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生君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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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而入,在撲面而來的淡淡檀香味中,游離看見了坐在書桌后的宋修。
此時的宋修,穿著米黃色的常服,站起身來,笑著招呼道:
“道心小友,多時不見!”
游離打個稽首道:“見過宋前輩。”
宋修擺手道:“靜明沒跟你說嗎?你我平輩相交即可,無須這么客套。”
游離盛情難卻,只得喊了聲“宋師兄”。
宋修笑著示意他落座,自己也坐了回去,招呼道:
“我還有些公文需要批閱一下,你且坐坐,一會兒就好。”
“打擾宋師兄處理公務(wù)了。”
“不用這么拘謹。說起來,年初你在踇隅觀的表現(xiàn),讓我印象很是深刻啊。所以,前陣子得知明德力薦你參與青榜副榜的提名,我是第一個表示支持的。”
游離聞言,這才知道,自己能成為安西路年輕一代的代表之一,原來不止是得了明德的推薦,還得到了宋修的保舉,難怪這么順利。于是,抱拳道:
“多謝宋師兄的抬舉。我聽說這次除外之外,還有兩位道友?”
宋修放下手中的毛筆,笑道:
“不錯。其余二人也是不可多得的修道胚子,一個是武家的二小姐,還有一個則是蒼穹派立派老祖的關(guān)門弟子。你們?nèi)耍碇蹅儼参髀沸扌薪绲南M斍诿阕猿郑妹阌屑印!?br />
游離唯唯。
宋修繼續(xù)提筆批文,同時注意不冷落他,便問道:“這么晚找過來,可是有事?”
游離早就醞釀好了腹稿,直接回道:
“我剛剛在客棧中休息時,無意中聽到兩個陌生修士的對話。這二人均非本地口音,言談中隱隱提及了其中一人曾有當街斗法的行為,晚輩瞬間聯(lián)想到半月之前的殺人案,便想多聽一會兒。
“誰知卻被發(fā)現(xiàn)了,我靈機一動,直接攻擊了那個犯事的修士,對方果然猶豫,不肯出手,被我抓住機會逃了出來。我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為防萬一,特地跑來跟宋師兄說一聲。”
宋修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來說道:“你詳細說說。”
于是,游離便詳細說了過程,只是略去了錢蟲一事。
自古財帛動人心,如此天地奇物,他可不敢輕易吐露事情。畢竟,漫說他對宋修其人的品性所知有限,就算很了解,也不想輕易試探人性。為免麻煩,便干脆隱去不提了。
“一個筑基中后期,一個凝丹期?”宋修頗為詫異,“這都讓你給跑了?果然不錯啊。”
游離撓撓頭,故作憨態(tài):“萬分僥幸,若不是對方有所顧忌,我早就沒了。”
宋修點點頭,沉吟道:
“按照你所說的情緒判斷,那二人與當街殺人一案有關(guān)的可能性不小。不過此案涉及修士、敵國諜探,由機宜司協(xié)助武德司負責(zé),連司理院都無權(quán)過問,我們道正司更是無法插手。”
宋修離開桌案,來回走了兩圈,當機立斷道:
“據(jù)我所知,這陣子機宜司和武德司廣撒網(wǎng),收效甚微,案情進展緩慢。你這個線索十分重要,事不宜遲,我替你聯(lián)絡(luò)武德司。”
說完,當即抽出一道金色的符箓,開始掐訣念咒。
游離見了,立即聽出是跛道人曾經(jīng)用過的“請神咒”。當初跛道人請下的是一位司火神將,不知道宋修請出的是哪一位神靈?他不免有些期待。
數(shù)息后,隨著宋修說出“急急如律令”,屋內(nèi)頓時金光大放。
隨后,一個高達近一丈的神人虛影便出現(xiàn)在宋修的頭頂。
游離瞇眼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這位神將他認識,不是別人,正是昨日剛剛敬拜過的安西州城隍周功成!
那個高大的金色虛影居高臨下,俯視著屋內(nèi)的二人,無悲無喜,滿臉肅然,一副神人高真的形象。
宋修稽首而拜道:“恭請開國公圣駕。”
之后,便將心中所求言明。周功成的金身虛影微微頷首,然后得令而去。
屋內(nèi)終于恢復(fù)了昏暗,見游離一臉的好奇,宋修笑著解釋道:
“十方叢林的修士都要參加授箓大典,這個想必你是知道的。受了箓職的道士,皆已名登天曹,相當于成為一名在天庭登記在冊的小神吏,自此便可以召請神吏神將。我擔(dān)任副道正一職,按修為和資歷論,算是五品箓生,這個修為大致相當于你們的五品符師。而五品箓生,可以召請一位神階為從三品的地祇。”
游離心中算了一下,不解道:“周城隍暫時還只是從四品地祇,所以宋師兄能夠直接召請?”
宋修搖搖頭,說道:
“受箓道士想要召請神將神吏,必須先與這些神祇締約。而我們作為十方叢林的修士,又是朝廷的道官,經(jīng)常在各州之間輪任,所以每到一州,便需要與當?shù)氐闹莩勤蚓喖s,這個已經(jīng)形成了定制。”
“一個受箓道士,只能與一位神將締約嗎?”
“不盡然。理論上講,一個人修為越高,能締約的神將就越多。但大多數(shù)神將,肯定希望與自己締約的道士能忠于自己,專心供奉自己,所以會明確提出只能與自己締約的要求。我比較幸運,周城隍很開明,締約時未對我作這方面的限制。”
這時,游離心里冒出一個疑問,順勢問道:
“可是,我先前看到圣山縣道會司的客卿跛道人,他召請的卻是一位司火神將,這是為什么?”
宋修笑道:“你也說了,跛道人乃是道會司延請的一位客卿,說明他自有師承,其師門供奉的應(yīng)該就是一位司職天庭火部的神將。”
“還真是神奇啊。”游離嘖嘖贊嘆。
宋修笑了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入多談。畢竟,他是一名箓生,而眼前的小師弟則是一名符師,分屬符咒術(shù)的兩大流派,能交流的內(nèi)容其實很有限。
“武德司的人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外人很難主動聯(lián)系上他們。所以,我剛剛委托周城隍送信去了。接下來能做的,只有等回信了。”
游離點點頭,安安靜靜坐下來等著。宋修則回到桌前,繼續(xù)埋首于公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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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城香薰街,此時正燈火通明,與城內(nèi)其他區(qū)域的漆黑一片相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原因自然便是那個號稱“銷金窟”的香薰巧榭了。
自從劉巧巧連續(xù)第二次名列《月旦評》的“花魁清倌榜”前十名,可謂“艷名動安西”。
今晚有每月一次的雅集活動,名為“巧遇”。一向深居簡出、很少路面的劉巧巧,一定會出面清唱一曲。因此,盡管安西城今日嚴格實行宵禁,整個安西路各州的達官顯貴,早在傍晚來臨前的申時就趕到了香薰巧榭,一擲千金,只為求見佳人一面。
巧榭高三層,內(nèi)部的格局是中空的“回”字形,一樓設(shè)有表演的高臺。如此一來,二樓、三樓的回廊便成為最佳的觀看平臺。
回廊內(nèi)掛有一塊塊簾幕,隔出了一個個單獨的小包間,是為有頭有臉的人物準備的。
三樓的一個小包間內(nèi),此時正坐著一男一女二人。
男的的是個五大三粗的黑臉漢子,游離若在這里,一定能認出來,此人正是當日與他們一起參加霧魔嶺除妖的劉朗。
劉朗低頭看了看吵鬧嘈雜的一樓,皺著眉頭道:
“小姐,你一個黃花閨女,何必湊這個熱鬧?要我說,那劉巧巧也就是仗著正當年,小姐還未及笄,不然十個劉巧巧也及不上一個小姐。”
對面男裝扮相的武澧瑜聞言,雙頰飛紅,嗔罵道:
“劉叔,人都說你是個粗豪之人,我看你這拍馬屁的水平其實比你個頭還高。巧姐姐可不僅僅是憑借一副美人臉入的花魁清倌榜,人家多才多藝著哩,你一個大老爺們就不動心?”
劉朗哼了一聲,心想,好看是好看,咱也惦記不上,還不如打獵、賭博來得痛快。
武澧瑜收斂神色,幽幽道:
“大哥一去江南多年,我一個人在家多憋悶。不如多出來看看,再過兩年就沒那么自由了。”
劉朗笑道:“這倒是,等小姐上了青榜副榜,名氣可就要直追劉巧巧了。到時候登門提親的年輕俊彥,可就要踏破海月山莊了。”
武澧瑜杏眼圓睜,嗔道:“劉叔!”
劉朗笑聲如其名,十分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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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包間內(nèi)。
一個身穿紫色襕衫的中年模樣的儒士,坐在欄桿邊,不時起身看一眼一樓的舞臺,意甚急切。
他對面坐著一個面如傅粉、風(fēng)儀柔美的年輕公子,見狀便笑道:
“韓大人,見多了你的殺伐果斷,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如坐針氈的樣子。”
中年儒士聞言,自知失態(tài),尷尬地笑笑,當即坐好,正色道:
“蘇先生,就不要拿老夫?qū)ら_心了。二十年了啊,真物是人非啊。”
姓蘇的年輕人把玩著手中的白玉骨扇,說道:
“韓大人此番歸鄉(xiāng),一路上的嘆息多了一些,是近鄉(xiāng)情更怯的緣故,還是在感慨自己明明算是富貴還鄉(xiāng),卻與錦衣夜行無異?”
中年儒士靜默片刻,直面內(nèi)心道:“這兩種心態(tài)兼而有之。”
蘇姓年輕人喃喃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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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某包間內(nèi),一個身穿白色直裰的漢子正在獨酌。
他背后的竹篋內(nèi),露出青、黑、紫三把顏色各異的劍柄。
忽然間,布簾輕微一晃,原本空蕩蕩的對面出現(xiàn)了一個頭戴黑色斗篷的人。
背劍漢子微微抬起朦朧的醉眼,沉聲道:“你怎么過來了?”
“黑色斗篷”拒絕了對方的勸酒,淡淡道:“不歡迎嗎?”
背劍漢子繼續(xù)耷拉著眼皮,打了個酒嗝,說道:
“脾氣比你師父臭,但更對我胃口。可惜不愛喝酒,比你師父還無趣。”
“黑色斗篷”不置可否。
這時,樓上樓下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聲,二人同時朝一樓中央的高臺看去。
懷抱琵琶的劉巧巧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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