沒想到她來頭還挺大的。九院研究員的女兒被舉報為黑五類后代,也怪可笑的。”羅嘉鳴想了想,“不過就元秋平這品性,出這種事情也不奇怪。”
謝薊生看了過去,“你還查出來什么?”
“你也知道西北那邊是絕密,我能打聽到的有限,打聽好久才找到當時的知情人。當時基地進行研究時有研究員受到了核輻射,許太太擔心女兒,就想著把她送回老家。正好當時元秋平也要帶著女兒回老家,所以許工就拜托元秋平把孩子帶給他同父異母的妹妹阮秀芝撫養(yǎng)。”
“許工雖然是留洋派,但人情世故的倒也懂。不然元秋平是一個外圍負責打掃的后勤人員,怎么能進機關(guān)?許工給開了介紹信,讓縣委這邊一個老相識給元秋平安排的工作,就是原本安平縣公安局局長,前年死了的那個。元秋平在公安局干了幾年,當時阮文戶口落在阮秀芝家里,就是他經(jīng)手的。”
謝薊生想起自己和元秋平的一面之緣,當時元書記一再避而不答,他當時就察覺到不對勁。
只不過沒想到阮文的身世另有文章。
“還有呢?”
“我找到的那個人是照顧許工夫婦的保姆,她說許工當年除了給元秋平一封介紹信,還寫了一封信給他妹妹阮秀芝,此外還有一張存款單。那存款單是保姆當時去處理的,保姆回憶說是一千塊,她親眼看到許工放到了信封里。”
羅嘉鳴躍躍欲試,“老大,你覺得咱們的元書記,把這信給阮秀芝了嗎?”
錢財動人心,而且還是一千元。
那時候,可是巨款啊!
許工和他太太都是科研人員,在西北那疙瘩,大部分時間都在基地做研究,壓根花不了幾個錢。
把工資都存下倒也正常。
只是這一千塊,還有那信,到最后到了阮秀芝手里嗎
?
羅嘉鳴很是懷疑。
阮文什么來路,元書記再清楚不過,然而任由著阮文被打為黑五類的后代都不解釋一句,這就可疑了。
他現(xiàn)在的確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元書記當年貪了這筆錢。
但,他的懷疑合情合理。
“是不是的,咱們?nèi)枂柸钚阒ゲ痪椭懒藛幔俊?br />
羅嘉鳴想要大展身手。
他當兵的時候,沒什么戰(zhàn)事。
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跟對面的敵人對罵。
反正誰都不敢動手,那就罵唄。
為此,還學了門外語。
現(xiàn)在嘛,槍口對準隱藏在內(nèi)部的敵人。
他躍躍欲試。
謝薊生掃了一眼,“長途奔波辛苦了,好好休息,晚上請你吃飯。”
一腔激情,被潑了一盆冷水,羅嘉鳴委屈。
“老大你不能……”
“謝隊,北京那邊打來的電話,找你。”
謝薊生起身,拍了拍老部下的肩膀,“國營飯店里有幾個特色小菜吃著不錯,晚上去嘗嘗看。”
他去接電話。
是汪叔打來的。
“阮文的事情比較復雜,我跟教育部這邊的聊了聊,她讀書沒什么問題,今年高考學校優(yōu)先,成績好的沒報好學校的可以再改志愿。北京這邊倆學校都想要她,估摸著這兩天就會跟她單位聯(lián)系。”
謝薊生忽的笑了下,“單位把她開除了。”
“胡鬧!”汪叔有些生氣,“還沒調(diào)查清楚情況就開除?倒是把撇清關(guān)系那一套學的清楚。”
知道汪叔是在借題發(fā)揮說一些事情,謝薊生由著他發(fā)脾氣。
等那邊消停了,這才開口,“她父親是許懷寧許工,我記得許工和他太太都……”
“嗯,犧牲了。”
謝薊生神色黯淡了下來,好一會兒這才又是打電話。
電話打到了金星公社,很快那邊的接線員回了話,“阮文今天一大早就去縣城了。”
她這時候來縣城做什么?
沒來革委會這邊,那就是去了棉廠?
汪叔說,北京那邊的兩個高校要阮文。
說不定是電話已經(jīng)打過來了。
不過謝薊生還是
走了這一趟,雖然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跟阮文說,她的身世。
早些年九院那邊可以說是絕對機密,不過汪叔剛巧就負責了這一塊,而且謝薊生當初也去過西北,了解一些情況。
要不是今天小羅提到許工,謝薊生都幾乎忘了,許懷寧本姓阮,歸國時遇到了一些麻煩便改成和太太一個姓。后來工作保密需要,索性就叫許懷寧。
大家許工許工的叫著,也忘了他本姓。
杭州阮家,赫赫有名,從世紀初就開始資助革命黨人。
阮老對兒子期許頗高,送他出國留學希望有朝一日能回來建設祖國。
只不過阮老沒等到那一天,日本人投降后,有一小部分日本兵知道阮老一直私底下傳遞消息,將阮家屠戮殆盡,一把火燒了阮家老宅。
就連謝薊生都沒想到,阮秀芝竟然是阮老的女兒。
阮老雖然開明,但私生活的確為人所詬病。
想來這是一個養(yǎng)在別處的女兒,不在阮家大宅這才僥幸逃過了一劫。
兄妹倆如何聯(lián)系上的,只怕是要問阮秀芝才能知道。
但許工的所有事情,都是絕密,起碼現(xiàn)在還不能跟外人說。
哪怕是阮文,許工夫妻兩人唯一的骨血。
謝薊生剛到棉廠,就看到阮文從里面出來,身邊還跟著一個不算太年輕的男人。
“這件事真是麻煩你了,等過兩天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汪常陽給阮文帶來了好消息,北山大學那邊確定要她了,政審完全不是問題,回頭招生辦就給組織部這邊打電話。
最近頭頂一直陰霾籠罩,如今好消息傳來,阮文十分的高興,“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
汪常陽看著阮文,雖說之前阮文也挺愛笑一人,但總有些模式化,仿佛不管什么時候都能笑瞇瞇的。
現(xiàn)在,整個人像是小太陽,又在散光散熱了,“我還想請你吃飯呢,我把翻譯的稿子寄了過去,那邊說希望我盡快翻譯完整本書。”
小說三十多萬字,新華書店給出的是最高翻譯價,千字十元。
汪常陽把這書翻出來,就有三千塊錢。
這三千塊足夠支撐他
整個研究生生涯一家四口的開銷。
原本遙遠的讀研夢,忽然間唾手可及,這讓汪常陽覺得如夢如幻。
他最該感謝的就是阮文。
“那還是我請你好了,不過翻譯出的稿子能不能先讓我看看,我最近在自學英語,正好想著驗證一下。”
數(shù)理化這種能用一句“我是天才”糊弄過去,可英語不行啊,原主讀聯(lián)中那會兒,鄉(xiāng)下的中學壓根不教英語。
只能說自學,不敢暴露太多,就連周建明那邊阮文都瞞著呢。
稍稍透風給汪常陽,讓他給做個見證。
省得回頭再有人懷疑什么。
想起某段時間流行過的氣功熱,阮文還真怕有人把自己拉去做解剖呢。
她笑著往外去,看到站在那里的謝薊生時先一愣,然后又笑了起來,“小謝同志你來公干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有學校要我了。”
謝薊生看著眉開眼笑的人,他也笑了起來,“那真是個好消息,是汪常陽同志幫忙聯(lián)系的?”
“也不完全是,阮文本來就考得好,省里盯著呢。”汪常陽不敢攬功勞,他覺得就算沒自己,過些天學校一樣會聯(lián)系阮文。
歸根結(jié)底,還是阮文自己有本事。
“那我也說個好消息,相信阮文同志聽到一定會十分高興的。”
謝薊生賣了下關(guān)子,看到年輕姑娘那明亮的眼眸眨動,他忽然間能體會到小羅喜歡賣關(guān)子的愛好。
“我也打聽了下,首都那邊有……”
“阮文,我就說剛才看見你了,好消息阮文,清華打電話到我辦公室來,說要你去讀書哩。”
作者有話要說: 元書記就是利用了信息差,不算多高明的辦法,但很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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