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應念瀟湘,岸遙人靜,水多菰米
時日匆匆過,煊慧的肚子已經六個月,姚氏的也近四個月,兩個都吐的厲害,半點沒有因為月份大了而漸次好轉起來的跡象。
據有經驗的婆子說,這是因為懷著男胎,所以反應格外激烈些。
兩個翰林大人既高興又都急的很,但凡衙門沒那么忙,總要日日回來陪著妻子的。
但好在兩位孕婦都開始慢慢的,將前幾月瘦下去的肉長回來了。
為了讓姚氏好好養胎,灼華又接手了三房的庶務,一下子又忙碌起來。
柳夫人也全權接手了柳府的事務,半絲不叫煊慧費神,幾個弟妹都是良善之人,變著法兒的給煊慧做吃食,哄著她多吃幾口,叫她感動不已,也叫旁的府邸的小媳婦們羨慕不已。
女子最大的幸福不就是如此么,公婆寬容,妯娌小姑相處和諧。
至于柳扶蘇,據孕婦沈煊慧的觀察,這家伙依舊覺得自己深情于前頭那位姑娘,隔三差五就要念幾句傷懷又糾結的酸詩,于是,她也依舊晾著他,不冷不熱的,客客氣氣的,偶爾吐難受了,哼哼幾聲,哪怕是半夜里,柳大人也能在幾息之間從左稍間到達右稍間。
孕婦么委屈又難受的掉個幾滴眼淚,再叮他幾句,每每折騰的柳大人手足無措又心慌意亂之后,她便心安理得的抱著被子呼呼大睡去了。
然后,柳大人向沈大人討教,是否所有孕婦都這么情緒不穩,沈大人頻頻點頭,“前一刻還在笑,后一刻就哭的止不住,今日愛吃果子,明日就愛吃糕點了,說她終于長肉了,她說我嫌棄她胖了……”沈大人沉吟了一下,最后總結道:“恩,她們辛苦,總之,順著就是了。”
柳大人受教的表示明白。
七月下旬的時候徐悅來信,說是已經返程,約莫兩日后到京,信的最后又有一句: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灼華:“……”
是不是她對徐悅有什么誤解?
他真的只是因為她“合適”才想著娶她的么?
還是,她想多了,旁的夫妻都是這么相處的?
不明白啊!
也不能怪她么,前世她得到都的是假的呀,而且她似乎總是在等,等他先去安撫旁的妾室,等他先去處理重要的事,只有他需要她去犧牲、去擋災難的時候,才會“深情”的出現,幾句甜言蜜語,幾句無可奈何,哄得她以為這情是真的,哄得她去付出。
真正的夫妻會做些什么,她不曉得,沒有體會過。
不過,灼華一笑,這樣也挺有趣的。
說是兩日就能回,沒等到徐悅和岑華、岑連進城,卻是在第四日的夜里,等來了一群殺手,好在灼華早有布防,縱使來的都是高手,也一并給他射成了馬蜂窩。
人頭砍下,全數擺在了秦王府的大門屋檐上,一溜的齊整又森森然,氣的李懷當場吐了血。
可他哪里敢說徹查,不小心就查到自己頭上去了,只能咬牙活血吞了。
李銳得到消息,哈哈一笑,“還好派出去的都老子從外頭雇的殺手,否則吐血的就是老子了!”
袁穎與灼華的想法有志一同:“人傻錢多。”
徐悅等人,終于在第五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的時候快馬加鞭進了城。
岑華、岑連回到了禾望居,灼華總算安心了。
“怎么耽擱了?”
帶著銀面具的岑華高冷回道:“回程的時候受到埋伏,趙大人受了重傷,饒了遠路先為趙大人尋了醫館醫治,所以耽擱了兩日的功夫。”
看來李懷給李銳送去不少銀錢了,灼華問道:“徐悅可受傷了?你們呢,可傷著了?”
岑華搖頭,“都只是輕傷,不妨事的。”
灼華稍稍放心些,“這兩日好好歇著,不必值夜。”
岑華和岑連想說不必,長天卻笑道:“姑娘疼你們,好好領受便是。”
處理完了庶務,灼華去了老太太處請安,又繞道去配姚氏說了會子話,回到禾望居的時候已經是巳時,徐悅正坐在書房等著她。
“回去見過家里人了?”
“見過了。”徐悅一笑,起身朝她后頭揮了揮手,示意秋水長天關門出去。
秋水長天笑瞇瞇的退出去,關上門。
“衙門也去過了?”
“剛從宮里出來,不急,陛下允我休息兩日。”她一靠近,他便樓了上去,在她嘴角啄了一下,頂著她的額問道,“有沒有想我?”
旃檀香溫柔又沉穩,灼華被他一問,微垂的羽睫扇了扇,嗔了他一眼道:“我每日都忙得很,沒功夫想旁的。”
“旁的?未婚夫怎可算旁的?”徐悅挑眉,托著她的后頸,俯身直吻的她氣喘吁吁,“沒想我,怎的還把岑華和岑連來保護我呢?”
微微蒼白的臉色忽忽變得粉嫩起來,灼華不好意思的推了他一下,卻聽他悶哼了一聲,似乎痛苦的樣子,抬眼見他臉色不大好,白袍心口的位置滲出了血色來。
灼華一驚,忙扶著他坐下,喚了秋水長天送熱水進來。
全然忘了男女之防,替他寬了外袍,解了中衣,露出被血水染紅的布條,灼華忍不住的數落道:“受著傷也不曉得好好養著,還亂跑,也不曉得同我說一聲,這下好了,傷口蹦開了。夏日里傷口難養,你又時時需要往悶熱的獄里跑,悶出了汗,浸濕了傷口,看你要怎么辦!”
徐悅盤腿坐在軟墊上,笑吟吟的聽著她的數落,手指勾著她的青絲把玩,仿若尋常經年夫妻的樣子,“有你日日為我換藥,自然好得快。”一頓,纏著青絲的手指又去勾她的下顎,“好的慢些也無妨,又卿卿這般惦記痛著也是享受。”
“凈胡說!”上完藥,纏好棉布條,想起去年夏日他有叫她補過一件衣裳,還沒有拿走,便把帶血的外衣脫下,去出門轉去內室取了干凈的換上,“誰要日日給你換藥了!”
“卿卿呢!”一把將她扯到了膝頭上,徐悅輕輕一笑,“心疼了么?”
灼華掙了一下,生怕又拉扯了他的傷口,終是沒再動,由著他摟著,搶回了纏在他手上的青絲,軟聲道:“徐大人好得很,那需要我來心疼呀!”
低低一笑,徐悅在她耳邊道:“那我只當夫人是在心疼我了。”用力擁了擁她,“多虧你讓岑華和岑連來助我,否則,趙元若怕是性命不保,我也不會只是受這點輕傷了。”
“傷口這么深,還說輕傷。”可她也曉得,上了戰場,這些傷確實算不得什么了,灼華又問道:“趙大人還好么?”
他道:“需要養一陣子,倒也沒有性命之憂了。”
灼華點了點頭,道了一聲“那便好”,又拉著他窗邊的塌上躺著,“這一路累著了吧,你歇一會兒,緩緩精神。”
徐悅順著她躺好,手指又去勾纏人家,笑意悠閑如蜜,“你在這里陪我。”
灼華拾起塌上的玉扇給他扇著涼風,輕輕應下:“你睡,你睡著了我便去抄會兒經書。”
徐悅摯起她的手親了親,閉上眼小憩,連著幾日的奔波,確實累得很,如今同她處在一屋,不盡的安心適意,便也覺得困乏起來,卻又忍不住的尋話同她說,說著便隱約含了酸意,“從前就聽人家說你總是閑時抄經,這么多年了,還在抄么!”
還聽人家說呢,便是捻著她同蔣楠相看過的事情說嘴了!
玉扇輕輕敲在他的手上,她一笑,“抄的《楞嚴經》,北燕時候抄了一半,后來一直病著,回京后事情也多,便一直沒有抄完。”
“《楞嚴經》字數可多著呢!”徐悅閉著眼,摸索著去捏她的手腕,“常年的抄著,手腕可疼著么?”
“倒也還好。”灼華叫他捏的發癢,抽回了手,嗔他一眼,嬌聲道,“給你扇著風還不睡,自己睡去。”
鳳眸微掀,瞄著人家的小手就又纏上去,扣緊了擱在心口,徐悅笑吟吟的閉上眸,聲聲討饒:“卿卿莫氣,睡,現在就睡。”
七月的天,最是炎熱的時候,饒是屋子里擺著冰雕,兩人的手這般扣著,掌心似困了一團火,生生悶出了汗水,灼華試著將手抽出來,卻被扣的更緊。
見他昏昏欲睡,便也由著他了。
灼華輕輕搖著扇,涼風幽幽,書案上的錯金小爐里裊裊飄著沉穩香氣,滿室的靜謐,他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傍晚時分,從來,沒有這樣放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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