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茶廊兩旁的街道上熱鬧非凡，藥鋪、綢緞莊、胭脂鋪……一字排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

        細雨已經停了，恍惚間還能感受到些尚未散去的悶熱潮濕。

        女子的腳步輕緩，足音落在殘留著雨水的青石板上，細碎清脆。

        路過賣糖人的老太太身旁時，她微微一怔，一股暖意從心頭涌了起來……

        她這個人沒有嬌貴的命，卻偏偏生了個嬌貴的身子。從小怕苦，可奈何身子太弱，時不時地便會生場大病，各種苦不堪言的湯藥灌入口中，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不想喝藥，可是她的不想又有什么用呢？該喝的還得喝，她從來沒有拒絕的權利。

        一年中元節前，她大病了一場，季凌空來到石屋時，正好瞧見她英勇就義似的握著白瓷碗。他忍俊不禁，從唐徊的手里接過白瓷碗，輕輕地吹了兩下，對她說道，“這次的藥肯定不苦。”

        她呆呆地看了季凌空好一陣，半信半疑地接過碗，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舔了舔，一如既往的難喝。

        她忍不住皺了皺眉，但僅過了一瞬，一個小糖人便被塞進了嘴里，糖人很大，將她的櫻桃小嘴塞得鼓鼓囊囊的。

        糖人又很甜，輕輕地咬上一口，絲絲縷縷的麥芽糖味就會從她的唇齒間緩緩綻開，不消片刻便取代了那股子中藥味。

        她內心一陣驚喜，白嫩的雙手歡喜地轉著小糖人，轉了會兒轉累了，她才微微揚起頭，似是在問，“這是什么？”

        季凌空像是明白了她眼里的疑惑，沉聲道，“這是糖人。”

        這是糖人，是她最愛吃的小糖人。

        時隔多年，每次見到小糖人她都會想起它那股子特別的甜味，會想起季凌空哄她喝藥時的模樣。

        她的腳步稍頓，從荷包里摸出了枚銅板，找老太太買了兩個小糖人，她沒有再多做逗留，轉而走到了間茅草屋前，茅草屋看著有些空曠，雜草叢生，大門敞開著，門前站著位大嬸，她的神情焦急，搓手頓腳。

        見著女子，她忙道，“阿止，你可算回來了！你們家那位……又發瘋了！”

        話音剛落，便聽“咚”的一聲，手上的小糖人已經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女子卻像是沒有聽見似的，頭都沒抬一下，馬不停蹄地直奔不遠處的亭子間，徒留一地糖果碎塊孤零零地躺在茅草屋前。

        許是男子發瘋的次數太多了，沒一會兒，她便找到了那名男子。

        在一處荒蕪的亭子間。

        涼亭廢棄已久，連帶著正中央的石凳都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只留下一堆殘枝敗葉。而此刻空地上趴著名男子，他身著一件紅色嫁衣，眼睛上蒙著一層紗布。紗布很薄，隱隱可以窺見些鮮紅的血跡從紗布間滲出。

        他的額頭上蒙上了層冷汗，雙手吃力地撐著地面，雙腿卻是綿軟無力的，木質輪椅卡在了臺階上一動不動。

        女子無聲地嘆了口氣，秀氣的眉毛輕皺了下。她推過輪椅，小心謹慎地將男子扶了上去，自顧自地說道，“天氣涼了，你穿得這樣單薄，很容易就著涼的。”

        說著，她脫下披肩，抖了抖，輕柔地披在了男子的身上。

        男子被她的動作一怔，他拽過女子的手，疾言厲色道，“你是誰？！你把我的阿止弄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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