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午休。


　　“渡邊，你去哪？”


　　“我有點事，你們先吃。”渡邊徹對齋藤惠介交代一句，離開了教室。


　　他手里拿著默寫好的上低音號筆記。


　　單獨交給明日麻衣太危險，趁午休人多才是最好的時機。


　　至于九條美姬那邊，說是借的學習筆記或者樂理筆記就行，但大概還是逃不了被“收拾”一頓的結局。


　　午休時間的校舍人來人往。


　　走廊窗戶邊，一男一女對著中庭聊天；去二年級樓層的路上，看到一伙坐在樓梯上吃三明治喝牛奶的女子團體。


　　到了三年級的樓層，氣氛明顯和低年級不一樣。


　　哪怕是午休，他們也基本待在座位上看書，有的教室甚至全爬桌上睡午覺，為下午和晚上的學習補充精力。


　　渡邊徹走到三年二班的教室門前。


　　在這個班級里，他看到不少吹奏部熟悉的面孔，她們也立馬認出了渡邊徹。


　　靠門最近的一位學姐走過來，手里用紙巾擦著嘴，驚訝道：“渡邊君？來這里有事嗎？”


　　島國是一個前后輩制度嚴苛到讓外國人驚奇的國度，所以一年生如果沒有必要，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三年級的走廊。


　　不等渡邊徹回答，一個聲音從她身后突然響起，回答了她的問題。


　　“渡邊是來找我的。”


　　這位學姐猝不及防，被聲音里的冷淡嚇了一跳，以為有人要找她麻煩。


　　等她回頭，看到是明日麻衣才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明日你啊，你們聊。”


　　學姐歡快地回座位繼續吃便當，沒看到明日麻衣目送她的冷清目光。


　　等學姐坐下，明日麻衣才看向渡邊徹，視線霎時間變得柔和：“找我有什么事嗎，徹？”


　　“學姐怎么知道我找你？”渡邊徹好奇地問。


　　難道她也覺醒了什么了不起的能力？


　　“心靈感應。”明日麻衣捂著肚子說。


　　“......學姐，心臟在更上面的位置。”


　　明日麻衣輕輕搖頭，依舊捂著肚子：“是她告訴我的，這是母女間的感應。”


　　渡邊徹沒有問‘她’是誰，更不想知道‘母女’是什么意思。


　　“學姐，這個給你。”他把筆記遞過去。


　　明日麻衣隨手接過筆記，目光清澈地望著渡邊徹，用輕柔的聲音說：“要去廁所嗎？今天是黑色。”


　　“......”渡邊徹指著筆記，“不看看是什么嗎？”


　　“什么？”明日麻衣完全應付差事似的附和一句。


　　“全國比賽結束后，我找一位欣賞我的評委要的上低音號筆記，那位評委是專業的上低音號演奏者。”


　　“進藤正和？”


　　“嗯，就是他。”


　　明日麻衣露出淡淡疑惑，自言自語道：“還是近藤正吾？”


　　“......我也不清楚，不過姓進藤應該沒錯。”渡邊徹岔開話題，“這本可是我手寫的哦，別人自己的肯定不會給我，也不會這么新。”


　　明日麻衣清澈醉人的雙眸眨了兩下，然后把筆記抱在胸前，柔軟的櫻色嘴唇，輕輕壓在上面：“謝謝。”


　　“學姐喜歡就好。”


　　渡邊徹正準備走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學姐，修學旅行，你們打算去哪？”


　　“還沒決定呢。”


　　“這樣，那學姐如果被表白的話，希望在什么樣的環境，什么樣的場合呢？比方說，介不介意有人圍觀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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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麻衣疑惑地微側螓首，黑色長發隨動作滑落在肩上。


　　接著，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表情有了變化。


　　她清秀的臉大部分埋在筆記本后面，唯獨那雙清澈迷人的眼睛，變成了好看的月牙。


　　渡邊徹見過她興奮、忘我、疑惑、陶醉等等各種表情，但這樣高興的還從來沒見過，非常好看。


　　等等，現在不是好看不好看的時候吧？！


　　“學姐，你別誤會，我沒有那個那個什么的打算！”他連忙開口解釋。


　　“嗯。”明日麻衣輕輕點頭，臉依然埋在筆記本后面，但只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現在笑得很開心。


　　完了，完了。


　　自己為什么要多嘴？


　　現在明日麻衣完全不聽他解釋，如果把一木葵的事跟她說了，也許可以勉強澄清誤會。


　　但絕對不會這樣做，哪怕一木葵和他關系一般。


　　渡邊徹不是泄露別人秘密的人。


　　他苦笑著說：“學姐，我真沒有......”


　　“我從現在就開始期待。”


　　“不是，你聽我把話......”


　　“我會當做不知道，你盡情布置吧。”


　　“等等，這里面真的......”


　　“你喜歡什么樣的內衣？當天我會穿在身上。對了，哪一天可以告訴我嗎？具體時間不用。”


　　“......我不知道學姐你在說什么。”渡邊徹面無表情。


　　明日麻衣用慈愛寵溺的眼神看著渡邊徹：“徹，那一天不管你說什么，我都會答應你。”


　　信了這種話的男生，全是蠢貨。


　　渡邊徹敢保證，如果他說：‘學姐，我們到此為止吧’，明日麻衣絕對會把今天的承諾當沒發生。


　　“我回去吃飯了。”


　　“嗯。”


　　明日麻衣抱著筆記，目送渡邊徹‘因為驚喜被看穿，所以顯得消沉’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


　　她回到教室，幾位要好的女生問她：“這是什么？學習筆記嗎？”


　　“......沒什么。”明日麻衣義務既往地冷淡回了一句，把筆記放進書包單獨的格子里。


　　感嘆言多必失的渡邊徹，有氣無力地回到一年四班的教室。


　　國井修和齋藤惠介拿了一本關于修學旅行的雜志在看。


　　“去哪了？”看到他進來，國井修問。


　　“人生多艱，且行且珍惜。”


　　“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兩人不解地搖搖頭。


　　渡邊徹沒有解釋的想法，他從兩人手里拿過雜志。


　　【修學旅行以學習為目的，讓學生從旅行中學到知識。】


　　【因學習的內容不同被細分成若干類別。】


　　【比如學習歷史，則會參觀歷史遺跡，學習歷史知識。這種旅行多去京都、奈良和東京等城市。】


　　【另外，還有體驗大自然的森林修學旅行、農業修學旅行、海邊修學旅行等。】


　　【但隨著時間推移，修學旅行更像是純粹的旅行，修學二字已經別遺棄，這無疑是......】


　　以下是一大段的社會反思，渡邊徹跳過不看，往后翻了兩頁。


　　【關于高中生修學旅行目的地調查】


　　【（圖表）】


　　【關西地區（2府4縣）的學生，九州、東京和甲信越（山梨、長野、新潟三縣）是修學旅行的首選。其中，京都府學生的目的地第一名是東京。】


　　【北海道的學生......】


　　【九州的學生......】


　　【東京的學生，以京都為首選，九州、奈良、沖繩為次選。】


　　【以上就是J-Town關于最近幾年修學旅行目的地的調查，接下來是各地著名景點的介紹......】


　　“渡邊，怎么樣，想好去哪了嗎？”國井修問道。


　　“只要不去京都就好。”渡邊徹把雜志合上，封面是某個學校旅行時，在奈良的合照。


　　“為什么？我特想去看楓葉還有古跡。”齋藤惠介把雜志拿過去，翻到京都景點那頁。


　　“是因為去京都太老套了吧？為了展現自己的性格，所以準備故意選一個無人問津的城市？”國井修猜測。


　　“展現自己的性格......當我是你嘛。”


　　渡邊徹不想去京都的唯一理由：全國大賽的前天晚上，吃烏冬面的時候，他答應久美子，在下次見面時，會給她數學筆記本。


　　他心想的下次見面：高中畢業后，久美子來東京。


　　到那時，數學筆記本的事，她忘不忘無所謂，關鍵是沒用了，所以可以名正言順地不寫。


　　這次修學旅行如果去京都，萬一碰上了怎么辦？


　　等等，雜志上可是說了，京都府修學旅行的首選是東京......久美子很有可能會來東京？


　　早知道不加line了呀！


　　希望久美子不要聯系自己，說什么上次請她吃了烏冬面，這次來東京一定要還人情，請他吃一蘭拉面什么的。


　　雖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但如果要整理數學筆記的話，還是算了。


　　心里默默向清野神祈禱，渡邊徹嘴上詢問道：“你們兩個準備投哪個城市？”


　　“京都。”齋藤惠介想也不想地說。


　　“胎內市。”這是國井修的回答。


　　就算以渡邊徹的記憶力，全國第一位的地理，也只知道這個市在新潟縣，但具體位于哪個位置，又有哪些特色，就一點也不清楚了。


　　“池田同學，女生打算去哪？”渡邊徹問前排和女生互看手機屏幕的池田和美。


　　池田和美聽到他的問題，低聲征詢了其他幾位女生的意見后，說：“奈良。想去看鹿，還想吃鹿火鍋和鹿肉刺身！”


　　“你們也太喜歡鹿了吧！”國井修自以為開了一個非常不錯的玩笑。


　　“要你管！鹿本來就是拿來觀賞和吃的！”池田和美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認為國井修在嘲諷她們沒有女孩子的善良和柔弱。


　　“喜歡？嗯——沒看出來。”渡邊徹說，“不過聽起來挺殘忍。”


　　“渡邊君討厭！我們怎么會殘忍呢！”女生們咯咯笑得非常開心。


　　齋藤惠介拍了拍國井修的肩膀，是安慰。


　　經過簡單的取樣，了解到修學旅行地點分歧嚴重，而且京都似乎不是熱門選擇，渡邊徹也就放心了。


　　至于是否會和明日麻衣她們去一個地方，只能聽天由命——因為清野和九條的原因，他也不敢故意去影響班級選擇。


　　唯有順其自然，才能在兩位大小姐的爭鋒中渾水摸魚。


　　“上課了。”歷史老師拿著書走進來。


　　所有人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第一小組的人，上來吧。”


　　渡邊徹拿著U盤走上去，打開女生制作的PPT。


　　必須澄清一點，這件事跟他帥不帥沒關系。


　　小組課題時，一般如果女生做PPT，男生就要負責上講臺讀，以及回答老師的問題；男生做，則女生上臺。


　　“因為上節課突然結束，本組對老師說的‘吾好夢中殺人’非常好奇，所以選擇的人物是曹操。”


　　“首先關于‘吾好夢中殺人’這點，本組有以下幾點想法。”


　　“一，曹操自己當年有趁董卓入睡刺殺的經歷；二，此時曹操大權在握，群狼虎視，地位未穩固，言以立威......”


　　男生對歷史趣聞非常感興趣，聽得很認真；


　　女生聽著渡邊徹沒多大干勁的柔和嗓音，正大光明地盯他臉看；


　　歷史老師撫摸自己下巴上的胡渣，對花哨的PPT偶爾點頭。


　　時間就這樣一節課一節課的過去，轉眼到了周五，十月三十日這天。


　　放學前，小泉青奈開了一場班會，說了關于修學旅行的事。


　　“時間是從下周二開始，持續四天三夜。第一天全班集體行動，第二天各組分開行動，第三天個人自由行動，最后一天——也就是周五，一早我們就要回學校，然后會直接放學。”


　　“喔——！！！”


　　“太好啦！”


　　“算上周六周日，那不是可以連續玩六天？！”


　　看著興奮的學生，小泉青奈提醒道：“玩的時候盡情玩，但也不要忘了學習的時候好好學習哦。”


　　“是——”大家托著長長的輕松語調應道。


　　“接下來是地點，這次只能選擇國內，國外只有高二才可以......”小泉青奈還沒說完，隔壁班傳來的歡呼聲打斷了她。


　　應該是三班剛從老師那里得知修學旅行的時間安排。


　　小泉青奈笑著等隔壁班安靜下來，然后才繼續說：“這次一年級只能選國內，投票時間是下周一早上。”


　　“還有，因為吹奏部獲得了全國金、模擬考試成績不錯，校長決定這次免除路費，大家只要帶零花錢和住宿費就行。”


　　大家非但沒有感激，反而痛斥校長小氣。


　　眾人紛紛替渡邊徹打抱不平，說什么那么努力，其他班級就算了，至少把四班的住宿費報銷了之類的無恥話。


　　教室亂哄哄一團，小泉青奈說了好幾聲‘安靜’，才讓大家亢奮的情緒安穩下來。


　　“這次會在外面過三夜，大家記得帶好換洗的衣服。還有，不允許穿私服，必須穿校服或者學校的運動服。”


　　“是——”


　　“出去后，大家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你們穿著神川高中的校服，不能給學校添麻煩哦。”


　　“是——”


　　“最后，明天是萬圣節前夜，學校規定：絕對不能去澀谷，知道嗎？”


　　“是——”


　　“為什么？”渡邊徹的聲音在整齊劃一的‘是’中顯得非常突兀。


　　明明沒什么好笑的，但班級里的女生笑倒一片，紛紛回頭看他。


　　小泉青奈也忍不住笑起來，解釋道：“因為那天澀谷很亂，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對你們來說還太早了。”


　　“我只是去開卡丁車。”


　　“那更不行了，太危險了。老老實實待在家里，知道嗎？”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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