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霜的馬車，出了艮土小城，走上往龍陽去的驛道。

　　經過一家早餐鋪子，老仆人將馬趕到靠路邊的地方，把車停住。

　　霜兒和小筎下車，去鋪子里坐定。霜兒幫小筎和老仆，各點了一籠包子。小筎送一半給老仆，自己回來坐在桌邊吃。

　　霜兒自己心氣不順，只要了一碗、稻米做的白粒丸湯，慢慢地用湯匙舀著丸子吃。

　　隔壁桌有人議論，說：“這回啊，我看還是太旗幫贏。鐘幫主是退了，梅幫主武功也厲害的。也好，我潭州要是出一武林盟主，我這老骨頭，將來見到小鬼，嚇都嚇他個半死！”

　　旁邊的一聽就是老友，嗤笑道：“你在世呢，好酒，好賭。閻王爺那兒，不也得給你安排點樂趣。

　　死了之后，怎么舍得花時間爬樓梯呢？你一過去，就是守在底層了。

　　就算是把小鬼嚇個全死，他也到不了第十九層！沒有啊！

　　那就是小鬼還在十八層，和你一起。他本來是個鬼，死不死，有什么區別？

　　你整他，他不整你啊？他一幫子小鬼，提著你下油鍋，滋滋滋，滋滋滋。唉，算了，我在陽間，都替你難受！”

　　“憑什么我死了，你還在陽間？”

　　“你自己去的。我以后陪你喝酒，都得留個心眼。人就是酒后吐真言，你要是一語成讖，真去見鬼了，不得留個人報信啊？”

　　“嘿，說了半天，你還是在陽間。”

　　“可不是剛才說了半天，我還在陽間，同你聊著嗎？”

　　二人互相敬酒，相視大笑。

　　霜兒聽了，卻上了心。上次孫喜在食巷的劉記漁家打架，她走出店外，問到太旗幫的人帶路，在主街匆匆見了梅師兄一面，將師父鐘化空失蹤的事告知。雙方都有事，一笑而別。

　　想不到梅師兄，竟是爭武林盟主去了。可見練武之人，好勝心之強。

　　霜兒轉念一想，也許他自己未必想去。可他是做幫主的人，很在意別人怎么看他。逼不得已才去的。如果是這樣，師出同門，也應當去支持一下。

　　老仆人調轉車頭，霜兒三個，轉身奔了白灣。那是比武的第二天，梅海岳一路順風順水，霜兒也幫不上忙，只遠遠地看著。

　　直到第三日的最后一場，霜兒看到梅海岳吃緊，立即問到了太旗幫的駐地，先表明身份。找到了衡州丹桂堂堂主許斯，許師兄。

　　霜兒說明了來意，要請許師兄幫忙，玩個小把戲。

　　她將師父鐘化空、單獨教給她的，影部身法“捷燕云影”其中一招，和許斯演了一遍。

　　梅海岳一通萬通，馬上明白了。小師妹精靈古怪，還有許斯，自然是來點醒他的。

　　幫主們投票完畢，執事將匣中的紙團數點完，喊道：“朝廷遴選武林盟主，應投四十九票。實投四十六票。

　　姚幫主本人在候選人之列，特此聲明棄票。還有二人沒來現場。現在開票！請內侍省韓官人監票。”

　　執事說完，另一個執事上前，托著紫檀木匣子底部，走到繁楨宮主前面蹲下。

　　執事開始唱票：“柳天幫主一票。姚幫主一票。姚幫主兩票。柳天幫主兩票。梅幫主一票......”

　　隨著執事不斷的喊聲，票數越來越少。與己相關的人，都緊張起來。誰也不敢大聲說話。

　　執事繼續喊道：“柳天幫主十一票。姚幫主十票。梅幫主八票。不對，有一張白票！這里停一下。請主持大會的崔代幫主，與中貴人，韓官人，協商白票處理辦法，將商議結果示下。”

　　點到名的三人，很快協商一致。說既然有人故意放棄，這神圣的權利，朝廷就幫他代勞了。

　　等初步投票結果出來后，由內侍省韓官人，代表朝廷再投一票。

　　執事把三人的意思向民眾說完，眾人都把目光投向繁楨宮主。

　　繁楨宮主在輕紗后暗笑。任你們奸猾似鬼，都要喝柳天雄宇的洗腳水！

　　執事還在唱名：“柳天幫主十六票，姚幫主十六票，梅幫主十三票。請主公正人說話。”

　　主公正人站起，大聲宣布：“有效票暫時有四十五票，一張白票，共四十六票。與初始結果相符。主公正人，章梓零。公正人，曹鉞，酈辭町。”

　　執事說：“最后，請大宋朝廷的韓官人投票！”

　　此時，臺下突然有人喊道：“且慢！”

　　隨著話音，高臺上躍上來一條大漢，正色說道：“還有人要投票！”

　　繁楨宮主朝他看時，臉色大變。那大漢正是可惡的禁軍軍官，常樂門的甘儀笙。

　　柳天雄宇見了，更是凜然心驚。他用兇狠的目光看著甘儀笙，將內力提到掌上，隨時準備發出致命一擊！

　　崔竣方立刻站起，沉聲喝道：“尊駕是登記在冊的，四十九位掌門人之一嗎？我怎么沒見過你？”

　　甘儀笙笑道：“我倒是見過崔兄幾回，那還是你做護法的時候！”

　　崔竣方臉上掛不住，又不知此人到底知道多少事，就看向桂副都都知。

　　中貴人見了“老朋友”，不想因小失大，就和聲問道：“指揮既不是掌門人，到底為何要上臺呢？”

　　甘儀笙微笑著說：“為正主爭取時間。還有人有問題嗎？都問吧，我來者不拒。”

　　繁楨宮主目視執事，執事重新喊道：“請無關人等退場。請朝廷——”

　　“儀笙，可以退場了。”

　　曾綺素飛身上臺，朝前施禮，朗聲說道：“妾身是摧藥谷掌門。本姓曾。兩次受天道會柳天幫主之邀，前來參會。是否記錄在茲，請主盟人查閱冊籍。妾身因事耽誤了行程，在這里先行謝過諸位！”

　　曾綺素說完，朝臺上臺下團團一揖。

　　執事看著繁楨宮主，她點了點頭。她能做初一，也能讓別人做十五。這點器量，她是有的。

　　執事喊道：“請摧藥谷曾掌門寫票，直接朝前展示。”

　　曾綺素去寫了，對著三人，徐徐展開，是“柳天雄宇”四個字。

　　柳天雄宇長吁了一口氣，對曾綺素拱手施禮。曾綺素笑了笑，下臺去了。

　　繁楨宮主狠狠地剮了甘儀笙一眼，甘儀笙憋住笑，退到了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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