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家已經是下午五點。

等我老舅關了診所回家吃完飯后，我跟他單獨又在一個房間里面。

看到我關門，他已經開始緊張了。

“雖說讓你別忘了回老家看看，但也沒讓你經常回來啊。”

他看著我說道：“老回來也耽擱工作，有什么事電話里講就行了嘛。”

我心想電話里講，我也看不出來他有沒有說實話啊。

“舅，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瞞著我？”

我遞了支煙給他，幫他點上，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家里現在就剩我一個人了，雖然名義上還有個弟弟，但始終沒有相認，什么事情都要靠我一個人去面對，不管好的壞的，不管我承不承受得住，我終歸要知道所有的真相，把日子繼續過下去。”

“我是一個成年人，您不應該再把我當小孩。”

他坐在那兒，頓時有些尷尬起來：“我知道的本來就不多，全都已經告訴你了，你再問我也不知道答案啊。”

我望著他：“也許你都告訴我了，但你說的全是實話嗎？”

他不解：“你的意思是，我有些話騙了你？”

我點點頭：“還是我上次問您的問題，現在我又問您一遍，我和李祁賢，到底誰才是那個天生壞種？”

“您說實話吧，如果沒有了解到一些事情，我不會突然又跑回來問。”

我堂舅坐那兒跟石化了一樣，半天沒說話，眼神時不時地朝我瞟過來。

在抽了好幾口煙之后，他沒敢看我，然后吐出兩個字。

“是你……”

我僵在沙發上，愣了半天。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很受打擊。

接下來直到一根煙抽完，我們誰都沒再開口說話。

良久我才問道：“還有嗎？”

他抹了把臉，好像難以啟齒一樣：“如果你非要我說出來，那你最好先做好心理準備。”

我點點頭：“已經做好了，說吧。”

他長嘆一口氣，說了一個晴天霹靂出來。

“你不是李祁安……”

“你才是真正的李祁賢……”

聽到這兩句話，我手里的第二支煙竟嚇得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根本難以理解這兩句話：“你……你說什么？我……”

他這才看著我，滿臉嚴肅地解釋道：“你確實是雙胞胎里面基因有異常的那個，也就是你說的天生壞種，原本你才叫李祁賢，小時候你把李祁賢推進了河里。”

“后來我媽，也就是你堂姥，不知道她用的是巫術還是別的什么方法，總之將你和李祁安一起催眠了，她把你們兩個人的善惡取了一個平均值，也就是你繼承了李祁安一半的善，李祁安繼承了你一半的惡。”

“并且她在催眠過程中，將李祁安的記憶放進了你腦子里，又將你的記憶放進了李祁安的腦子里，最后你爸帶走了李祁安，你留給了你爺爺，從那以后你就叫李祁安，而李祁安又改叫李祁賢。”

我情緒有些激動起來：“為什么要這么做？”

堂舅起身走到我對面，拉了把椅子坐下：“其實你是李祁賢這件事，我之前并不知道，所有的知情者只有三個人，就是你爸爸跟你爺爺，還有我媽。”

“在你爺爺過世之前，他才把這件事情告訴我，根據他的解釋，當時你和李祁賢被催眠調換了記憶，你爸爸要接替你爺爺去做什么事，于是你爸只能帶走較為聽話的那個。而你雖然繼承了李祁安一半的善，但你的本性里面潛藏著‘惡’，而人性又是很復雜的東西，人可以說壞就壞，卻很難變好，所以你的行為和思想只是比以前好了一些，但仍需要加強管教。”

“于是你爺爺就留在家里負責照顧你，還有對你的教養，希望引導你走上正途，有一天能徹底擺脫天生壞種這個名字。至于他是怎么引導你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在這個過程當中，你并不像普通小孩一樣那么好教育，所以你爺爺對你非常嚴苛，嚴苛到了一種程度。”

“在你的基因里面，你是一個非常記仇的人，你爺爺怕你記恨上他，所以只能拜托我媽繼續抹除你的一部分記憶，事情就是這樣。”

聽完之后，我還是不敢相信，盡管我知道這可能是事實，但內心就是接受不了。

因為一直以來，我都把自己當成李祁安，我以為李祁賢才是那個天生壞種，可現在突然告訴我，我才是那個天生壞種，而且我連李祁安都不是。

這叫我怎么接受？

我下意識反駁道：“這根本說不通，我爺爺給我留下過一段視頻，這段視頻是用DV錄下來的，錄的是小時候我和李祁賢過生日。”

“當時李祁賢拿生日蠟燭想捅我的眼睛，我爺爺最后的反應根本沒拿他當自己的孫子看待，他很厭惡這個小孩，厭惡到可以對這個小孩動手。如果我才是這個小孩，他既然這么厭惡我，怎么會讓我爸帶走聽話的那個，把我留在他身邊？”

堂舅平靜地看著我：“你所認為的說不通的所有地方，只要你仔細想想，最后都能說得通，包括你說你爺爺非常討厭你，但卻把你留在身邊，待會兒這也說得通，因為這些都是事實，事實肯定能夠說得通。”

“要不你先平復一下，自己捋一捋，看是不是能夠說通。”

我強迫自己平復下來，把自己當成李祁賢，當成那個天生壞種，去復盤所有的事情。

結果復盤下來，全都能說通……

包括王晨為什么會把我當成李祁安，像小時候一樣依舊對我好，拿我當最好的朋友。

因為我和另一個已經平分了善惡，互換了記憶，可能之后我還是會表現出一些天生壞種的跡象，但有我爺爺一直在監督我，加上王晨本來心智就只有幾歲，他可能感到疑惑過，但他的智商沒辦法去做那么細致的懷疑。

為什么所有的事情完全都能說通呢，因為不管我跟李祁賢之間到底誰是李祁賢，誰才是天生壞種，完全不影響我們去復盤小時候的事，因為我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

見我表情漸漸發生了變化，堂舅接著說道：“你爺爺為什么會把你留在身邊，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話，一開始他確實不想跟你一起生活。你可以換位思考一下，從你生出來，到你逐漸顯露天生壞種的樣子，你干了很多壞事，這些壞事不僅讓人厭惡，也讓人害怕，更為離譜的是，你差點把你親兄弟推進河里淹死，幾次三番地想傷害他。”

“任何一個家長，都不可能會喜歡這樣的孩子。”

我紅著眼睛，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來：“所以，所以我就不該被生出來，對么？”

堂舅：“你不能這么去想，因為最后你爺爺確實把你留了下來，雖然有不得已的成分在里面，但他決定照顧你，教導你，肯定還是念及了這份血緣關系，始終把你當成是李家的一份子。”

“之后，你們長達二十幾年的爺孫感情，你們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這些都是你的親身經歷，不用我多解釋你也應該明白你爺爺對你的感情，對你的付出和關愛。至于為什么他一開始討厭你，后來卻對你這么好？”

“假如你有一個孩子是天生壞種，你肯定也會討厭這個孩子，這是毫無疑問的。可當這個孩子被教育好之后，你在日復一日地相處和付出當中，你會清楚意識到這是你的血脈，是你的后代，是你的至親。”

“這就是親情，親情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沒辦法剝奪走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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