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驕陽不是藏進了海平線,而是從此以…
畢業后的第一個國慶節,放了七天假。難得的閑暇時間,謝沐瑤回了家,她和媽媽兩個人的家。假期只剩最后一天,她訂了下午六點從武漢飛往北京的機票。黃州這個小地方,只有火車站沒有機場,每次回北京必須先坐城鐵去武漢,再從武漢飛往北京。
快到中午,母親正在廚房忙著做飯,謝沐瑤在房間里收拾行李。手機忽然震了一下,她拿起來一看,是一條來自上海的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你現在在北京么?”
她猜測或許是畢業后忘了存留的某位同學的號碼,又不好意思問是誰,只好回復道:“我在家里,現在還沒回北京。有事么?”
“沒事,問問。”
不知為何,她看著屏幕,居然感到一絲慌張,她將手機攥在手機,心里反復地問著同一個問題,卻又一次次狠狠地駁斥著自己:不可能!
可就是這么巧,此時又進來了一條短信:“本來想說請你吃飯的,正巧出差經過北京。我是鄭嘉一。”
鄭嘉一,居然真的是他!
“你什么時候走?”謝沐瑤按耐不住心底的激動,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擊著。
“下午六點的飛機。”他回。
“我趕不回來。”她下午六點的飛機飛北京,而鄭嘉一恰好六點離開,人生怎么會有如此殘忍的巧合?
“嗯,那就下次有緣再見吧。”
她看著屏幕苦笑,有緣再見?整整四年都沒有再見,還指望能有什么樣的緣分讓他們再見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連行李都丟下了,直接沖出門攔輛的士去往火車站。
不能等下去,沒有機會了。一路上她拿著手機,抱著那一絲最后的幻想快速瀏覽著購票網站,“售空”,“售空”,然而全是“售空”!
除了武漢,還有其它城市可以直達北京么?她像是瘋了似的,尋找著附近其它城市的機場,襄樊?來不及,宜昌?來不及,南昌,只有晚上七點的……她翻著翻著,眼淚不可抑制的涌了出來。
終于在快要抵達火車站時,查到了長沙到北京有下午三點半的機票!而此時正好有一班十二點鐘開往長沙的動車還有幾張沒賣完的站票。幸好路途不算太遠,站兩個小時也沒有關系。一路勞頓,到達長沙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半,謝沐瑤沒吃午飯,此刻已經餓得饑腸轆轆,然而并不敢再耽擱,趕緊打了輛的往黃花機場方向去。
“師傅,這里去機場要多久?”
“大概一個小時。”
“可以快一點么?麻煩您,我趕車。”
“好,我盡量快一點。”
“謝謝!”
然而老天爺似乎誠心與她作對,一路上一直都在堵車,她在車里急得焦頭爛額,眼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快一點,再快一點,來不及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禱告,后面的一段路走得極為順暢,甚至連紅燈都沒有遇到,司機也終于趕在了三點半之前將她送到了機場。順利登機。
這是謝沐瑤前半生以來,度過的最為爭分奪秒的一個下午。從黃州到長沙,再由長沙輾轉到北京,四年前沒為他耗費的勇氣,這一次連本帶利還給他了。她坐在飛機上,捶著自己因一路狂奔而發麻的腿,回想著這一路,像是在做夢一樣。
她一定是瘋了吧,只是為了見他一面,值得么?
答案是肯定的,即便知道沒有結果,即便從未想過要爭取,即便預料到終會撞個頭破血流,也還是想要拼命去見他一面。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也算是了了這么多年的一點執念。
她沒有別的心愿了,只是見一面,一面就夠了。
飛機落地正好是五點四十八分,她趕緊將手機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條鄭嘉一的未讀來信:“我走了,再見。”
謝沐瑤心亂如麻,立刻點擊回撥,一路小跑著來到候車廳,鄭嘉一很快便接聽了電話,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喂,我剛準備關機你電話就打進來了,怎么了?”
謝沐瑤的嗓子里此刻像是被塞滿了東西,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她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潮,聽著自己一聲聲清晰而快速的心跳聲,站在原地躊躇,忽然之間想要退縮。
鄭嘉一在電話那頭說著:“謝沐瑤,我走了啊。”
她咬了咬牙,問他:“飛機起飛了么?”
“還有十分鐘。”
“我過來了。”
他顯然是愣了一下,“你在哪兒?”
“機場大廳。”
“站著別動,我出來。”
等待的那一分鐘,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靜下心來想想,她忽然有些后悔這樣急著跑過來。這算什么呢?等會兒看到他該說些什么好呢?不顧一切地跑到這里來,在他眼里會不會很可笑呢?可是還顧得了這么多么?她在和時間賽跑,將所有的運氣作為籌碼,就賭這一次。
還好,他來了。
“謝沐瑤!”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棒球衫,背著一個黑色的旅行包,穿過擁擠不堪的人海,朝她走來,依然是高中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嗨。”謝沐瑤呆呆的看著他,除了簡單的問候,不知該說些什么。
“你不是趕不過來么?”他問。
“我換了機票,正好來得及。”她笑得有些尷尬。
她看到他眼里閃過一絲不被察覺的驚喜。那驚喜讓她又驚又怕。
“你怎么還是和以前一樣矮?還長胖了。”幾年不見,他的話還是這么不中聽。
“我長高了好不好,明明是你越來越老了。”
“男人嘛,滄桑點才有男人味。你這個幼稚園小朋友,懂個鬼!走吧,出去找個地方坐坐。”
“你不是要登機了么?快去吧。”
“你打電話給我時我已經檢過票準備登機了,現在跑出來票就作廢了。你還是這么傻啊!”
“那你跑出來干嘛?”
“你都趕過來了,我總要來看看你吧。沒事兒,晚上應該還有回上海的班機。”
他們在機場附近找了一家餐廳坐下,謝沐瑤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進食,此刻胃里也有些難受。但她依然強忍著不適,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鄭嘉一聊著天。
“我們四年沒見了吧,時間過得真快。”他說。
“是啊,你現在在做什么工作?”
“產品設計唄,天天用腦子,所以才老得快。”
“我開玩笑的,沒老,是成熟了。”謝沐瑤笑道。
他也笑了,“找男朋友沒?”
“沒有,沒遇到合適的。”
“該不會是沒人要吧?”他大笑。
謝沐瑤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人家排著隊搶著要的好不好!”
他們都沒有變,還是和以前一樣嘻嘻哈哈,沒心沒肺。這頓飯吃得很開心,發自肺腑地讓她開心。謝沐瑤歪著頭看著他的眼睛,那樣清澈明亮的眼睛,一如往昔。
她喊道:“鄭嘉一。”
“嗯?”
又一聲,“鄭嘉一。”
“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她撐著腦袋望著他,一如他曾在燈火闌珊的夜里望進她漫無邊際的眼眸。
吃過飯后,鄭嘉一陪著謝沐瑤走出餐廳,天空中烏云密布,夜色籠罩著這座燈火通明的城市。“你回去吧,已經很晚了,等會兒估計要下雨。”
“不著急啊,下雨也沒關系,等會兒打車回去嘛。”她想起那年隆冬在高鐵站,他也是堅持要等她檢完票才離開。此刻,也該讓她等他一回。
“我晚上十一點半的飛機,還要等好久呢,你早點回去休息,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我看著你走。”他說完便幫她攔了輛計程車,“上去吧,已經開始下雨了。”
她只好微微一笑,對他說道:“再見,鄭嘉一。”
他也笑著向她揮手“再見。”
謝沐瑤坐進車里,透過車窗,看著鄭嘉一站在細雨蒙蒙的路口,他的身影漸漸變成黑暗里的一個小點,終于在下一個路口消失不見。謝沐瑤的心底涌現出無限的滿足與感慨。
他們都回到了各自的生活中去,彼此之間也沒有了聯系。或許他知道,或許他不知道。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都鄭重地告過別,鄭重地轉身離去。
在這期間,謝沐瑤又換過一次號碼,這一次也依然沒有告訴他。
今年的十月份,謝沐瑤剛從公司下班,經過前臺時,同事小張叫住了她:“謝小姐,這里有你的一封快件,已經幫你簽收了。”
“好的,麻煩了。”由于趕時間坐地鐵,她便急匆匆將快件塞進包里,走出了公司大門。
下班高峰期永遠都搶不到座位,她在地鐵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回到家時已經累得沒了力氣。肚子餓得不行,又跑去廚房捯飭了一碗雞蛋面。吃完了飯,才終于恢復了元氣。
她這才想起那封快件。
起身將它從包里拿出來的那一瞬,她就丟了神。
“寄件人”旁邊赫然寫著“鄭嘉一”三個大字。
熟悉的字跡,熟悉的名字,一別經年,恍如隔世。
不知不覺,距離上一次見面又過去了三年。
她用裁紙刀細心地打開包裹,里面是一封粉紅色的請柬,上面印著燙金的“囍”字。
是的,那是鄭嘉一和齊祎的喜帖。
“尊敬的謝沐瑤女士,新人鄭嘉一先生與齊祎女士將于十一月十六日在上海市xx酒店舉行盛大的結婚典禮,屆時恭請您的光臨。”
十年愛情長跑,他們最終結成了連理。
謝沐瑤滑坐在地上,手里拿著那張請柬,紙張上的紋理觸感很好,她用指腹輕輕地在那凸起的三個字上摩擦著。忽然間,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她將腦袋埋在膝蓋上,發出無聲的嗚咽。
所有的遺憾,所有年少時的無能為力,都在這一刻成為無法抗拒的痛苦與煎熬。
夜幕降至,那首唱到喉嚨沙啞的歌,那個占據了她整個青春的漫長無比的夏天終于沒了再書寫下去的必要。驕陽不是藏進了海平線,而是從此以后只會為另一個人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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