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心機悅
淺青色的外袍上潑了酒,一大片的深色酒漬,宮中飲宴不比家中,不換便是失儀。
“我一會兒就來。”出了殿門,周恒輕輕一聲,然后與她左右各自去了凈房更衣。
去了右偏殿更衣出來,灼華發(fā)現(xiàn)周圍的宮女太監(jiān)被人遣去了遠處,她等了幾息,李彧便出現(xiàn)了。
李彧虛走幾步,靠近了她:“我同陛下提了離間南晉與周邊小國的事,徐悅、也提了。”微微一默,緊張的看著她,“淑妃那里,我沒有提過南晉之事。”
灼華避開幾步,淡漠道:“我知道了。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李彧上前堵住她的去路,寬袍大袖在他舒展開的姿態(tài)里慢慢晃動:“你不信?”
“她是你的生母。你做,她做,有何區(qū)別?”灼華淡淡掀了掀嘴角,諷刺道,“我若稱了你們的心,他日姜家覆滅,我亦要愧悔而死,淑妃正好替白鳳儀報了仇,可真是個萬全的好主意了!”
他伸手去握她的雙臂,略有急切道:“我承認,這是我從前的計劃,可我如今并沒有去做。”
“你沒做,你也沒阻止淑妃去做!你不就是想看看我對你是否有所轉(zhuǎn)圜么?”灼華沉了眸色,用力揮開他的鉗制,前世云南之戰(zhàn)的慘烈躍然腦海,她心底騰升了怒氣,齜目低吼道:“到底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最清楚!在我面前裝作一副情深模樣,背后算計何曾停過?我若是應(yīng)了,下一次你又要算計誰?姜遙?姜敏?徐悅?還是周家、徐家?”
“我已經(jīng)……”
那一甩太用力,心底的怒氣沖撞了神智,一陣暈眩的搖晃。
李彧斷了解釋,伸手接住她,緊緊抱住,“你怎么了?”
“別碰我!”灼華推開他,踉蹌了一下,扶著廊下的立柱緩了緩神,冷眼盯著他,“我告訴你,有本事你盡管去算計,可若敢傷了我身邊人一分一毫,我要你的命!”
不欲與他糾纏,灼華大步離去,李彧欲追上,幸而周恒及時趕到,擋住了李彧的腳步,下場的鳳眸微挑,似笑非笑道:“郡主已為人妻,殿下這般糾纏不休,鬧出風(fēng)言風(fēng)語,殿下倒是無事,卻是要害得郡主身敗名裂。殿下總說自己情深一片,怎么,這時候就不管不顧了?”
李彧不敢再追,只能眼睜睜看著灼華的身影消失。
淑妃,成事不足!
姜家不除便不除了,她如今不肯幫便不幫了,登上大位才是最要緊,她再是心腸硬,好歹他救了她一次,最后關(guān)頭,總會助他一把的,偏要一而再的為了個死了的女人壞事!
他好容易才博了她一點點態(tài)度上的好轉(zhuǎn),如今卻是全毀了!
回到大殿,徐悅還未回來,灼華尋了一圈,洪文亮幾人倒是已經(jīng)回來了。
皇帝正緩緩說著對來年的期許,灼華等了一會兒,待皇帝說完了,正欲起身去尋,徐悅正好進來了。
灼華抬頭看他,溫軟的一笑,“去哪兒了?我正要去尋你了。”
“御書房里炭盆燒的旺,有些悶,在外頭待了會兒。”徐悅在她身側(cè)坐下,握了握她的手,眸光微深的看著她,“怎么這樣冷?”
她騷了騷他的掌心,雙手捂緊他的掌,盈盈一笑:“你幫我捂著。”
徐悅點頭,嘴角溫潤的笑了一下,聲音微微一緊,“好。”
接來不停的有人來敬酒,曉得他三杯倒的本事都說了沾杯即可,可他還是喝了不少。
回去的時候人已經(jīng)醉了,神色冷淡,不言不語的由著她牽著上了馬車。
馬車上的暖籠里備著茶水,半日過去,還是溫?zé)岬模迫A倒了一杯喂他喝下,“喝這樣多,也不怕御前失禮了。”
徐悅看著她,眸子里蓄了太多,深的厲害。
“不高興了?”方才她便覺得他的神色有些怪。
他沒有說話,只是轉(zhuǎn)了目光看向了別處。
“怎么了?”灼華抬手,把他的臉轉(zhuǎn)了回來,“不理我了?不同我說話了?”
這一句他倒是回答的快,沉沉的,有些壓抑的意味:“沒有。”
“所以,你在同我生氣么?”灼華摸摸他的嘴角,“不要騙我,我看得出來。”
徐悅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漆黑的眸子幾乎要與暗下的天色漫成一片,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又不說話?”醉了徐悅直接起來很直接,閉塞起來也真是很閉塞了,灼華一嘆,松了手,撇過臉,“那我以后也不要同你說話了,以后就這樣好了,都別說話了。”
俊俏的面上掠過一絲驚惶,他伸手把人擁到懷里,“不要。”
灼華佯怒的推了他一下:“不說便不說,留著你的話同旁人說去,松開。”
他的眸中有一瞬的黯然,默了好半晌,他終是開了口,語調(diào)微沉,似是清愁無處寄托:“他抱著你。”
抱?
誰?
什么時候?
想了想,灼華無言一嘆,“你有沒有問過我發(fā)生什么了?”
徐悅垂眸,不言語。
“什么都不問,不讓我有機會解釋,徐悅你很過分了。”灼華有些生氣,“你便自己在那里瞎想、瞎猜,把我猜成什么人了,你表妹嘴里那種水性楊花的人么?”
他看著她,表情依舊淡淡的,黑眸中卻有些慌張,又有些小心翼翼。
灼華無奈的長嘆一聲,“有什么要問的么?”
他抿了抿唇,“剛才。”
灼華深深做了幾次呼吸,告訴自己不要同醉鬼計較,“我頭暈,沒站穩(wěn),他接了一把,就這樣。”
他雖神色還是淡漠的,可眼眸卻是亮的,剎那后收了喜悅,“頭暈?”
灼華用力拍開他擁著自己的手,學(xué)他,不說話。
“對不起。”徐大人的道歉非常快,非常誠意。
灼華卻是要為難他一下的:“以后我也記下了,就是摔壞了,也不叫人扶。”
徐悅忽然站了起來,往車板上鋪著的毛毯上盤腿一坐,伸手把人抱了下來,放在了膝頭上,氣息沉沉的呼在她的頸間,“醋。”
她橫他一眼,“醋了就可以冤枉我了?”
他垂首悶悶的搖頭,態(tài)度很誠懇:“不可以。”
“別以為醉了就是免死金牌了,我曉得你記得住,聽好了,再有下一回,我便也不要同你說什么,你愿意亂想就亂想去。”灼華氣的狠狠往他胸前擰了一把,“就做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好了。”
他緊了緊雙臂,非常堅定的否決了這個提議,“不要。”
“你要謀殺呀!”他勒的用力,灼華感覺心口都要被壓碎了,“想想清楚了再同我說話!”
醉鬼害怕了,十分害怕,一路睜著眼到了家,沒有睡著,不錯眼的盯著她。
灼華不理他,回到家把人丟進浴桶洗干凈,換了新的寢衣,再把人扔上床,“閉眼,睡覺。”
徐悅一吃醉就要睡,一路硬撐了大半個時辰,歇到了床上,又叫她軟軟的小手一捂眼,實在撐不住便閉上眼睡了。
宋嬤嬤看著灼華氣悶的樣子,驚訝道:“這是、吵架了?”
灼華乏力的靠在軟榻上,掐著眉心道:“吵得起來便好了,悶葫蘆似的,非得打一棒說一句。”
他這個人,最是能藏心事,整日溫潤和緩的樣子,高興是如此,不高興也是如此,若不是喝醉了更像個正常人,她都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
她皺了皺眉,起身走到床沿瞇眼盯著睡得沉的徐悅,這家伙該不會是故意醉的,就等著她去問了吧?
宋嬤嬤奇怪的看著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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