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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南方之戰(zhàn)最后的清算(四)看你演戲


  徐悅溫潤含笑,繼續(xù)道:“臣以為燕將軍有功于社稷,在佛門重地造人追殺,褻瀆佛門亦是藐視官家,不可不追究此事,便請了法音寺的大師下山去京畿府衙報了案,倒也未曾來得及問了燕將軍發(fā)生了什么,之后便是寺里的師傅照顧著,直到蔡大人帶了衙門的人過來。”

  皇帝的目光落在徐悅和灼華的面上,沉默了片刻,放緩緩開口,語氣中帶了幾分棱角分明的弧度,問道:“如此說,你們兩個和燕清并未有什么交流?”

  “不曾。”徐悅語調(diào)沉緩而平靜:“即便沒有寺里的師傅們趕來,當(dāng)時周圍也有不少百姓和官眷,臣無畏做謊言。”

  李銳撣了撣袖,冷笑道:“燕將軍卻非如此秉呈陛下,說是殿下與世子威脅威逼他攀咬本王。他手上的傷,便是華陽你所為,難道不是么?”

  皇帝厲眼掃過李銳,眸子淡漠而深不見底,目光回轉(zhuǎn)間睹見灼華額角深粉色的疤痕,皺了皺眉,“你的頭,怎么回事?”

  李彧的眸中似點(diǎn)了一對燦燦紅燭,搖曳著濃情,深深的望著那張嬌弱又清泠的面孔,可惜的是,被望著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分給他半分的眼神。

  灼華抬手撫了撫額角,淺笑回道:“臘八那日宮宴那日太仆寺有馬匹趕回京里,不料那幾匹馬被驚,沖撞了府里的馬車,從馬車?yán)锏袅顺鰜淼臅r候磕了一下。”

  江公公低呼了一聲道,“那日魏國公府來回稟,只說殿下身子不適不能伴駕一同去行宮,奴婢還私以為是殿下想陪著世子了,竟是受了傷了。”眼角的皮膚微垂,眼神卻是精光熠熠,“磕這一下,怕是要頭暈好幾日了。”

  徐悅側(cè)首看著她,眸光如新月初升的清幽,“是,跌下來的時候撞在了街邊酒樓的臺階上,傷口有些深,躺了幾日才好轉(zhuǎn)。”

  皇帝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聲,“太仆寺?”

  李銳背脊突生毛刺,一陣陣的刺著他的皮膚。

  應(yīng)泉玉正是三年前被貶去了太仆寺為少卿。

  若是平日倒也不會有什么,只是發(fā)生了燕清之事,這一句怕是會讓皇帝生出萬分的疑心了。

  他的眸光掃過灼華清冷的容色,似要看穿她,而那雙淺棕色的眸子掃過來時,只覺那眸中似蓄了匆匆萬世的滄海桑田,化作了一柄柄利劍直刺他而來,讓他驚懼之下毫無招架之力。

  他目光如寒星凜冽,繃著下顎,極力為恥表面的威勢,道:“街市上這么多的人,倒是偏生沖撞了殿下的車架。”

  灼華眉間微攏了山川,幽幽一嘆,“畜牲野性難馴的,哪能說得準(zhǔn)呢!”

  徐悅?cè)缭虑逶S的一笑,眸光掠過李銳,有一瞬的深沉陰冷,回道:“太仆寺的大人來回過話了,說是新得的韃靼野馬,性子野了些,也是未經(jīng)馴服的,那日特意挑了傍晚行人少的時候趕回城,只是經(jīng)過街市的時候被街邊小販?zhǔn)圪u的刺猬給驚著了。意外而已。”深深望著她的側(cè)顏,又道,“華陽額上的傷已經(jīng)不礙事,多謝陛下關(guān)懷。”

  皇帝抬了抬手,一旁伶俐的小太監(jiān)立馬抬了黃花梨雕著龍紋的椅子過來。

  灼華也不客氣,扶著小太監(jiān)的手便坐下了。

  徐悅微退了幾步,站在了她的身邊。

  明黃的帷幔微垂,墜著一縷縷的流蘇,簾子縫隙透進(jìn)來的風(fēng),有幾分濕黏的感覺,龍涎香的煙霧幽幽縈繞,將人的眼遮的幽幻匝朦起來。

  灼華淡淡揚(yáng)了揚(yáng)眉,拂過衣袖口子上的匝匝密紋:“靜王殿下說,我與徐悅威逼燕清攀咬于你,倒是不知,所謂何事了?這沒頭沒腦的說起來,倒叫我與徐悅聽得不甚明白了。”一頓,“事不明,不揣測臆斷,殿下是天家郎君,這個道理尚書房的太傅沒給你講過么?還是,殿下的本事也就是戰(zhàn)場上的舞刀弄槍了。”

  李銳一噎。論言語機(jī)敏,他總是比不過這個女子。

  皇帝輕輕哼笑了一聲,默了半晌,堅(jiān)如磐石的沉穩(wěn)面孔在裊娜的香煙中顯得朦朧而縹緲起來,指了指蔡茂靜,“你來說。”

  蔡茂靜一拱手,回道:“前日午間府衙接到寺里的師傅報案,寺院發(fā)生命案,微臣帶了衙役前往,燕將軍彼時昏迷著,帶回去后,他不肯追究此事,離開了衙門。燕將軍剛走,便有人以飛鏢打了一封密函到微臣公堂之上,言:徐悅徐副帥之所以在燒毀敵軍糧草時被發(fā)覺蹤跡,在秦軍包圍截殺,便是兀良哈將領(lǐng)達(dá)木哈朗指使人故意留下痕跡,引了敵軍追擊,而收買兀良哈將領(lǐng)的便是燕清!”

  雖是從達(dá)木哈朗的嘴里聽到過了,可再聽一次,還是覺得心口似被火舌舔舐過一般,痛的皮開肉綻!她的徐悅,她的徐悅險些就栽在這些賤人手了!

  灼華神色慍怒,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了燕清的跟前,嘴角微顫,額際突突,抬足便一腳踹在他心口,“找死!”

  徐悅拉住拔下發(fā)間白玉如意簪的手,她柴瘦的手腕上青筋累累而動,能感受到她劇烈挑動的心血,哪怕隔了那么久,聽到他被人這樣出賣傷害,她還是那么激動,這樣的恨,是演不出來的。

  他握著她的手,用力掰開她的手指,將如意簪好好的帶了回去,溫言細(xì)語的安撫著:“陛下面前,不可放肆。沒事了,你看看我,我就在你身邊。”

  李銳眉目尖刻如深海暗涌,那是邁入窮途時的無措和驚惶,冷道:“殿下真是好大的膽子,當(dāng)著陛下的面也敢行兇了。”

  她嗤笑,眼尾銳利一挑,亦是半步不退的直對而上,“別說他燕清了,不計(jì)是誰,敢動我兒子我的丈夫,要他命都是便宜的。陛下未曾降罪,殿下管好自己便是了,還不勞你來教訓(xùn)我!”

  李彧似驚似詫的看了眼灼華,那樣凌厲針鋒的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幽幽垂了垂眸子,淡聲道:“世子為國征戰(zhàn),卻被人這樣陷害傷害,唉,不比皇兄戰(zhàn)場慣了的,咱們這些無用的人聽著,總是心寒也心痛啊!”

  李銳冷笑,“六弟到是一慣的維護(hù)著殿下,心意多年不變了。”

  “什么心意不心意的。”李彧看了他一眼,揚(yáng)了揚(yáng)頭,道:“五哥說話越來越?jīng)]有分寸了,殿下已為人妻人母,五哥在人家夫婿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實(shí)在有失體統(tǒng)和禮數(shù)。”

  “行了。”皇帝淡淡一揮手,只對蔡茂靜道了一句“繼續(xù)”。

  站在簾子后,那縫隙里不斷有冷風(fēng)灌進(jìn),撲在他的背上,蔡茂靜卻覺得熱的厲害,內(nèi)衫黏膩的貼住了背脊,擦了擦頰邊的汗,繼續(xù)道:“而燕將軍人剛離開衙門不久便又遭到黑衣人的伏擊,幸虧巡防營指揮使溫大人帶兵巡視時救下了他。事情牽扯到南地之戰(zhàn),微臣不敢不上心,強(qiáng)押了燕將軍在衙門。期間,微臣去過三千營,原是想問問燕將軍身邊的貼身護(hù)衛(wèi),看看是否能有所發(fā)現(xiàn),只是去時才曉得,幾個長隨護(hù)衛(wèi)或意外或暴斃,皆已身亡,無從查問。”

  皇帝的一聲“哦”輕輕揚(yáng)起,便似梁柱下垂著的輕紗一般,卻有泰山的分量重壓在人心頭。

  蔡茂靜微微抬眼,看了皇帝一眼繼續(xù)道:“可就在昨日傍晚,有刺客直闖府衙,燕將軍險遭不測,之后燕將軍就向微臣吐口,供述了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便是他收買了達(dá)木哈朗,在徐大人點(diǎn)了鐵騎去燒糧后,讓人故意留了線索給秦軍,引戰(zhàn)敗憤怒的秦軍去包圍徐大人和那些鐵騎,致使那百人全部喪生。”忍不住又擦了擦汗,深深垂首,“而背后指使之人,便是……靜王殿下。”

  那一聲“靜王殿下”便似驚雷滾過天靈蓋,擊的李銳渾身一震,他面上仿佛有無限的惶恐,撩了衣擺急急跪下,雙手垂在身側(cè)控制不住的顫抖了幾下,便是深秋枝頭被風(fēng)卷過的枯葉,逃不開墜落的命運(yùn)。

  他仰頭倔強(qiáng)的否認(rèn),“兒臣冤枉!兒臣冤枉!父親明鑒啊!”

  徐悅的神色平淡溫和,甚至有一種拈花看塵的閑雅,“哦?那如何到陛下面前便是我與華陽威逼攀咬靜王殿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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