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還活著！都活著！”

“阿魚……你醒過來！”

聽汐全然聽不到楚裙的聲音，‘她’沉淪在夢境中不愿醒來，身體一寸寸化為血沫。

楚裙眼睜睜看著她手里那塊石頭吞噬著她的精血。

問題就出在那石頭上！

她就要奪取那塊石頭之際，海浪如鋸齒斧鉞朝她鑿來。

楚裙后退兩米，看著擋在前方的鮫人。

對她出手的，赫然是鮫宮夢境中已經分化為男的男鮫聽汐。

他冷冷盯著楚裙，如看著一個陌生人。

“入侵者，都該死。”

血海在他身后翻騰怒號，男鮫聽汐手腕一擰，海皇三叉戟出現在他手中。

水龍卷沖天而起，如自血海中竄出的巨獸，盤踞在男鮫聽汐身后。

虎視眈眈，對峙楚裙。

怵寒殺機如鍘刀懸頸，對準楚裙。

楚裙眸色沉了下去，她試著調動暗影之力，卻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是了。

為了進入瀕死之境，她用深淵的力量自戕，此刻進入這個生與死的交匯之地。

她與暗影的聯系反而斷開了。

失去力量了嗎？

楚裙并無畏懼，她看著前方殺機沸然的聽汐，反而勾唇笑了起來。

“好像又回到了咱們剛認識的時候呢，小魚兒。”

楚裙笑著朝男鮫聽汐走過去。

那雙蔚藍眼眸中沒有絲毫溫度，三叉戟一揮，一道水龍卷徑直朝楚裙撞去，直接穿過她的腹腔。

宛如神魂被洞穿了一個巨洞。

楚裙的身體僵了一下，臉上笑意不改，她手捂著腹腔，一步步，繼續朝他走過去。

“對不起啊，小魚兒……是我忘了。”

“在我看到八爪吞佛和肥蜥蜴的時候我就該想起來的……”

又是兩道水龍卷襲來，撞碎楚裙的肩胛骨。

她身體踉蹌了下，深吸了一口氣，痛楚如千萬鋼針在神魂中反復碾磨。

可這點痛算什么……

比起小魚兒數千年來的循環死去算什么。

“他們是你過去在死靈海下唯一的朋友啊，我怎么忘了呢……”

男鮫聽汐的眼眸忽然顫了顫。

“死……靈海……”

是啊，死靈海。

楚裙想起來了，自己和般若是怎么遇見聽汐的。

南海最深處的死靈海，鮫族人懲罰罪徒的窮兇牢獄，一切活物在死靈海中都會被剝奪生機，變成丑陋的海底惡獸，最后喪失神智。

淪為鮫族的戰爭兇器。

鮫族為海中王者，不受妖皇管束，遠離陸地紛爭，向來與人族和陸地妖井水不犯河水。

千年前，楚裙初掌兵權后不久，平定鐘山之亂收下了燭嬌嬌，就奉命來南海平亂。

那時的鮫皇狼子野心，妄圖以南海巨嘯淹沒五洲。

楚裙和般若假意被俘，被上一代鮫皇打入了死靈海。

在那片埋骨之地中，她們遇見了一條小人魚。

被剝了魚鱗，渾身上下爬滿藤壺，將要被死靈淵同化為怪物的聽汐。

當時陪伴在他身邊的，就是那八爪、水蜥蜴與座頭鯨……等死靈海怪。

他本該是鮫族的皇，卻被親叔叔奪走了皇位，奪走了三叉戟，自幼年時起就被放逐到了死靈海中。

陪伴在他身邊的，只有那片死海下的怪物，而那時的聽汐……也是一個怪物。

即便是楚裙和般若聯手，死靈海下的那一戰，也折騰掉了她倆的半條老命。

那也是楚裙第一次動用深淵的力量……

她以自身的血為引，吞下了死靈海中的所有死氣。

喚醒了海怪們的神智。

而般若，那般愛惜羽毛的一只孔雀，腐去了半身孔雀羽，替聽汐除去了身上的蝕血藤壺。

那些藤壺乃是他叔叔親自種在聽汐身上的……

他們到底還是沖出了死靈海，幫聽汐奪下了皇位，而昔日在死靈海下陪伴他的那些海怪，在那一戰中，盡數隕落……

只剩下巨大骨架，矗立在深海深處。

……

楚裙一步步的走到他的近前。

“你一直記得我們所有人……”

“可是小魚兒……你獨獨忘了自己……”

男鮫聽汐眸色顫動著，他頭微微一偏，又是一道水龍卷刺進楚裙的身體里。

楚裙驟然伸出手，死死握住他的手腕。

血眸銳利無比的盯著他。

“聽汐！睜大你的眼好好看清楚我究竟是誰！！”

“不要再被騙了！”

“你……入侵者……是誰？”男鮫聽汐的神智似已混亂，他的模樣一點點發生著變化。

變的雌雄莫辨起來。

他在變回‘她’。

“若認不出我是誰……那就問問你手中的三叉戟吧……”

楚裙眼中厲色驟現，抓住聽汐握著三叉戟的手，狠狠朝自己刺來。

轟隆隆——

像是山搖地動。

有一道聲音劃過聽汐的腦海。

那是‘她’自己的聲音，她在登上鮫皇王座時許下的誓言。

——我之一生，忠于自我，忠于摯友。

——海皇戟只飲敵血，只斬不公。

——鮫人聽汐，愿入魔侯麾下，愿為明王隨侍，此生此心，為君長明……

三叉戟在顫動著，鋒利的戟尖定格在楚裙的咽喉處，無論如何都刺不下去。

聽汐睜大了眼。

下一刻，三叉戟竟自己從聽汐的手中掙脫出來。

“楚……楚哥……”

后方礁石上，血肉模糊的聽汐本尊口中發出一聲低喃。

而擋在楚裙身前的‘聽汐’頃刻間化為了泡沫。

“小魚兒！”

楚裙快步朝‘她’跑去，終于想起來了嗎，小笨魚！

聽汐想起來了……

想起自己是如何被東天王哄騙獻祭，想起自己這千年來無數次生死循環供養著的這塊石頭是怎樣的存在……

‘她’一同想起來的還有……在她神智昏聵時，東天王在‘她’神魂中種下的最后一步‘棋’。

無數次死去，以精血喂養這顆‘嗜血夢心’，千年一至，就等著今日楚裙以神魂模樣，以最脆弱的姿態出現在生與死的交界處。

東天王算準了這一步。

楚裙要來喚醒聽汐，就必須用本源的力量自戕，也意味著，她短時間內，放棄了深淵的力量！

而聽汐的神智一旦徹底清醒，這顆‘嗜血夢心’也就會徹底成熟！

千年前布下的殺局落下最后一子。

現如今，就是楚裙最虛弱的時候！！

“楚哥！別過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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