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不知何時停了。

　　廝殺再度消失，在虛無中等待下一次復活，下一次周而復始的殺戮，看不見盡頭。

　　等活地獄，獄如其名，等活，等死。

　　但般若和木木耳中似還有轟鳴般的廝殺聲在作響，在楚晏溫點頭的剎那，兩人都僵立在原地。

　　反倒是聽汐，異常的平靜，像是早也察覺。

　　他垂眸輕聲道：“之前我就有些感覺了，但不確定。”

　　“或許因為歸墟海就在這里，我能感覺到它在召喚我。”

　　聽汐蹙了蹙眉，歸墟海是他的道場，與他是存在聯系的。

　　而現在，那片海成了一處死海，海下生靈也陷入了無休止的廝殺之中。

　　“歸墟海在呼喚我，它希望我能救它。”聽汐平靜的說著，抬頭看向其他人：“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回歸圣靈的唯一機會。”

　　木木忍不住道：“但現在的情況，混元之地被分為八重大獄，我們現在只是在第一重等活地獄里，如果歸墟海也被分為八重的話……”

　　“若是如此，那要離開等活地獄，那就更得我站出來了。”

　　聽汐輕聲道：“如果歸墟海也被分為八重，那就說明，它就是貫穿八重地獄的鏈接，既是鏈接，便是出口。”

　　木木啞然。

　　“更何況……”聽汐長睫顫了下，“兵戈不因刀劍而起，起于人心。”

　　眾人沉默。

　　的確。

　　他們之前的嘗試就說明了這一點，縱然他們控制住所有人，讓他們無法在相互殺戮，這些人也會選擇自殺自殘。

　　兵戈殺戮起于人心。

　　只有止住了源頭，才能真的阻止殺戮。

　　般若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起了變化，聲音都不覺沉了下去：“你……是想用幻境……”

　　聽汐嗯了聲，沒有掩飾。

　　當初在潛淵的時候，他被東天王蠱惑，獻祭自身，造出縹緲海國，陷入了無邊無盡的幻夢之中。

　　他的幻境，能模糊現實與虛妄，橫跨生與死。

　　而當年他造出那場幻境的代價，卻是自身陷入無盡的生死循環之中，剝鱗割肉，剔骨裂魂……

　　到最后還是楚裙用心頭血護住了他的神魂，而他只能化成一尾魚，活在血珠中。

　　廢了許多力氣，他才重新變回鮫人。

　　而這一次，他若要再造出縹緲幻國，難度比當年不知要高出多少！

　　不止縹緲海，還有等活地獄陸地上的所有生靈！

　　這的確是他回歸圣靈的一個機會，但幾乎和赴死沒什么區別！

　　剩下的幾重地獄就是變數！

　　木木臉色微白，咬牙道：“主人他們肯定已經知道里面的情況了，表弟那么聰明定也能想著法子！”

　　“小魚你要恢復圣靈，等我們破開這里，你再回歸真的縹緲海，至少沒那么危險……”

　　聽汐嘆了口氣，看著雙眼已紅的木木，抬手揉了揉他的頭：“沒那么多時間了，而且我們也等不起。”

　　“那我們陪著你！等你煉化歸墟海后再走！”木木握緊他的手。

　　聽汐搖了搖頭：“恐怕不行。”

　　八重大獄乃是一體，而聽汐要造出縹緲幻國，就意味著他不能離開等活地獄，只有他在，縹緲幻國才能一直存在。

　　他所能做的，就是進入歸墟海，打開出口，維持縹緲幻國，支撐到其他人將剩余七大地獄逐一擊破。

　　木木低著頭，咬牙無聲的抽噎著。

　　他恨自己無能！恨自己愚蠢！恨自己怎就忘記了還有大獄惡果這樣的東西！！

　　當初在‘歷史’里，他為什么要造出這樣一個東西！白白讓蜚沢鉆了空子。

　　是他拖累了大家！害了大家！

　　“木木，這不怪你。”

　　“也沒有人會怪你！”

　　聽汐握住木木的手，木木扭頭抱住聽汐，忍不住哭了。

　　但很快他就松開手，咬緊牙關，道：“我不會哭的，我是根堅強的木頭，我一定會收拾了那顆爛果子！”

　　要遭罪的是小魚魚，他哪有臉繼續哭！

　　般若抬手拍了拍木木的肩，目光看向聽汐，欲言又止。

　　聽汐沖她咧齒一笑，“若兒相信我嗎？”

　　般若抿唇，“決定了走這一步？”

　　聽汐嗯了聲，笑容溫軟，“決定了。”

　　“好。”

　　般若沉沉開口，背負在后的另一只手，緊握成拳。

　　月妄天全程沒說什么，像個局外人。

　　楚晏溫緊蹙著眉，聽汐沖他笑道:“晏溫大哥不要自責，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做下這個決定后，聽汐莫名還輕松了起來。

　　他仰頭看了下灰蒙蒙的天，道：“咱們這一路風里來雨里去，便是生死也都經歷過好幾輪了。”

　　“當年潛淵的那場局里，我曾害怕彷徨過，因為我看到楚哥慘死，看到你們一個個先行離我而去。”

　　“我不知道自己的獻祭能不能真的換回摯友，那無數次的生死反復血肉剝離，都比不上內心的彷徨來的痛苦。”

　　“可這一次，我是真的不怕。”

　　聽汐看向般若：“我知道，你們不會放棄我。”

　　“不論何種險惡的境地，我們都不會放棄彼此。”

　　“所以……”

　　聽汐燦然笑道：“你們也相信下我吧。”

　　“這一次，讓我為大家打一個頭陣！”

　　不論是七大妖君，還是七大圣靈。

　　聽汐的性子就如他海靈鮫人的身份一樣，似水一般，看似最柔最無攻擊性，卻又是最內韌的那一位。

　　眾人整理好情緒。

　　沒時間多感傷彷徨和猶豫！

　　他們要打破這該死的地獄，也一定會打破！

　　重新站在如死海般的歸墟海前，聽汐深吸了一口氣。

　　般若看著他的背影，紅唇輕顫了一下，“聽汐……”

　　聽汐回頭看她，蔚藍深海般的眼眸里明目張膽的盛放著情意。

　　般若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不許死了。”

　　她緊握著拳，啞聲道：“你不是一直想讓我給你唱歌嗎……”

　　聽汐眸光忽然亮起。

　　那一剎，他像是鼓足了什么勇氣，大步朝般若走去。

　　他捧起般若的臉，吻上她的唇。

　　像是傾注了所有熱愛，虔誠而專注，熱烈而真摯。

　　吻落，唇分。

　　短暫的相接后，在般若怔然的眼神中，他軟聲笑道：“這一次，若兒先聽聽我為你唱的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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