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教授，我一直很尊重你。”

　　青港主城，會議室里，沈部長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但是當你發(fā)現(xiàn)了曾經(jīng)驚動整個聯(lián)盟的‘逃走的實驗室’線索之后，非但沒有立刻向青港示警，反而在事后對單兵的招募與引導過程中，你甚至還有意的誤導我們，讓我們降低了單兵的失控標準，甚至花費了極大的代價，幫他打造了可以進入第二階段的關(guān)鍵物品……”

　　“當然，我必須要承認，你做的決定是對的，單兵幫我們解決了海上國的特殊污染襲擊，但一碼歸一碼，你為什么要隱瞞，又為什么要幫助單兵，這些事，仍然需要你的解釋！”

　　“……”

　　“我隱瞞這件事，是因為我不想讓研究院知道這件事。”

　　白教授回答的異常坦然，道：“而我暫時性的對你們隱瞞，則是因為我需要借青港的力量來幫助單兵穩(wěn)定。實話實說，當我發(fā)現(xiàn)這樣一位能力者，居然在我們青港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了十多年的時間時，我心里的驚訝與恐懼，一點也不弱于昨天看到暴君力量的諸位。”

　　“我很確定，如果一開始就將關(guān)于單兵的猜測告之諸位，一定會引發(fā)不必要的變數(shù)�！�

　　“一來，我們無法保證秘密不會外露�！�

　　“二來，我們過多的警惕，反而不利于單兵的穩(wěn)定。”

　　“當然，即使后面做這些事，我也一直遵循著一個原則，那就是穩(wěn)定工作大于一切�！�

　　“我不是試圖讓青港在不了解事態(tài)的情況下去招惹一個變數(shù)極大的核彈，而是引導青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盡量的去做一些有利于這顆核彈穩(wěn)定的工作。這樣，事情起碼不會惡化。”

　　“……”

　　會議室里，幾位聽這場匯報的人，心里都變得非常的復雜。

　　甚至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沈部長聲音堅硬的道：“無論是向好的一面，還是向壞的一面，你都在事實上對我們造成了威脅，如果早就知道單兵身體里，有這么不穩(wěn)定的力量，我一定不會同意讓他接觸污染源，那種情況下，在不威脅到他的情況下，將他與其他人分開，才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

　　“你說的有一定道理�！�

　　白教授慢慢的回答：“但我更相信，如果一開始就告訴了你們，如今的形勢便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要么單兵已經(jīng)失控，要么，便是研究院已經(jīng)過來接人，而無論是哪一種……”

　　“結(jié)果都不是青港能夠承受的�！�

　　“……”

　　仿佛是認可白教授的回答，會議室里，眾人都保持了沉默。

　　蘇先生也是沉吟了一陣之后，才輕聲道：“對這一點，我相信白教授你的判斷，不過我現(xiàn)在更好奇的是，你就是月蝕研究院出身，而且我們青港的特殊污染清理部門，也是在研究院的支持下才成立，現(xiàn)在很多關(guān)于特殊污染的信息資料，也都是研究院分享給我們的……”

　　說到這里，他才微微一頓：“那么，你對研究院的警惕，從何而來？”

　　他的問題，問到了一個關(guān)鍵的地方，所有人都向著白教授看了過來。

　　月蝕研究院，位于北方高墻城聯(lián)盟十二城里的中心城，也是如今的聯(lián)盟里，或說這個世界上，對于紅月的出現(xiàn)帶來的影響，對于精神異變方面的研究，最權(quán)威，也最先進的地方。

　　某種程度上，各大高墻城對于對抗精神異變這種詭異事件的信心，就來自于月蝕研究院。

　　也正因為月蝕研究院的地位這么重要，就像是聯(lián)盟的中心。

　　所以，平時很多人都會下意識的稱之為“聯(lián)盟研究院。

　　白教授自己的學識，就來自于月蝕研究院，所以，他表現(xiàn)出來的警惕，讓人不解。

　　……

　　“很多地方�！�

　　聽了蘇先生的話，白教授也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的沉默，才慢慢回答：

　　“我在研究院學習的時間并不長，在研究院里，也并不屬于出色的人。”

　　“無論是那位從一百層高的樓上跳下來，并給這世界留下了三道遺言，或者說預(yù)言的天才研究員，還是證明了這世界上存在十三種特殊精神體，后來又公開叛離了研究院的那位同事，他們都比我出色的多。只不過，我在這有限的學習過程中，還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問題……”

　　“其一，研究院分享出來的資料，遠比他們已掌握的少�！�

　　他慢慢的說著，似乎想盡量讓在場的人明白自己的顧慮從何而來：“在研究院里，我發(fā)現(xiàn)他們研究的縱向與橫向方面，都超出了我們的理解。很多人都認為精神異變是紅月亮事件發(fā)生之后才開始的，但研究院里的研究，卻遠遠不是以紅月亮為起點，以現(xiàn)在為終點……”

　　“其二，研究院明顯有一部分有用，但是卻并不打算公開的研究結(jié)果……”

　　“……”

　　聽著這些話，蘇先生皺起了眉頭，道：“白先生，這種猜測式的回答，不是你的風格。”

　　“呵呵，確實。”

　　白教授也自嘲的笑了笑，一番沉吟之后，道：“那我來講一個更容易理解的吧�！�

　　“當時我作為那第一批實習生被招入研究院學習時，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

　　“研究院是在紅月亮異變之后，才出現(xiàn)在了世人的眼前。”

　　“但我想，當時應(yīng)該有很多研究員，是在紅月亮事件之前，就已經(jīng)被招進去的。”

　　“……”

　　聽著白教授的話，會議室里的眾人，臉色都忽然變得有些古怪，或說緊張。

　　腦子里像是有某種東西被打中。

　　他們都出現(xiàn)了一種，早就在懷疑某種事情，如今被證明的感覺：

　　“也就是說，研究院在紅月亮事件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研究精神異變了？”

　　“……”

　　“不僅如此……”

　　白教授過了一會，才搖了一下頭，慢慢笑道：“有個有趣的現(xiàn)象，不知你們發(fā)現(xiàn)了沒有？”

　　“紅月亮事件出現(xiàn)之后，研究院改了一次名字，叫作‘月蝕’�！�

　　“這意思很明顯，是想將這一切混亂的源頭給解決的意思，也包括著研究院的決心�！�

　　“但我們需要知道，在改名之前，研究院的名字，是紅月。”

　　“那你們猜……”

　　他微微頓了一下，才慢慢道：

　　“在月亮沒有變紅之前，這個名叫‘紅月’的研究院，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呢？”

　　“……”

　　“轟！”

　　會議室里的眾人，忽然生出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月蝕研究院的目的，是為了將污染的源頭紅月亮消滅。

　　那么，紅月研究院的目的……

　　在他們心里，生出來的都是一些沉甸甸的話題，比如，這個世界發(fā)生了這場災(zāi)難的原因，精神污染出現(xiàn)的真正時機，如今被所有人相信的月蝕研究院，真正的目的和他們的實力……

　　他們都已經(jīng)是青港最有身份的人。

　　但在這些話題面前，他們唯一的感覺，就是渺小。

　　過了很長時間，蘇先生第一個緩和了自己的情緒，冷靜的看向了白教授：

　　“所以，你現(xiàn)在對月蝕研究院，有什么推測？”

　　“……”

　　白教授搖了搖頭，道：

　　“即便是前不久參加了研究院的學術(shù)交流會議，我也沒看懂他們現(xiàn)在真正研究的方向是什么，他們做的，分享出來的，看起來都是有助于人類控制并對抗精神污染的課題……”

　　“當然，并不排除，在紅月研究院改名為月蝕研究院后，他們也確實改變了自己的態(tài)度與方向的可能……但作為想活下去的人，我想我們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與懷疑態(tài)度�！�

　　“你說的很對……”

　　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那位也是青港城里的某位先生，只是平時并不關(guān)注這個方向。

　　他這時候沉吟的，慢慢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但我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的是，單兵究竟屬于什么樣的狀態(tài)，他與研究院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頓了一下，他輕聲道：“我想大家都明白，青港離不開研究院的支持……”

　　“如果要在單兵與研究院之間做一個選擇題的話……”

　　“……”

　　“青港不需要離開研究院的支持�！�

　　白教授打斷了他的話，道：“就像今天我作的這場報告，也不存在�！�

　　“我們不做選擇題，也不需要考慮去為這場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存在的戰(zhàn)爭站隊�！�

　　“……”

　　“而對于單兵……”

　　“我只知道，月蝕研究院曾經(jīng)有一個重要的課題，就是試圖馴服那十三種特別精神體�！�

　　“單兵，便極有可能是那場實驗中留下來的，在他對付海上國的S級能力者時，暴露出來的‘暴君’的力量，已經(jīng)證實了這一點，當然，對于這個秘密，我不打算去強行追求�！�

　　“……”

　　說到了這里，他微微一頓，繼續(xù)道：

　　“到了現(xiàn)在，需要重申的是，青港的目標，一直都是文明秩序的重建，你我都知道，這并非是一個空喊的口號，歷史的經(jīng)驗告訴我們，沒有遠大的目標，只會讓自己一步步沉淪�！�

　　“當然了，退一步講，就算我們害怕，只想著躲避有可能襲來的威脅，也只是妄想……”

　　“只說一個最簡單的問題……”

　　白教授微一凝神，抬頭看向了眾人：“你們有沒有想過，代號為‘暴君’的力量，和最能克制‘暴君’的力量，同時出現(xiàn)在了我們青港，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著別的什么？”

　　說著，他重點申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我們都生活在紅月之下，所以我們每個人都無法置身事外。”

　　“……”

　　白教授的話讓很多人都沉默了下來。

　　“紅月的凝視”這幅畫，已經(jīng)是青港近十年來最大的發(fā)現(xiàn)。

　　但偏偏這幅畫里寄生的精神體，又恰好可以幫助單兵達到很好的平衡。

　　仔細想想，確實很有趣。

　　“不論是陰謀，還是真的巧合，又或者說，超過了我們理解范圍的某種神秘邏輯……”

　　在這一片沉默之中，倒是沈部長，第一個開了口，他直視著白教授，道：

　　“我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其實只有三個問題。”

　　“第一，單兵如今究竟算是什么”

　　“是我們保護青港的核武，還是一顆威脅著青港的炸彈？”

　　“……”

　　白教授回答：“單兵只是我們青港特清部招募的一位能力者，也是一位青港城的四級特殊人才，我們已經(jīng)幫助他進行了第二階段的穩(wěn)定工作，也與他簽了合同，所以我們什么都不用考慮，畢竟，我們做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也有規(guī)則可以依附，我們只做了該做的事�！�

　　“……即便是這場報告會議，為了保證秘密不泄露，我也希望在會議結(jié)束時，請陳大校為我們施加暗示，以后，只有在特定的情況下，我們才會想起這件事，并加以討論�！�

　　“……”

　　會議室里，有人點頭，有人仍然沉默著。

　　沈部長看向了白教授，道：“第二個問題，我們要如何保護自己？”

　　白教授迎著沈部長的目光，輕聲笑了一下，道：“我們不去作死，就能保護自己。”

　　沈部長臉色有些難看，很明顯，他不喜歡這種帶有“幽默感”的回答。

　　還好白教授只是笑了笑，道：“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方法�！�

　　“那就是我之前提出來的，天國計劃。”

　　“……”

　　這四個字的出現(xiàn)，使得會議室里，出現(xiàn)了一陣騷動。

　　眾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有些怪異，有人是緊張，也有人，是懷疑。

　　“這個計劃是我同意的。”

　　蘇先生聽了這話，也向另外兩位先生看了過去，道：“最初我們幾個分配工作時，你們相信我，所以才讓我負責青港與特清部的調(diào)節(jié)工作，那么，我希望你們可以繼續(xù)相信我。”

　　另外兩位先生沉默了一會，輕聲點頭：“每個人都去做自己適合的事情，這沒問題�！�

　　像是達成了共識，會議室里的氣氛緩和了一些。

　　沈部長也緩慢的點了一下頭，然后抬起頭來：“我關(guān)心的第二個問題是……”

　　頓了一下，他才問了出來：“神，是不是真的會出現(xiàn)？”

　　“……”

　　“這個問題我也回答不了�！�

　　白教授摘下了眼鏡，再扯出一塊手帕擦了一下，然后重新戴上。

　　他笑容溫和，但卻很堅定：“但如果神真的會出現(xiàn)，我會很有興趣跟祂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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