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動身
孟煩了不知道教官韓征為何總是給自己創(chuàng)造機會,讓自己與小醉接觸。
但不得不說,作為一個男人,尤其是作為一個讀過書有文化的細膩的男人,第一次見過小醉之后,孟煩了就被小醉身上那股純真的善良給折服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在這樣的歲月里,在這樣炮火連天的歲月里,在禪達這樣一個窮困潦倒的小地方,居然還有這樣干凈的姑娘。
韓征的心思孟煩了不再去想了,懶得想,也壓根兒想不到,整個收容站沒有人知道教官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這個一直在睡覺,然后突然醒來,如同當頭棒喝,迅速的領導起整個收容站潰兵,自己卻并非軍隊中人的家伙,爆發(fā)出來的個人魅力和自身能力令人不得不信服,自愿地跟隨起他的腳步。
就連自認為洞察力過人,聰明到可以替自己權衡好一切利弊的孟煩了,也義無反顧地加入了跟隨著韓征腳部的隊伍。
“他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孟煩了感慨,身后,小醉家的小院離他越來越遠,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了生活的動力,有了戰(zhàn)爭的目標,無論怎樣的浴血奮戰(zhàn),無論怎樣的拼搏廝殺,他要守護的不正是身后這像小醉一樣干凈善良的姑娘嗎?
小院里,透過半掩的門縫望著逐漸遠去的孟煩了的背影,小醉的眼圈紅了,她望著天空喃喃:“哥哥,你什么時候回來,你知道嗎,你的戰(zhàn)友們真的很好,他們都很照顧我呢!我又多出來好多個哥哥了!”
喃喃完這句話,她的淚水徹底地溢了出來,小醉很善良,很干凈,但她不傻,甚至是心思細膩。
川軍團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她從一些當兵的口中也聽說過一些。
他的哥哥一年多都沒有來禪達看過她了,現(xiàn)在一群自稱是哥哥的戰(zhàn)友出現(xiàn),很照顧她,可是她的哥哥卻仍舊沒有來,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但心中的期盼總歸是美好的,小醉仍舊在傻傻癡癡中堅信,自己的哥哥一定還活著。
…………………………
晚上八點整,特訓隊79人全體集合。
其實遠沒有到八點,隊員們就陸陸續(xù)續(xù)地返回收容站了。
原因很真實,就那點兒軍餉,沒兩下子就花沒了,能在集市上得瑟多久?
花完了錢,享受過財主的痛快,順帶著放松了一把,有隊員在見了禪達的民眾時喊著,“老鄉(xiāng),知道嗎,我們要去殺鬼子了,瞧見沒,這是我們殺鬼子用的槍,兜里還有子彈呢!”
說這話的時候他是多么的自豪啊!自從當潰兵以來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堂堂正正的挺胸抬頭一回,周圍迎來的是禪達百姓們敬仰的目光。
“報數(shù)。”
“1”
“2”
“3”
……
“78”
一連串的數(shù)字很快從頭到尾,外加上韓征,特訓隊79位成員全部聚齊。
韓征安排道:“時間不早了,按照咱們平日里的作息習慣,十點鐘整所有人準時休息,必須把精神頭兒給我養(yǎng)足了,明天好進行長距離的行軍。
至于現(xiàn)在到十點鐘之間的兩個小時,小組長們有一個任務,檢查好自己小組成員的裝備攜帶情況,確保每一位成員的健康狀況良好,有問題的及時報備。
每位小組長組長都把責任給我肩負起來。
我再說最后一遍,你們的任務不僅是要指揮好自己小組的成員,更要保護好自己小組每一位成員的安全。
特訓隊的鐵律是不變的,你們把他給我記到骨子里頭去,戰(zhàn)斗一旦開始,發(fā)起沖鋒的時候我這個總指揮官必須沖在最前面,接下來是組長,小組長們緊隨其后,然后是每一位成員。
我如果在沖鋒的時候看到哪個組長或者小組長在撤退,對不起,我會直接槍斃你。
同樣的道理,你們組長和小組長要是在沖鋒的時候回頭看到哪個成員因為怕死而不聽命令地潰敗,直接擊斃,這樣的孬種不是咱們特訓隊的兄弟。
撤退命令下達,小組成員最先撤離,接著是小組長組長,然后是我這個總指揮官。
我要是成仁了,指揮權直接落在第一小組組長上,以此類推下去。
和小鬼子打得猛打得兇的川軍團曾經(jīng)說過,只要還有一個川軍在,川軍團就還在。
我要說的是,戰(zhàn)斗開始,只要咱們特訓隊還有一個隊員活著,哪怕只有一口氣在,特訓隊就沒有覆滅,戰(zhàn)斗就沒有結束。”
“這是我們特訓隊的傲骨,是我們特訓隊的榮耀,我希望有一天當其他的部隊提到我們趕赴緬甸與日軍作戰(zhàn)的特訓隊時,都會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說這是一支真正的鐵血隊伍!
我希望當我們從戰(zhàn)場上殺鬼子凱旋而歸的時候,禪達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可以在街頭滿簇著相迎,然后高呼我們是英雄!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
只有用勝仗,只有用敵人的鮮血,才能洗刷我們一次次潰敗的恥辱。
潰兵的侮辱是不是還要在咱們身上繼續(xù)下去,就看這次緬甸一行了。
兄弟們有沒有信心?”
“有!”
“有!”
“有——”
隊員們放聲嘶吼著。
韓征笑了,“有一件事情我大概是忘了和你們說了,你們知道你們手上的這些裝備,糧食還有衣服,包括這次咱們提前五天前往緬甸的軍事行動,是怎么來的嗎?”
隊員們茫然。
了解內情的孟煩了說道:“是教官在虞團座那里立下了軍令狀,說這次如果帶我們去緬甸打不了勝仗,殺不了鬼子,打不出彩來,回來之后寧愿接受軍法處置,這才為咱們爭取到的。
不然就咱們這些潰兵,就像迷龍說的,直接用拉貨的飛機丟在緬甸,就給當炮灰了,連死都不知道會死在什么地方。”
隊員們都不說話了,這是他們從來都不知道的情況,再看向教官韓征的目光越發(fā)的不同,敬佩之中夾雜著感激。
韓征笑道:“別聽煩啦瞎扯,把老子想得這么偉大。
告訴你們,這場仗咱們要是打不贏,大不了從緬甸離開之后老子腳底抹油溜了唄,誰傻傻的跑回來到他虞嘯卿這兒吃槍子兒啊!”
幽默輕松的話語再次讓隊員們跟著笑了起來。
只是在心底,所有隊員們無不卯足了一股勁兒。
這次去緬甸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不止是關乎到大家的尊嚴,同樣關乎到立了軍令狀的教官的生死了。
“行了,廢話不多說了,各自的小組長開始檢查隊員的裝備攜帶情況,十點整所有人開始休息。”
命令下達之后,所有小組長們紛紛行動起來,隊員們配合檢查。
韓征則是找到了郝獸醫(yī),玩笑道:“我說獸醫(yī),你那八個傷員的情況怎么樣了?你可別給我說還沒有好轉,我可是從虞嘯卿那兒專門兒請來了醫(yī)生給你幫忙,還有你需要的的藥物,總不能再把人給瞧死了吧?”
郝獸醫(yī)連忙搖頭道:“那不能那不能,現(xiàn)在傷員的情況大有好轉,咱們離開之后,只要有人能管他們的吃喝拉撒,再過一段時間他們的傷勢基本上就能痊愈了。”
“好說,明天一早出發(fā)之前,我會派人把傷員送到虞嘯卿那里去。”
郝獸醫(yī)愕然道:“那邊能治好他們嗎?”
韓征道:“你放心,虞嘯卿這個人雖然足夠冷漠,對底層士兵的傷亡如果看不到的話他是不會在乎和心疼的,但咱們要把傷員放在他面前的時候,怎么說也是在戰(zhàn)場上流血的士兵,就算是做出來給其他的士兵看,他也不會放任不管的。”
這一點韓征對虞嘯卿的心思洞察的很明確。
這個在趕赴前線觀察,甚至能夠低頭為一個最普通的士兵系上散開的鞋帶,卻又在大后方的指揮中恨不得拉上他周圍的所有人一起戰(zhàn)死在沙場,只為了他心中的理想和一場勝利的極其矛盾的家伙。
他漠視在看不見的地方的士兵們的生死,因為他很清楚,沒有一場勝利不是用士兵的尸體堆砌起來的,卻又不能忽視眼前的士兵傷亡帶給他的痛楚,他甚至能夠為了一個將死的士兵而痛哭流涕。
矛盾,又復雜!
“那就好那就好!”郝獸醫(yī)放下心來。
韓征笑道:“我得恭喜你啦,獸醫(yī)。”
郝獸醫(yī)愣了愣,疑惑道:“教官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郝獸醫(yī)終于成功地救活了八條性命,這件事情我以后會和隊員們說的,這么一來隊員們也敢在受傷之后把性命交給你獸醫(yī)了。”
“慚愧慚愧!”
郝獸醫(yī)想到了自己的屈辱史,自己明明是個醫(yī)生,還是個少尉軍醫(yī),可偏偏因為手頭沒有藥物,再加上醫(yī)術上的確可能有些不夠精明,結果手上愣是沒有救活過一條人命,而被這群潰兵們盡情地嘲諷。
“看這回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我可一回救活了八條命了。”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么地高興過了。
而這一切的榮耀都是眼前的這個年輕教官帶給他的。
郝獸醫(yī)從地上爬起來,沖著韓征鞠了一躬。
韓征嚇了一跳,連忙躲開,“我說獸醫(yī),你這不是折我的壽嗎,你這年齡做我爹都嫌大了。”
眼前的年輕人笑的和煦,連忙將獸醫(yī)扶住。
獸醫(yī)有些感慨,真要是這么說的話,韓征還真像是他的后生晚輩,這個如今在潰兵們中間有著極高的威望,甚至完全能夠做到令行禁止的教官,此刻在獸醫(yī)的面前卻乖巧的像個孩子。
“教官,你應該也讓我參加特訓才是。”獸醫(yī)嘆了口氣說道,“我總不能上了戰(zhàn)場還給大家拖后腿,連一個鬼子也打不死。”
“算了吧,你這老頭子就夠委屈的了,擱在平常人家,像你這么大年齡的老頭兒早就回家享福,頤養(yǎng)天年去了,就你這糟老頭子點兒背,別說是回家養(yǎng)老了,還得跟著我們這幫小年輕到戰(zhàn)場上拼命。
就你這把老骨頭,真要是讓你參加特訓,沒去緬甸就先把你撂這兒了。
再說了抗戰(zhàn)又不是只有殺小鬼子這一條路。
獸醫(yī)你是個醫(yī)生,是救人的,是救死扶傷的,手上怎么能沾染人命呢?
那殺過人的醫(yī)生還能算是一個純粹的醫(yī)生嗎?
你能救死扶傷,能把戰(zhàn)場上的傷員給救活下來,這比誰的功勞都大,不信你現(xiàn)在到咱們特訓隊打聽打聽,要說特訓隊里咱們最尊重的人是誰,那肯定就是咱獸醫(yī)啊!
你這把年齡了我們沒把你供著養(yǎng)著,已經(jīng)算是對不住你了!”
“我……教官……”
獸醫(yī)有些哽咽了,從來沒有人像韓征這樣,把對他的尊重如此直白地說出來。
“呦呦呦,老頭兒,你可別哭了,一大把年齡了,又想折我的壽不是?醫(yī)療組的兩個小子我已經(jīng)給你安排下去了,戰(zhàn)斗開始的時候,咱們這邊要是有傷員出現(xiàn),他們倆會配合著你救人,順帶保護你的安全,你可就別可著勁兒地往前頭沖了,就這點兒光陰了,留給閻王爺不好嗎?”
獸醫(yī)怔住,韓征大笑起來,他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
“獸醫(yī)你現(xiàn)在可是已經(jīng)救活了八條人命了,你得相信自己能行,你也肯定能行,相信我,總有一天你獸醫(yī)會成為戰(zhàn)場上士兵們心中扁鵲華佗般的存在,戰(zhàn)士們會怎么說呢?
受傷了去找郝獸醫(yī)啊,只要見了獸醫(yī),你一準兒死不了。”
韓珍說完這話起身離開了,他的心底的確有這樣的想法,后續(xù)如果軍功充沛起來,可以換取系統(tǒng)的一些特效藥,然后交給郝獸醫(yī),有這些特效藥在,獸醫(yī)肯定能夠救活許多傷兵。
如果可能的話,再用軍功換本兒系統(tǒng)里的醫(yī)書交給獸醫(yī)學習,獸醫(yī)的醫(yī)術到底能夠成長到什么地步,這是誰也說不好的事情。
郝獸醫(yī)望著韓征逐漸走遠的背影,他難以想象,有一天像自己這把年齡的老家伙,居然也會因為一個年輕人的三言兩語而覺得有些熱血沸騰起來。
青春的感覺似乎都回來了,是呀,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我獸醫(yī)雖然過了大半輩子,碌碌無為,甚至手上沒有救活過一條性命,但是從今兒起,我獸醫(yī)有了繼續(xù)活下去的目標和追求了。
“我要成為最好的軍醫(yī),任何的傷員娃娃們放到我這兒,我都能給他們瞧的活蹦亂跳的。對,就是這樣。”
郝獸醫(yī)暗自喃喃著,心情激蕩之下,翻來覆去的竟是完全沒有了困意。
…………………………
一夜的時間悄然間流逝,這個夜晚比往常的任何時候似乎過得都要漫長。
早就懷著去緬甸殺鬼子的興奮的隊員們老早就自發(fā)地集合在了一起,等待著他們教官韓征的指令。
“送傷員的隊伍回來了沒有?”站在隊伍前方的韓征詢問道。
要麻道:“報告教官,八位傷員都已經(jīng)送到了團部。”
“虞嘯卿怎么說的?”
要麻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盡量模仿著虞嘯卿的口吻和神態(tài),瞪著眼睛道:“教官,我把你讓我轉達的話告訴給團座之后,團座是這么說的……又是這些爛攤子,你回去告訴他韓征,我再給他擦一回屁股,可要是他在戰(zhàn)場上沒有做到自己的承諾,到時候我可得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哈哈哈——
“你小子,學的還真是形象,像是虞嘯卿的口吻。”
“這么說的話傷員的問題算是解決了,咱們這大后方也沒什么后顧之憂了,怎么樣,兄弟們,昨天晚上休沒休息好?”
“好了——”
“那就不廢話了,我最后喊一遍咱們特訓隊的宗旨。”
隊員們齊聲高呼:“殺鬼子,打勝仗,不拋棄,不放棄!”
“好,出發(fā)!”
“是。”
韓征帶頭出了收容站,一直走到老遠,當韓征駐足,帶著隊員們扭頭望著那已經(jīng)快要消失在視線中的收容站的時候。
一個個潰兵們無不感慨,就這么離開這個讓大家愛恨交織的地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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