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歸來后。

從未以楚衣侯之名立于人前！

今朝，冥奴與天道之手同歸于盡，以自身性命為她正名！

她要承此恩，承此義！

她楚衣侯從未負天下人，如何不敢以真面目現身？！

楚裙目視眾人：“我是楚裙，也是楚衣侯。”

“楚明瑤受天道蠱惑，與楚家先祖余孽勾結，欲以群妖之命，造天梯，乃是為一己私欲！”

“蒼穹上現身者為楚狂生，乃楚家先祖，昔年楚家先祖將我分尸，食我血肉，登天門，成天圣！”

“如此天門，如此天圣，如此天道！不過偽圣偽神！”

“我楚衣侯從未滅世，從未負過天下人！！”

“是這蒼天，是楚家人有負于我！！！”

楚裙一字一句，振聾發聵。

數千年，她從未替自己鳴過一次不平，叫過一聲冤屈！

而今，她不再沉默。

她這兩世，活得無愧人心！無愧于人前！

古蘭朵在人群里，怔怔的看著楚裙。

她如同大多人一樣，都被驚得回不過神。

對人族眾生來說，‘楚衣侯’三字就是個傳說，一個千年前妄圖滅世，毀滅人族的女魔頭。

被楚家先祖釘在恥辱柱上，受萬民唾棄，被史官眾生口誅筆伐的存在。

那個活在傳說中的女魔頭回來了……

以傲人之姿，揭開史海掩蓋的真相，剖開著天地的虛偽假面。

楚裙讓吞佛打開了枉死城的大門，不論人族妖族，去留隨意。

但卻沒一個人離開。

或是沒有回過神、或是不愿、或是不敢……

人族與妖族，從未如此和諧共處的處在同一個地方過。

他們久久回不過神來。

楚裙沒有停歇，冥奴咬斷天之手，封住天之界，勢必是有原因的。

戰后生靈涂炭，還有太多事，需要楚裙去做！

經過帝臣身邊時，她停頓了一下，紅唇囁嚅著似想說什么。

帝臣揩了下她的眼角，神色一如往常，他看著她，展顏一笑。

這一笑，楚裙便懂了。

“明光城那邊，交給我。”帝臣輕聲道：“放開手腳做你要做的事。”

“好。”楚裙重重點頭。

沒時間傷心難過！

冥奴……不能白死！！！

……

帝臣帶人離開了枉死城，戰后的西荒大漠是否安全，可有天道勢力的殘影，都需再探。

木木主持著枉死城中的秩序。

主殿內。

吞佛跪在楚裙的身前。

楚裙沒有看他，而是對般若道：“鳳凰血、百鳥羽我已到手，再加上鯤鵬骨，你的肉身總算是能重鑄了。”

般若點了點頭，她現在并不關心自己，更多是擔心楚裙，還有……

她看向地上跪著的吞佛，幽幽嘆了口氣。

楚裙深吸一口氣，垂眸看著吞佛：“小佛，債，得還。”

吞佛重重嗯了一聲，他顫抖著抬起頭，眼淚撲簌：“我自知罪無可赦，姐姐，我錯了……”

“愿以我命，贖我所犯殺孽。”

他重重將頭磕在地上，手顫抖著緊握著楚裙的衣擺：“只求……只求姐姐別不要我……”

楚裙蹲在他身前，捧起他的臉，一點點替他把眼淚擦干。

“真好，我的小佛，又變回那個乖孩子了，真好……”

吞佛破涕為笑。

他看到了楚裙眼里的淚，抬起手想替她擦去，頓了頓，終是鼓起了勇氣，抱住了楚裙。

“姐姐，別難過。”

吞佛沉聲道：“是我犯了錯，若能將那些人救回來，償還我的罪孽，縱死我也能瞑目了。”

“能再見你……”吞佛哽噎，燦然笑著：“我好開心。”

吞佛說完，深吸一口氣離開楚裙的懷抱，對她笑道：“姐姐可以給我點時間嗎？我想在最后，再盡一些余力。”

“可以嗎？”

楚裙艱難的扯起一抹微笑，輕撫著他的頭：“去吧。”

吞佛點頭離開了，血魔跟了出去。

殿外，吞佛有些失神。

血魔淡淡道：“說吧，還想盡什么力？”

吞佛看向他：“你我分魂吧，我死之后，替我守著姐姐。”

血魔玩味的看著他：“怎么？舍不得我給你陪葬？”

“你未曾害過我姐姐，也沒有參與過千年前的陰謀，的確是無辜的。”吞佛沉眸道：“當年是我遷怒于你，把你卷入是非。”

血魔摳了摳耳朵：“你人性回歸后，多少有點矯情了。”

“血魔！”

血魔嗤了聲：“魔族生命漫長，遠勝于妖族人族，且我說過的嘛，我為魔比較特別，就算你死了，我未必會死。”

他抬手蓋在吞佛的頭頂，挼了挼：“放心吧，小光頭，我給你送終是沒問題的。”

他說著，拽了拽吞佛的頭發：“你這頭發長出來了，叫你小光頭還挺奇怪的。”

吞佛將他的手打開，神色變回冷淡：“既然你不會死，那以后就別粘著我了。人是我殺的，罪是我犯得，與你無關。”

說完，他扭頭就走。

血魔看著他的背影，嘖了聲，“口是心非的小鬼，怪可愛的嘛。”

說著他又漫不經心的追了上去，漸漸地，血魔停下了腳步，血色眼眸沉了下去。

……

枉死城內。

百姓們驚恐的看著那道血紅色的身影。

即便這個人在大浩劫下救了他們，可對西荒之民來說，這抹血影的可怕程度，絲毫不遜于要滅了他們的天道！

血尊……

食人無數，殺妖無數！

不管是人族還是妖族，皆懼他、恨他、怨他……

噗通一聲。

吞佛重重跪在地上，面朝眾人群妖重重叩首。

群妖眾人皆是一愣。

他一步步走來，一步一叩首。

咚！

咚！

咚！！！

鮮血從他額頭上滑落。

人群漸起喧嘩，有人哭出了聲，憤怒而委屈的盯著他。

“現在道歉有什么用……我們的親人都死了，被你吃了！！”

人們與妖族或是憤怒，但畏懼于沒有露面的楚裙，又或是吞佛的余威仍在，縱然他誠心悔過，叩首于所有曾被他所害之人的身前。

在人心上割開的傷，豈是一聲對不起，一次次叩首就能彌補的……

一道身影朝他走了過去。

古蘭朵冷冷看著他：“起來吧。”

吞佛沒有抬頭，知道是她：“抱歉。”

古蘭朵眼眶通紅：“你殺的人聽不到你的道歉，道歉也沒有！吞佛，我謝你救了我們的命，但血海深仇，抹不掉！”

“我會變強的，強到親手殺了你報仇！”

吞佛抬頭看向她，“你會成功的。”

古蘭朵目光閃爍了一下，似想說什么，終究抿緊了唇，轉身離開。

無人接受吞佛的叩首道歉，他只是跪在地上，兀自做著這一切。

至他頂著滿臉鮮血離開后，眾人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

有人在怒罵。

有人在哭泣。

有人沉默。

也有人動了惻隱之心。

眾生百態。

“何必呢，都要死了。”血魔站在他身后，神色冷淡，“你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原諒。”

“我欠他們的。”吞佛淡淡道，看著一望無際的黃沙：“姐姐說過，世間最苦并非死去的人，而是活著的人。”

“楚衣侯之名，不能再因我染上污穢。”

血魔扯了扯嘴角，“真是不懂你們這些當人當妖的。”

“你還跟著我做什么。”吞佛看向他，目光微閃了下：“我死后，別再頂著我的臉了，徒惹人厭。”

血魔摸了摸臉蛋：“有嗎？可我就是喜歡這張臉啊，這可如何是好呢？小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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