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書坊情結
陳記魚莊的內廳里,店家陳望、正在給伍味酒店的東家胡未倒酒。
胡未推脫說:“不倒了,真喝不了啦。再喝,回家的路都不知道了。”
陳望笑道:“我來說兩句。哥哥,你這就見外了。本縣縣令,我們的父母官,黃識,黃大官人,是他的座上客。有身份吧?來了陳記魚莊,不下數十次。
我陳掌柜的,一次酒都沒幫他倒過!
甘掌柜,是個寫書的,偶爾也給父母官寫個對聯。跟著你一起來的吧。我給他倒過酒沒有?沒有。
這是為什么呢?是哥哥您的面子大!
街上最大的酒店,也是本縣最大的酒店,是哥哥你開的吧?哥哥有錢啦。
南來北往的客人,甭管他是潭州來的,還是東京來的,做多大的買賣,當多大的官,來了艮土,基本都是住哥哥你那兒吧?
說句沒見識的話,哥哥認識的官人,不比我認識的路人少。
甘掌柜你看,胡哥哥,銀子多,有排面。我是不是得給他倒酒?你們先走一個。走完我再倒。
今天把哥哥服侍好了,你隨便給介紹點生意,我這后半輩子,還用發愁嗎?”
甘儀笙忍住了笑,說:“就沖陳——,陳掌柜這番話,我敬胡東家一杯。話都被他說完了,我只有誠意。都在酒里了。先干為敬!”說完,一仰脖子,將米酒倒入喉嚨。
胡未陪著喝了。陳望接過他杯子,又倒了一杯。
甘儀笙說:“胡東家,吃菜,吃菜。一塊魚肚一口鮮。二十斤的青魚,一年才見一次。
我全買下了。這一鍋六斤,還剩十斤魚肉。陳掌柜的,等下散席后,記得給胡東家帶上。來,吃菜。”
那胡未果然是開酒店的,吃過了十幾巡酒后,腦子竟越發清醒起來。
甘儀笙看向陳望,陳望在胡未身后兩手一攤,自己先笑了。
胡未突然提起酒杯,站起身來,說:“甘掌柜的,有個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甘儀笙笑道:“酒桌上,都只準說真話。一句要頂十句用。胡東家但講無妨。”
胡未說:“我想盤下你的笑笑書坊。”
甘儀笙說:“這也不難。銀子到位就行。”
胡未見他回答得爽快,就說:“甘掌柜且說個數來。”
甘儀笙微笑說:“其實也沒數。我有個小事,要請教胡東家。只要是鬧明白了,書坊的事好說。”
胡未見書坊這樁買賣有了眉目,就問道:“不知甘掌柜的,要問何事?”
甘儀笙說:“不瞞胡東家,甘某曾在東京呆過,頗認識些朋友。其中一位在禁城做衛士的,姓王。
前些天跟著入內內侍省的中貴人,來了艮土。在伍味酒店住了一晚,第二日就不見了。
這位王衛士做人最是誠懇,甘某一向敬佩,心里著實惦記。胡東家見多識廣,你說,他不會出什么事吧?”
胡未忽然語塞,順手將酒喝了,又坐了回去。
甘儀笙也不再說話,陪了一杯,自顧吃菜。
胡未終不能對笑笑書坊死心,又問道:“甘掌柜的書坊,到底要多少銀子?”
甘儀笙笑了笑,說:“在胡東家之前,同我接洽,想收掉書坊的,也還有,我暫時都沒有答應。
這里,不全是銀子的事。讀書人開書店,總還是有些寄托的。你看呢?”
胡未臉上有了失望的神色,接連喝了兩杯,筷子在魚鍋里夾了個空。
甘儀笙說:“陳掌柜的,你怎么看?”
陳望去找了筷子來,將魚肚皮上靠近魚鰓,最活動的那塊肉,夾到胡未碗中,說:“湖里的桂魚,哪兒的水響,就趕去哪兒。
追的是什么?是靈泛。死水里怎么有好食物呢?胡老板肯定懂這個道理。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來。甘掌柜,代我敬胡老板一杯。”
師兄有話,甘儀笙立即站起身來,對胡未說:“甘某敬胡東家一杯。剛才失言了。書坊若要出手,一定首先想著胡東家。”
胡未把著酒杯,沉吟了一會,終于一飲而盡。
賓主又喝過幾巡,胡未緩緩地說:“我前些日子出游,到了湖邊的蘭灣,看到一座宅子,比其它鄉民的修得要好,問了路人,說是陳掌柜修的。
袋子里有了閑錢,都想在老家修屋,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這里往潭州去幾十里,在滄水驛旁邊,有座青秀山,人稱小廬山。山上還有座清修寺,遠近馳名。
此處山中寂靜清幽,因我老家就在附近,常喜歡去轉一轉。別看我開這酒店,天天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混,其實也是被迫。
入世越深,出世的心就更甚。
我沒抵住自己心里的喜歡,就在山中,買了一塊鄉民的地,蓋了一座房子。取名叫:有聲廬。是此處無聲勝有聲的意思。
在清秀山當地,知道有聲廬的還不少。看看,就又掙出名聲來了。我這輩子還有安寧么?
漸漸地,我已經不想回去住,它就空在那兒。”
胡未說到這兒,看了甘儀笙一眼,神色有些黯淡,自己又飲了一杯。
甘儀笙說:“胡東家果然非同凡響。甘某再敬你一杯。吃菜,吃菜。容我三日,找處房子放書。
三日后,如果胡東家初衷不改,甘某愿原價將書坊讓給你。陳掌柜的,就是見證,如何?”
胡未聞言大喜。一場燉魚宴,至此賓主盡歡。
古驛道上,滄水驛的旗子在風中飄揚。陳望從馬背上掃了一眼,抖動韁繩,疾馳而過。
離驛站兩三里遠,陳望在路邊停下,走近鄉民茅屋,去詢問有聲廬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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