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番外三
空置了三年的狀元府被修葺一新, 終于恢復(fù)熱鬧氣象。
宅子里添了許多花木,都是曾氏的手筆。主屋已經(jīng)翻新,窗子糊上簇新的窗紗, 床上掛著嶄新的床帳,鋪著曾氏親手繡的百子被。她成婚后與魏卓住在殿帥府, 不大過來這邊,便將主屋騰給陸徜做了新房。
“掛高一點兒, 往左一點, 對, 就這兒……”
曾氏站在正堂看人掛紅幔,旁邊又有小丫頭捧著紅燭匆匆跑過來問她:“夫人,這些要放哪里。”
她便又回身指揮小丫頭,還沒等話說完,又有小廝過來,說是新采買的燈籠到了……
短短盞茶功夫, 下人們已經(jīng)接二連三向她請示了四、五件事, 魏卓見她忙得腳不沾地,自有些心疼:“有些事交給他們?nèi)マk就成, 你不必親力親為。”
“不成, 我這又是娶媳婦,又是嫁女兒,和別人家不一樣。”曾氏任他扶著自己坐到椅上小憩,心里的喜悅都寫在臉上。
她和別家婆婆不一樣, 明舒是媳婦, 也是女兒,又費了這般力氣才與陸徜修成果,她這做母親的自然高興。
一輩子也就這一次, 再累都值得。
“你啊……自己成婚時也沒見如此高興。”魏卓捏捏她的手,低聲道。
“那不一樣。”曾氏紅了紅臉。
“哪里不一樣了?不都是成親?你這般厚此薄彼,我是要傷心的。”四下無人,魏卓一改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肅殺威嚴(yán),在她耳邊委屈道。
曾氏臉色愈紅,推了推他嗔道:“一把年紀(jì)了還和孩子計較,你快正經(jīng)些。”
“我說的都是心里話,哪句不正經(jīng)了?”魏卓反握住她的手。
“不同你說了。”曾氏說不過他,臉紅紅地站起來。
正好庭院外急匆匆跑進來個小廝,到門前喘著氣道:“殿帥,夫人,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到城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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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從江寧到汴京,走了十?dāng)?shù)日,終于抵達汴京。
因要等吉時,明舒在城里最好的客棧住了一晚,第二天大早,梳洗更衣,換上喜服,再由陸徜迎回府邸。
明舒的嫁妝一早就運到京城了,看得見的布匹頭面壓箱銀這些不說,滿滿當(dāng)當(dāng)幾十抬,看不見的田莊鋪面地契列了一撂厚厚的禮單,足以令人咋舌。
這也是她阿爹的心愿——讓女兒風(fēng)光大嫁,一點委屈都不要受,一點苦也不要吃。
所以這場婚禮,明舒并沒想著簡單辦。
她就是要全江寧和全汴京的人都知道,簡金海的女兒今日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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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婚禮的確風(fēng)光——由太子殿下親自主持,禁軍統(tǒng)領(lǐng)魏卓與六部尚書陸文瀚都駕臨,有了這三人鎮(zhèn)場,朝中其余重臣又怎敢怠慢,再加上當(dāng)日還有圣人從宮里賞下的賀禮,是以來的賓客幾乎個個身份非凡。
內(nèi)宅的賓客也毫不遜色,明舒在汴京經(jīng)營四年,人脈已廣。她的全福夫人,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許氏。老國公還健在,許氏也依舊是世子夫人,四世同堂,福氣自然滿滿。太子妃、郡王妃、縣主……亦都前來恭喜,狀元府這小廟,險些就裝不下這么多人了。
而這風(fēng)光大嫁的下場就是,明舒累得四肢都快抬不起來。
光一個拜高堂,她就比別人多拜一回。曾氏與陸文瀚他們是分開拜的,先拜過陸文瀚,再拜曾氏與魏卓。這二位爹出手倒都大方,就跟互相攀比一樣,魏卓送了城外的馬場,陸文瀚就送了汴河邊的別院;魏卓送了套黃花梨家什,陸文瀚轉(zhuǎn)頭就搬了套拔步床過來……其余玉器古玩又都另當(dāng)別論。
這些,全都被陸徜做了聘禮,而成親,仍舊在他自己得來的狀元府邸。
他這人,心里還留著過去的清傲。
好容易被送回屋里,行撒帳合髻等禮,待與陸徜飲過合巹酒,眾人才退出屋去,留明舒獨自坐在新房內(nèi)等陸徜招呼賓客歸來。
屋里的龍鳳燭燭火輕搖,燭淚已經(jīng)積了兩層,喧囂的聲音隔著門傳來,聽在耳中做夢般不真切。
明舒頂著沉重的赤金頭面坐在床沿,已覺腰快直不起來了,眼前一片紅火火的光影。雖然辛苦了整天,但她此刻居然不覺得餓,也許是餓過了頭,也許是陸徜偷偷塞給她的小點心墊了肚子,她就覺得累,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她覺得她可能等不到陸徜進來。
————
也就是敬一輪酒的功夫,陸徜便回房了,可明舒已經(jīng)巴著床架子坐著睡著。
頂著那么沉重的冠子,她也不嫌硌得慌?
躡手躡腳走到床邊,他坐到她身邊,伸手要替她卸冠,但女子頭面復(fù)雜,他一時間竟無入手之處,忙了半天沒將頭冠取下,反而把明舒給吵醒。
明舒咕噥兩聲睜開眼,斜眸望他,大大的眼眸瞇得只剩狹長的縫,在燭火下似含著一汪春/水。
“乖,把釵髻妝面卸了再睡。”陸徜順手攬住她的腰,半抱著她道。
明舒漸漸清醒,眨眨眼睛,甕聲道:“席散了?”
“沒有,還在喝呢。魏叔他們在招呼賓客,我先回來了。”陸徜把她拉到妝奩前,令人取水進來。
“不鬧洞房吧?”明舒有些緊張地看著房門口。
陸徜揉揉她的頭:“同他們說好了,不鬧。”
明舒這才安心。
一時間青蟬把水打好離開,屋門復(fù)又關(guān)上,明舒卸去釵環(huán)發(fā)髻與妝容,陸徜也洗漱完畢,兩人均著大紅里衣并排坐在床沿。
都有點緊張。
陸徜二十有四,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明舒也過二十,別家小娘子這個年紀(jì),孩子都該會走了……但他兩人,卻什么也沒有。
此前雖然也同床共枕過,但還守著禮,并沒逾越,今夜可就不同了。
陸徜雖然等了三年,早就心火如焚,但真到跟前,他又變得小心翼翼。
主要怕唐突了明舒。
“餓嗎?要吃點東西嗎?”他道。
“不餓。”明舒搖頭——她不想吃,吃了有味。
“渴嗎?”
“想喝口茶。”
陸徜便起身給她倒茶。
一時飲過茶,兩人又直挺挺坐著。
“要不,睡吧。”陸徜建議一句。
“嗯。”明舒毫無疑義。
下一刻,兩人并排直挺挺躺到床上,百子被嚴(yán)嚴(yán)實實蓋到二人下巴。
“你累嗎?”陸徜翻個身,側(cè)向明舒。
明舒盯著床頂:“累。”
從天不亮就開始折騰,她能不累嗎?
“那你睡吧。”
陸徜邊說,邊伸臂搭在她腰間,規(guī)規(guī)矩矩地搭著。
明舒閉上眼——累是真累,但她睡不著。
他的手臂有點沉,這被子有些厚,兩個人一起蓋著格外熱,直挺挺躺著不舒服……她能想到一百個睡不著的理由。
“怎么了?”陸徜察覺她急促的呼吸,問道。
“我睡不著。”明舒道,“你呢?”
“我也睡不著。”
“那咱們聊會吧。”明舒也側(cè)過身,面向陸徜。
“聊什么?”陸徜眼里只有她亮晶晶的眼,水潤潤的唇,身上有些發(fā)燙了。
明舒摸著簇新的百子被,想著如今的一切,有些感慨:“記得我們剛赴京時的日子嗎?點碗面你還要把自己碗里的肉都勻給我吃,住的是臨街的小閣樓,我占了你的房間,你就得在樓下竹榻上將就。”
那段時光,她記憶猶新。
陸徜把她往自己懷中按了按,兩人湊得近了些,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傳來,還是那股熟悉的香味,以前她在他手上抹過的淡淡桂花香,沁人心脾。
“你皮嬌肉貴的,那時我就怕委屈了你。”他心不在焉回道。
“我哪里皮嬌肉貴了?”明舒對這個詞有些意見,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算是特別容易適應(yīng)生活的人了。
“連穿件粗布衣裳都把你磨出一身紅疹,還不是皮嬌肉貴?”陸徜抱緊了她,唇輕輕點在她額頭。
提起這茬,倒是叫明舒記起了一件事來,她仰頭,唇自他下巴刷過,滿眼不懷好意的調(diào)侃:“我記得,你帶我去成衣鋪子買衣裳了。那是你第一次陪姑娘買衣物吧?把你那臉給紅的喲……”
說著她“嗤嗤”笑出聲。
“就算過了三年,那也還是我第一次陪姑娘買衣裳。”陸徜毫不避諱。
“你記不記得老板娘讓你摸料子,你就跟被刺猬扎了似的縮手!”明舒越想越來勁,滿眼笑意,忽然間竟將衣襟扯松,“看,那件小衣,我還穿著呢。”
“……”陸徜的呼吸頓時停滯。
發(fā)現(xiàn)陸徜目光神情起了變化時,明舒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陸徜忽扣住她的手,沙啞道:“你還留著這件衣裳?”
明舒別開臉,雙頰緋紅,小小聲地“嗯”了聲。
她不僅留著,還特地在新婚之夜穿上。
“喜歡?”他又問她,唇已經(jīng)徐徐落在她耳畔。
明舒被他問得整個人如同火燎,恨不能縮進被中去,只剩兩聲嚶嚀出口。
“下次,我再給你挑。”一語鉆入明舒耳中,未待她反應(yīng),陸徜已傾身而覆。
青帳落下,掩去燭色,只余細吟沉喘從帳中傳出,不曾掖實的青帳子被里面的人扭亂,很快,一方絲被并兩身大紅里衣又從帳子縫隙中滑落地面,床慢慢搖動起來,縫隙里隱約可見的春/色無邊。
還有兩三句昵語。
“這小衣變緊了。”
“該換了。”
“為夫替你挑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新手司機居然上路了啊…………
【明天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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