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場追憶往昔的長途跋涉
機場里人頭躦動,十一月底的晚秋,已經嗅到了一絲冬天的氣息。但上海不比北京,溫度還算適宜。斜斜的夕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直射進來,火紅的一片,晃得謝沐瑤有些睜不開眼。
落地時剛好是傍晚五點,還能聞到機場大廳里混雜著的各種熟食的味道。
她一點都不餓,甚至有些反胃。
這次回上海只拿了一個20寸的行李箱,手里連包都沒提。穿過機場大廳,看著手里拿著大包小包趕去托運的行人,覺得自己倒是格外輕松。
“讓一讓!”一捧花打在她頭上。
綠桔梗。
她認得,那是她最喜歡的花。干凈、清新,像無刺的玫瑰,毫無攻擊性的美。
她拉著箱子往旁邊挪了挪。陌生的男子露出拘謹又笨拙的笑,捧著那束花快步從她身旁走過。是去接女朋友的吧?她笑了。仿佛不是花打在了她的頭上,而是別人的愛情撞進了她心里。真好,被人愛著真好。
上一次離開這里,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為什么而走,今日又是為何而來呢?她心里再清楚不過。回頭再看一眼熟悉的候機大廳,他那天是從左邊還是右邊出來的呢?竟然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出口的道路兩旁停滿了計程車,不斷有司機向她招手,“小姑娘,拼車走不走?”
她搖了搖頭,凜冽的風一陣陣襲來,她趕緊扶好行李箱。“我等人。”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天色居然漸漸暗了下來。一輛藍色比亞迪緩緩駛來,鳴了兩聲笛。前排的車窗搖了下來,葉蔚對著謝沐瑤喊:“小瑤!”
謝沐瑤將行李箱放進后備箱,走進副駕駛座,系上安全帶。“東西也不下來幫我拿一下。”
“這是個病句。主語是我,不是東西。”葉蔚糾正道。她是雜志社的編輯,常與文字打交道,這是她的職業(yè)病。見謝沐瑤一臉無語,只好賠笑道,“我看你也沒多少東西嘛,何必要我下車迎接呢。你是不知道這一路上的車堵得多厲害,我請了兩個小時的假趕過來的。”
“不是說才升的組長,怎么提前走還要請假?”
“芝麻大點的官,頂什么用?還不是得看上級臉色。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讓蔣軒下了班直接回去做飯。”
“我還打算請你們吃飯呢,要不免得麻煩小蔣了。”
“你有幾個錢,還請我們吃。”
謝沐瑤不說話了。畢業(yè)這幾年,她一直捉襟見肘,葉蔚不是不知道。
葉蔚笑了,“以后有的是機會請我吃,這次嘗嘗你姐夫的手藝。對了,要不要把程韓銘叫過來?他過來應該挺方便吧?”
“不方便!”她突然加大音量。葉蔚有些詫異,“你回上海沒告訴他?”
她心想,我為什么要告訴他?我回來又不是為了他。可這話實在說不出口,她只好回答:“我有別的事要處理,不想打擾他。”
是不想打擾他,還是不想被他打擾?葉蔚瞥了一眼她,笑而不語。十幾年的交情,她不會不懂她。
程韓銘這個人葉蔚并沒有見過,只知道他是在徐家匯的一家外貿公司工作,父母在她們當?shù)氐恼畽C關工作,聽說家底很殷實。去年過年的時候,她沒有回黃州,打電話給謝沐瑤一家拜年,聽說謝沐瑤的姨媽給她安排了一場相親,對象便是程韓銘。葉蔚在電話那頭咯咯地笑:“謝沐瑤,你也有相親的這一天!”謝沐瑤有些頭疼,只是年前吃了頓飯,甚至連話都沒說上幾句,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那天見完面回到家,母親難得露出滿意的笑容。“自家人介紹的,果然不差。早幾年你讀書那會兒就有人來給你介紹,我統(tǒng)統(tǒng)都沒答應,我們娘倆這些年過得很困難,家里也沒什么積蓄,不能隨隨便便找個人。這個程韓銘很不錯,書讀得多,錢也賺得多。雖說今天這頓飯,他爸爸陳先生看上去有點傲氣,可能當官的都有些架子。但他媽媽話還是蠻多的,跟你很親熱,你要是嫁過去,應該不會受委屈。”
“我沒什么感覺。”謝沐瑤低聲說。
母親有些惱火,“什么感覺?十幾歲的小姑娘才談感覺,你是要過日子的。”
謝沐瑤默然。她畢竟過了年就二十五歲了,確實不再是少女的年紀了。至少程韓銘舉止還算斯文得體,她并不討厭。
兩家人吃了兩頓飯,一過完年程韓銘就回了公司。
“能者多勞”,不像謝沐瑤這樣的閑人可以在家待到元宵。
陳媽媽笑著說:“女孩子不要那么辛苦,越輕松越好呢。開年之后我讓韓銘去給她找工作,兩個人都在上海才方便。”
這一拖,大半年過去了,也沒讓謝沐瑤松口回上海。
這一次,自然更不是為他而來。
正好趕上下班高峰期,路上果然堵得水泄不通。謝沐瑤問道:“我去你家住,會不會不太好?”
“電話里不是就跟你說了,蔣軒好久沒回他爸媽那兒了,正好這次過去那邊陪他們住幾天。你好不容易來次上海,我肯定要好好陪你啊,明天周末我?guī)闳ス涔洹!?
“明天我要去參加婚禮。”
“誰結婚?”
“一個朋友,你不認識。”
她們大學雖然同在一個學校,但謝沐瑤學美術,葉蔚學文學,她說她不認識這也很正常,葉蔚沒有細想。“我們都到要結婚的年紀了。”她突然有些想笑。
“那你呢?你和小蔣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我和他?”葉蔚像是聽到什么不可思議的笑話,“什么都沒有,結什么婚?”
“蔣軒也不差,至少是上海人。”
“汽車牌照連上海市區(qū)都進不了的上海人。”葉蔚補充道。
當初謝沐瑤想帶著葉蔚一起去北京,葉蔚堅決不肯去,她說蔣軒的家在上海,除了上海她哪里也不去。那為什么三年過去了,她還是不愿意和他有個共同的家呢?謝沐瑤覺得三年前的葉蔚是很愛蔣軒的,她相信此刻的葉蔚也是愛蔣軒的,那到底是什么變了呢?
“我原本以為你要為了程韓銘回上海工作,都考慮這么久了還沒考慮好?”前邊看樣子是走不動了,葉蔚干脆拉到駐車檔。
“可能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你終于想好把北京的工作辭了?”葉蔚有些驚喜。當初是謝沐瑤非得拉著她報上海的大學,誰知大學還沒畢業(yè)她就收拾好了東西一個人跑到北京去了。一去三年,這是第一次回上海。“果然還是重色輕友。”她哼哼了一聲。
“我媽一直催我,沒辦法。”
“你媽媽說的沒錯,女孩子能嫁個好人家才是一生的福氣。程韓銘的條件我也覺得很好,當初我們還瞧不上相親,其實親戚介紹的比自己找的靠譜多了。”謝沐瑤似乎在葉蔚眼里看到了一絲羨慕。
她在羨慕我嗎?羨慕我愛而不得,只能嫁給一個根本不喜歡的人?
謝沐瑤不再說話了,此時暮色徹底降下來了。
葉蔚和蔣軒租住在浦東的一座老式居民樓里,外面看上去雖然有些年代感,但好在里邊的環(huán)境還算舒心,四周綠樹環(huán)繞,大門口還種了幾株木蘭,很是清新宜人。
葉蔚讓蔣軒下樓來幫謝沐瑤拿行李,老式的房子就這點不好,住七樓還得爬上爬下的。蔣軒長得很高,背脊卻像是總也挺不直,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一件墨綠色的夾克,有些靦腆地朝著謝沐瑤笑了笑,接過她手里的行李箱,二話不說便往樓上搬,看著倒有些憨傻。
謝沐瑤空著手走在他們身后,還爬得氣喘吁吁的。葉蔚叉著手站在門口揶揄她:“你的身體素質還是這么差,回頭得讓程韓銘好好給你補補。”
蔣軒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很多都是謝沐瑤愛吃的。葉蔚對她的口味一如既往地了解。
謝沐瑤見蔣軒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她只知道他是葉蔚在大學里談過的第二任男友,是葉蔚社團的學弟,從得知他們交往開始,謝沐瑤就習慣叫他“小蔣”。小蔣和葉蔚一起去北京旅游時,她曾接待過他們,當時在她逼仄的出租屋里,也是小蔣做的飯。
會做飯的溫柔的上海男人。這是謝沐瑤在葉蔚面前對他的評價。
吃完了飯,蔣軒又去收拾碗筷,謝沐瑤要去幫忙,硬是被他和葉蔚攔了下來。收拾完了,臨出門時對葉蔚說道:“你們這幾天出去玩開車方便一些,鑰匙就留給你了,我上下班可以坐地鐵。”
葉蔚點點頭,目送他下樓。
夜里她們睡在一張床上暢聊,葉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問她:“什么朋友非得你大老遠從北京飛過來?我不記得你有什么交往特別密切的朋友啊。”
這倒是句實話。謝沐瑤的性子獨來獨往慣了,除了葉蔚,其他朋友都不過是泛泛之交,換了個地方慢慢也就斷了聯(lián)系。
她也沒想騙她,很誠懇地問她:“你記不記得有個人,叫鄭嘉一。”
葉蔚看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時隔這么多年,她還能從謝沐瑤嘴里聽到這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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