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吧。”躺在沙發上，九條美姬笑著說。


　　櫸木桌旁，清野凜折騰單反相機。


　　“奇怪，太奇怪，沒道理。”渡邊徹嘴里反復念叨。


　　“渡邊同學，不要讓我瞧不起你。”清野凜用相機對準他，不斷對焦，“輸了不可怕，下次贏回來就好。”


　　“這我當然知道，但你們不感覺奇怪嗎？你們只是臨時看了一些輕小說，寫出來的更偏向輕文學。那家叫點起的文庫，出版的全是一些暴力、低俗、情色書刊，我寫的居然拿不了第一？”


　　清野凜放下相機，頭疼地嘆了一口氣：“渡邊同學，你認真反省一下自己自信的地方。”


　　“美姬！”渡邊徹扭頭看向自己女友，“你能理解吧？你最了解市場吧？”


　　“嗯，理解，了解。”


　　“所以說......”


　　“穿上。”九條美姬無情打斷男友的話，修長的手指指著掛在衣架上的女仆裝。


　　“......你根本不理解。”


　　“別再廢話，”清野凜已經調整好相機參數，明明很開心卻故作不悅地說，“快點穿上。”


　　“最后一個問題！請告訴我答案，讓我死心！”渡邊徹豎起食指。


　　“說說看。”九條美姬輕抬下巴。


　　“你們兩個，”渡邊徹來回打量兩人，“有沒有使用資本家的卑鄙手段？”


　　兩人沉默不語。


　　“你們對得起我的信任嘛？！太傷人心了！”渡邊徹拿起書包，“今天我先回去了，再見！”


　　“回來。”九條美姬命令道。


　　渡邊徹又坐下來：“這次賭局我不會承認，說什么都沒用。”


　　“渡邊同學，當初沒有規定不可以使用其他手段。”清野凜沒有絲毫愧疚，“而且我出資收購一半文庫后，讓那些人不準偏向任何人，必須保證征文的公平。”


　　“你這說，他們會照辦？你絕對知道他們會怎么做。”渡邊徹發出抗議，“而且你哪來的錢收購？我記得你只有零花錢。”


　　“一家文庫而已，零花錢還不夠嗎？”清野凜露出藐視文庫和渡邊徹的笑容，“渡邊同學，這件事只能怪你自己沒做，而不能去怪做了的人，快穿吧。”


　　“卑鄙。”


　　“你說什么？”


　　“我說，我又在您這里學到了新知識，清·野·小·姐。”


　　“記得交學費，正好零花錢不夠了。”


　　渡邊徹終于知道，那些堅持不說謊的人，才是真正的壞人。


　　忽視學費這個問題，他的目光轉向九條美姬。


　　“壞女人收購了一半，那剩下的一半，就在咱家手里了吧，美姬？”


　　“錯了。”九條美姬坐起身。


　　“嗯？”渡邊徹一愣，“不可能。”


　　“準確的說，”她走向衣架，取下女仆裝，“是在我手里，我們還沒結婚，親愛的。”


　　“......無情的女人，財產居然分那么清楚。”


　　“乖。”九條美姬拿著女仆裝走到渡邊徹跟前，笑吟吟地說，“把它穿上，那家文庫我買下來送給你。”


　　“不用買。”清野凜說，“只要渡邊同學穿上，我那一半直接送給他，對了，學費記得交。”


　　“事到如今，我要文庫做什么？！”渡邊徹哀嚎道。


　　“拿著。”九條美姬把女仆裝遞給他。


　　渡邊徹滿懷沉痛與后悔地接過：“穿可以，但我只穿今天一天，因為這場游戲根本不公平。”


　　“好。”九條美姬笑著點頭，之后她扭頭看向清野凜：“可以麻煩你出去嗎，清野同學？”


　　“理由。”


　　“理由？我男朋友要換衣服。”


　　“又不是沒看過，我為什么要出去？”


　　“你看過？”九條美姬和渡邊徹同時問，一個皺眉，一個驚訝。


　　“交往會使記憶力下降？”清野凜看兩人眼神充滿輕視，她依舊認為自己是三人中最聰明的——三人每一個都這么認為。


　　渡邊徹想起來了。


　　在冬季露營時，清野凜在溫泉里泡暈，他只在腰上圍了浴巾，應該就是那次被她看光了。


　　‘明明自己格外注意不看她的身體，她卻偷偷看自己，不公平。’


　　九條美姬看向渡邊徹，見他露出了然的神情，用眼神示意他說出來。


　　“.......”渡邊徹轉動他聰明的大腦，“好像是去年的事，當時.......”


　　“看來我們這里記憶力最差的是你啊，九條同學。”清野凜笑著說，“我來告訴你好了，去年夏天，我們一起去泳池游泳，渡邊同學只穿了泳褲。換女仆裝，只用脫到那種程度吧？”


　　‘原來不是溫泉啊！’渡邊徹心里一跳，表面不動聲色。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清野同學，惦記別人男朋友的身體。”九條美姬譏諷道。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么膚淺，九條同學，我只要渡邊同學愛我的靈魂。”清野凜用她清麗的聲音宣告。


　　“不否認惦記別人男朋友啊。”


　　“沒錯哦，你又能怎么樣呢？”


　　“我能怎么樣？我贏了。”


　　“你贏了，必須一直贏下去；我暫時輸了，可以一直輸，只要贏一次就夠了，要小心了，九條同學。”


　　“我很小心，清野同學，所以不會讓你贏一次。”


　　“是嗎？我期待你的表現。”


　　日子仿佛又回到從前，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只剩窗臺上空空的寶特瓶沒有玫瑰花。


　　“你們別吵了。”渡邊徹開口。


　　“差點忘了。”和清野凜對視的九條美姬，扭頭看過來。


　　“你為什么還不脫衣服，渡邊同學？”和九條美姬對視的清野凜，扭頭看過來。


　　“......”


　　渡邊徹在九條美姬面前脫衣服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但在清野凜面前，還是第一次。


　　他努力不尷尬，神情自然地扯下領帶，一顆一顆解開襯衫扣子。


　　鎖骨、寬肩、腹肌、細腰，眼前的這一幕，說是男色惑人也不過分。


　　九條美姬將手搭在渡邊徹胸口，緩緩下滑，雙手幫他解開皮帶扣。


　　渡邊徹抓住她的手：“還有人呢，我自己來。”


　　“拿開。”九條美姬命令道。


　　等渡邊徹松手后，她又立馬變得笑吟吟。


　　褲子稍稍脫落，看見渡邊徹大腿時，清野凜心臟忽然一陣亂跳起來。


　　九條美姬手輕輕蓋在渡邊徹那里，那里立馬發生非常明顯的變化。


　　“美姬？！”渡邊徹嚇得差點把褲子穿回去。


　　“下流。”清野凜終于背過身去。


　　九條美姬讓渡邊徹自己床，抱著手肘對清野凜的背影說：“清野同學，徹的另外一面，你還不了解吧？”


　　她走到清野凜身后，用她起伏蕩漾的嗓音低語：


　　“和你見過一直見到的干凈清秀文雅完全不同，他在床上，精力旺盛，不知節制，喜歡各種姿勢，還喜歡舔我.......”


　　“美姬！美姬！”渡邊徹制止她的愛人。


　　“阿啦啦，”九條美姬笑吟吟地奚落，“不在乎身體的某人，怎么耳朵紅了？”


　　“美姬！快來幫我！”渡邊徹喊道，“這衣服太復雜，我不會穿！”


　　九條美姬對著清野凜紅透了的耳垂吹了一口氣，見她不受控制地縮起肩膀，才心情愉悅地轉身走向渡邊徹：


　　“你當本小姐是傭人嗎？還讓我幫你穿衣服！”


　　她幫渡邊徹拉起拉鏈，整理肩膀和裙擺。


　　“還有哪里不舒服？”她問。


　　“渾身不舒服。”渡邊徹回答。


　　“不舒服就去倒茶，對了，記得女仆的行為舉止，有伊豆的經驗，你應該清楚我說什么。”


　　“......那種經驗，我才不要。”


　　“哦？”九條美姬的手挑起渡邊徹的下巴，“那‘你穿什么，我穿什么’的約定，是不是也不要了。”


　　“美姬殿下，您要喝什么？”反正都穿了，渡邊徹絕對不能虧。


　　今天晚上，一定要通宵！


　　清野凜終于拜托羞澀，恢復平靜，她回過頭，看著渡邊徹。


　　“渡邊同學，很可愛，很漂亮哦。”她手抵下巴笑著說。


　　“清野同學你穿的話，絕對更漂亮。”


　　“或許，但我不會輸。”清野凜難得的謙虛，由此可見女仆裝的渡邊徹有多好看。


　　“什么不會輸？不過是用卑鄙的手段而已！”


　　“這是九條同學說的女仆禮儀？”清野凜疑惑地問。


　　“......清、清野殿下。”


　　清野凜微微笑起來，這已經是她非常開心的樣子了。


　　“誰讓你聽她的了？”九條美姬陰沉著精致俏臉。


　　“我不是征文第一嗎，九條同學？”清野凜問。


　　兩人都是第一，平分了二十萬円的獎金，由此可見：所謂征文，大多有黑幕。


　　清野凜不再理九條美姬，拿著單反相機對渡邊徹說：


　　“渡邊同學，能麻煩你抱著茶盤嗎？”


　　“我是扮演女仆，不是來拍女仆照的！”


　　“快點。”


　　“美姬......”


　　“照片的話，倒是可以拍，上次我就后悔沒用專業相機拍。”


　　“美姬！”


　　“渡邊同學。”清野凜把茶盤遞給渡邊徹。


　　渡邊徹顫顫巍巍地接過，清野凜好笑地看著他。


　　熬過艱難的社團時間，離校的鈴聲敲響。


　　“渡邊同學，照片晚上我會發群里，好好珍藏吧。”清野凜將相機放進書包，準備先離開。


　　不想再看渡邊徹換衣服；還有一點點的期待，想早點回去欣賞照片。


　　“說清楚，哪個群？”渡邊徹趕緊問。


　　這要是發在渡邊枝在的家人群，他這一輩子幾乎不可能再回巖手縣了。


　　“「九條·清野·渡邊」”


　　這是兩代九條家、清野家和渡邊徹的五人群。


　　“我們三個就不能單獨創建一個「人類觀察部」群嗎？”渡邊徹說。


　　“不能。”清野凜打開拉門，瀟灑的消失在社團教室。


　　“美姬，你媽絕對要取笑我。”渡邊徹走向拉門，準備關起來換衣服。


　　“有了你，她們應該不會再取笑我和清野那家伙了。”


　　“這才你剛才沒有阻止她的真正理由？！”


　　渡邊徹走到門口，就在這時，齋藤惠介跑了過來。


　　“渡邊，我來拿劇本了，今天必須給千千子送過去，讓她看完，然后立馬開始畫......噗——你這是？”


　　“為文化祭做準備。”


　　“現在？現在才六月！”


　　“你以為我拿到全國第一是這學期的事？我從出生那天就開始認真學習，所以才會在現在拿到全國第一，明白了嗎？知道我在說什么了嗎？”


　　“只有充分的準備，足夠的勤奮，才能做好一件事？”


　　“不，我的意思是，你敢說出去，我就敢利用全國第一的身份，逼學校開除你。”


　　把落榜的輕小說給了齋藤惠介，渡邊徹狠狠地關上拉門。


　　第二天，九條美姬沒來上學。


　　無論渡邊徹怎么叫她，她也起不來。


　　渡邊徹走進教室，齋藤惠介立馬跳過來。


　　“渡邊，你寫的太好看了！昨晚本來只打算看一點點，等今天社團時間才看，結果全看完了。”


　　“是嘛。”


　　“我認為完全可以動畫化！”國井修附和道，“到時候你作為原作者去錄音棚，記得一定要帶上我，對了，記得女主角聲優選早見沙織，我全程腦補她的聲音，太爽了。”


　　“你也看了？”渡邊徹問。


　　“昨日放學的時候遇到他，他問我要，就給他復印了。”齋藤惠介說，“可以吧？”


　　“無所謂。”


　　“你放心了，有些事我說，有些事我絕對不會說！”


　　“什么事？”國井修好奇地問。


　　“齋藤給我推薦妹系游戲。”渡邊徹隨口說了一句。


　　“你不分享給我？！”國井修摟住齋藤惠介的肩，“虧我把深夜買的碟片分享給你。”


　　“白癡，別在教室里說！”


　　在班級女生嫌棄的眼神中，渡邊徹離開兩人，走向自己的座位。


　　沒了九條美姬，他盡量不和清野凜說話。


　　放學后，兩人在社團教室看書，打發時間。


　　“明天放學，直接去我家。”中途，清野凜說。


　　“你家？”渡邊徹抬起頭。


　　“她們要給我們過生日。”清野凜視線沒有離開手里的書。


　　“嗯。”渡邊徹繼續看《怦然心動》——在神保町買的是島語版，抽空他又買了英文版。


　　和昨天吵鬧、往日的靜謐和諧相比，今天的社團教室總是帶著一絲難安。


　　這是家庭旅行回來之后，兩人第一次獨處。


　　“你有什么心事？”


　　“為什么這么說？”渡邊徹再次抬起頭。


　　“說給聽聽。”清野凜合上書，優雅地抱著手臂，像極了貴族小姐。


　　“這是人類觀察的一部分？”


　　“算是，說吧。”


　　渡邊徹也合上書，手指磨砂著書的封面。


　　“你知道，我下定決心和美姬她們在一起。”


　　“卻忘不了我？”


　　渡邊徹露出苦澀無奈的笑容：“對啊，明明決定和她們在一起，卻忘不了你，在她們面前的開心，有時候真是裝出來的。”


　　視線看著《怦然心動》的封面。


　　應該被鋸掉的無花果樹上，一男一女坐在枝丫上，享受的風與陽光，還有遠處的風景。


　　“明明下定決心，一個人的時候，又會質問自己：‘不能追求自己所愛，自己這輩子為什么要活成這樣？這么做到底為了什么？’，但心里又不愿意放棄她們，說是責任，但也有愛和貪婪。”


　　沉默一會兒，他繼續說：“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虛偽了，瞧不起自己。”


　　渡邊徹視線從書上移開，望向窗外。


　　天氣預報說，今東京年的梅雨，從六月八日開始。


　　“為什么會這么想？”清野凜問。


　　不等渡邊徹開口，她繼續說：“比起沒有負擔的她們和我，你才是最辛苦的人。”


　　“明日學姐離不開你，小泉老師為你努力了十年，九條美姬，她那樣的人，為了你承認自己的錯誤，讓你在外面養情人，還有你對她們的愛。”


　　“你又那么愛我。”


　　“命運卻讓你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


　　“你依然堅強的做出選擇，沒有頹廢，沒有抱怨任何人，依然溫柔，依然堅守自己的承諾。”


　　“你把孤獨和悲傷留給了自己，盡力將僅存的溫暖給她們。當她們看向你的時候，你藏起不甘、思念、難過，眼底是她們。你努力讓她們在你的身邊時，感到安心。”


　　“比起什么甜言蜜語，你這份心情、努力讓她們幸福的細心，才是真正感動她們的。”


　　“所以你根本不用瞧不起自己，比起你說的虛偽，我認為你只是太清醒，亦或是太偏執，你沒有任何需要被指責的地方。”


　　“真的？”渡邊徹問。


　　“至少在我這里是真的。”


　　“在你這里？”


　　“因為，”清野凜白皙的臉微紅，視線轉向窗外，“我喜歡你，所以可能會偏向你。”


　　渡邊徹怔怔地看著她，隨后苦笑道：“清野同學，你繼續這么可愛，我只會越來越挺痛苦。”


　　“那就干脆放棄她們，和我在一起。”清野凜說，“你不是在看《怦然心動》嗎？里面有一句話：「　，　　'　　pare.」”


　　有的人膚淺，有的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不過有時候，你會遇到一個如彩虹般絢爛的人。


　　從此以后，其他人就不過是匆匆浮云。


　　——渡邊徹想著這句英文的意思。


　　“這樣做，我就成徹頭徹尾的渣男了。”


　　“不，是清醒了，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且就算你是渣男，我也不會嫌棄你，我本來就是壞女人。”清野凜笑著說。


　　“我現在努力不想這些，只想怎么讓你和美姬重新和好。”


　　清野凜拿起書，重新看起來。


　　“我等你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那天，或者，清楚你自己到底有多離不開我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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