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柳天雄宇逃離了湘水，騎在一匹黃馬上，正回艮土。他還在驚魂未定之時，就見官道前頭，一人坐在廢棄的茅屋頂上，嘴里叼著一條草根，笑嘻嘻地看著他。

　　柳天雄宇馬上恢復了幫主威嚴，將身子坐直了，讓黃馬徐徐經(jīng)過草屋。

　　那人問道：“柳天幫主，這一趟是贏了？還是輸了？”

　　柳天雄宇警覺起來，說：“關你什么事。你是誰？怎么會認得我的？”

　　那人回答說：“柳天幫主現(xiàn)在是艮土的紅人了，很多人認得的。你貴人多忘事嘛，不記得我了。我只好自報家門。

　　還記得澧水上的艄公嗎？不才正是在下。不對喲，我現(xiàn)在是在上。重說一遍。不才正是在上。慚愧呀，還是書沒讀好。幫主千萬莫怪。”

　　柳天雄宇怒道：“你到底要怎樣？天天像陰魂不散一樣跟著我，你不累嗎？”

　　那人笑著說：“我又不用跟太旗幫主打架，只是看熱鬧，累什么？

　　可是這不花錢的戲啊，它瞧不太清楚，所以就來問你了。

　　現(xiàn)在見你這表現(xiàn)，不像打贏了的樣子。那你不要怪我啰，我是做生意的，趁火打劫的買賣，錯過了就沒有了。

　　賠錢！加倍賠錢！賠船頭錢。”

　　柳天雄宇在心里掂量了一回，不是猛虎不下山，他現(xiàn)在惹不起，就問道：“賠多少？”

　　艄公像打量牲口一樣，慢條斯理地，上下左右看了柳天雄宇一遭，直到把他激怒了，才說：“五百兩。”

　　“沒有！你想怎么樣？”柳天雄宇咆哮道。

　　艄公立即拔出樸刀，跳下地來，攔在馬頭前，說：“要命！”嗖地就在馬前腿上砍了一刀，那馬吃痛，將柳天雄宇掀下馬背，自己一瘸一拐地跑了。

　　兩人隔著幾步站著。那艄公目光炯炯，盯著柳天雄宇的一舉一動。

　　柳天雄宇慫了，語氣還是很硬，說道：“現(xiàn)在沒錢。回艮土不會少你的！”

　　艄公冷笑道：“早看過你沒錢了。在艮土，我差你這五百兩銀子嗎？我要十萬兩。你有嗎？夏國金子不多吧？算你一人背五百兩銀子，天道會來了二百人沒有？你幫主帶頭背了嗎？”

　　柳天雄宇現(xiàn)在知道了，這關卡難過，他手握住劍，說：“官道看起來是你家開的，你想怎么辦就怎么辦，行！你很行！”說完，他寶劍出鞘，向艄公殺去。

　　那艄公轉(zhuǎn)身躍上了屋頂，又從屋頂飛身而下，直撲柳天雄宇頭頂，身形如豹，極有威勢。

　　柳天雄宇胸口有傷，只得急退。艄公也不追，站在當路，喝道：“真的不要命嗎？！我指條路給你走！”

　　柳天雄宇想了一想，他自負雄才，今日沒有一場爭斗，是事先他料到了的。

　　繁楨宮換了主人他不知道；鐘化空已經(jīng)查到了、他是湖上陰謀的幕后主使，他也不知道，還欣然赴約；被艄公半路截殺，他更是想不到。

　　南人多智，不可輕視。他心中大為氣餒。

　　還是活命要緊吧。等回到艮土，再收拾艄公也不遲。

　　柳天雄宇想好了，說：“什么路？”

　　艄公說：“說服朝廷派來的人，把武林大會移到洞庭湖上去開。不要騷擾艮土。否則，我會向天道會宣戰(zhàn)，讓你們有來無回！”

　　柳天雄宇記起在澧水上，艄公說過的話。此人頗有謀略，恐怕不完全是虛聲恫嚇。況且他剛才無論是斬馬，還是用刀攻擊自己，均又快又狠。對敵經(jīng)驗之豐富，絕對還在自己之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柳天雄宇說：“我答應你。但是我說了不算。回去后，還要同朝廷派來的人說。

　　我雖然是夏人，但我一直住在秦鳳路的固瓦城，也是大宋的子民。還是要聽朝廷的。”

　　艄公說：“他那里我自有辦法。你答應了就行。繁楨宮主，請你出來見個面。”

　　繁楨宮主從屋子里出來，正色說道：“妾身已經(jīng)聽明白了。天道會柳天幫主，親口答應，將武林大會，遷往洞庭湖中舉辦。”

　　艄公笑了笑，說：“繁楨宮主，千金一諾。我這里先行謝過。”

　　等艄公施禮完，繁楨宮主說：“柳天幫主，前些日拜你所賜，繁楨宮損失巨大。等武林大會之后，繁楨宮上下，再來同你討個公道。”說完，也不等柳天雄宇回答，就飄然而去。

　　等繁楨宮主走了兩刻鐘，艄公才慢悠悠地說：“這是第二次了。我在澧水說過，現(xiàn)在再說一次。過好余下的日子。如果我想，隨時可以。你懂吧？”

　　柳天雄宇默不作聲，早已沒有了在船上的戾氣。

　　資水北岸的艮土大街上，伍味酒店的東家、胡未老哥，盯著老是不開張的笑笑書坊，連連嘆氣。他找不到書坊老板，只能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從掌縫中溜過，一點辦法也沒有。

　　甘儀笙從他面前經(jīng)過，笑著打招呼，說：“胡老板好閑情啊，我想請你吃燉鮮魚，有沒有興致？”

　　胡未朝他上下一望，說：“你誰呀？”

　　“我啊？岳州的甘儀笙。在伍味酒店常住的龍陽客人、黃識，是在下的朋友。

　　他說起胡老板，兩手都是豎大拇哥的。所以你看——，要不要賞個臉？一起去陳記漁家。

　　我知道他們店里，剛送來一條，從湖里撈上來的青魚，有近二十斤，陳老板留下了肚皮那一截給我。”

　　甘儀笙說完，見胡未還在沉吟，就走過去了。

　　胡未目光掃過“笑笑書坊”的牌子，靈光一閃，叫道：“喂，甘老板，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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