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譬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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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莫辭酒,半作癡人井中月。”
少年在李延山面前飲了半壺仙人醉,怒意消了大半。
李延山對著郭雨亭在暗處豎起了大拇指,謀策間可平西北之人當(dāng)屬郭雨亭,從對人性把握的細(xì)節(jié)上就可看出其過人之處,百煉鋼不如繞指柔,郭雨亭于剛于柔皆可駕輕就熟。
少年劍眉一挑問道:“將軍,那虎口刀尉的往事你可知曉?”
李延山這幾日憔悴了許多,心中曾經(jīng)看好的幾個小輩如今都不得善終,他知道陳玉知會有此一問。
“姚子神當(dāng)年是西府軍中的虎口刀尉,亦是我看好的接班人之一,太康三年女帝破關(guān),一人從漠北打到了關(guān)中,西涼一時間竟無人能與其爭鋒。我只得苦求雷老出山,而后女帝被一刀擊退,次年漠北反撲,猝不及防之下一支千人狼騎隊(duì)伍侵入西涼,姚子神與萬名大戟士為了護(hù)我平安與其死戰(zhàn)三日,雖然擊退了狼騎但大戟士死剩三千。”
說到這里大將軍嘆了口氣,“此后姚子神主動請纓前去嘉峪關(guān)應(yīng)援,那時我才知道他的故鄉(xiāng)就在那里,只是戰(zhàn)后他消失了蹤影,我本以為其已經(jīng)殉職于戰(zhàn)場,可沒想竟然去了八荒嶺做了一名匪寇頭子,直到前幾日我才知道此間因果。”
“屠夫?qū)幰半m然暴戾,但斷不會放任手下胡作非為,事后我已審訊過那胖子,當(dāng)年嘉峪關(guān)中早有漠北細(xì)作,他們趁亂偽裝成西府軍燒殺搶掠,為的是讓西府守軍失去民心,那胖子頂著壓力守住了嘉峪關(guān)卻得了罵名,如今義子又因他喪生八荒嶺,這等苦楚又有誰懂。”
陳玉知聽完李延山這一席話后也無奈搖了搖頭,“真是可惜了那把虎口大刀。”
“漠北最恐怖的不是那彪悍的民風(fēng),也不是狼騎,而是善用人心。”郭雨亭在一旁說道。
陳玉知本想再問問軒轅佚的事,但見李延山已有些黯然,他便沒有問下去,不過吃虧的事少年還是不愿意去做。
“將軍,此此八荒嶺之行我險(xiǎn)些喪命,境界跌至三品,十八條經(jīng)脈碎成了三條,不知可有什么補(bǔ)償啊?總不能用一壺仙人醉就把我打發(fā)了吧?”
李延山與郭雨亭相視一笑,少年這一番話打破了先前的壓抑之感。
“陳玉知,我問你,聽援軍說此行漠北女帝也在其中?”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女帝,我只知道她叫月芽,在危難之時從軒轅佚手中將我救下。”
“漠北女帝詭計(jì)多端,你若被她盯上以后一定要萬事小心。”郭雨亭插了一句。
“我只知道險(xiǎn)些被自己人給陰了。”陳玉知有些惱火,其實(shí)也不是針對軒轅佚,只是聽到有人說她的月芽姑娘時心中有些不悅。
大將軍與軍師兩人一臉尷尬,少年一語中的,講得兩人無言以對。
“好了陳玉知,你退下吧,明日我會讓雨亭帶你去一處地方以作補(bǔ)償。”
少年聽大將軍發(fā)完話后離開了營內(nèi),而后將軍有些心疼的對郭雨亭囑咐道:“雨亭,明日看著點(diǎn)那小子,莫要讓他將庫里東西給搬空了......”
陳玉知心情大好,回營后他本想第一時間找李延山討個說法,姚子神固然可惡,但寧野也不應(yīng)該久活于世,而在聽將軍解釋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后,他豁然開朗,姚子神是個可憐之人,而胖子屠夫亦是可悲可嘆,他如今對漠北的看法有些迷惘,于家國而言又或是于自身而言,陳玉知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女帝和整個漠北。
月無瑕在回到漠北后氣了好幾天,女官玉京子見她總是一個人自顧自的在罵著誰,但又不敢多問,只覺得女帝此次回來之后整個人都變了,有時候像個小女子一般。
“臭男人,吃人家豆腐的時候一張嘴臉,救那小丫頭時又是一張嘴臉,真是個花心大蘿卜!”話到此處女帝又想起少年強(qiáng)行提境時的瀟灑場景,她心中甚是妒忌,若少年是為了她如此該有多好。
想到這里月無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那小家伙傷勢如何了。”
陳玉知此時拿著半壺仙人醉找到了雷老頭,“老頭,公子我來找你喝酒了!”
“沒想到你還能活著回來。”
少年眉頭一皺,“你這叫什么話。”
“每天都來蹭我的酒菜,還不如不回來的強(qiáng)!”老頭子摳得很。
“老頭,虧公子我還留了半壺仙人醉給你,聽你一言真是傷透了心。”
雷老頭一聽連忙起身將少年扶到了座位,他咽了口唾沫似是十分期待。
“你這人真是市儈,一點(diǎn)高手風(fēng)范都沒有。”陳玉知笑了。
“老頭子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還要什么風(fēng)范,只有你這種小白臉兒才要風(fēng)范。”老頭說完一口氣將半壺酒灌進(jìn)了胃里。
“好酒!真讓人懷念。”
“雷老頭,你以前喝過仙人醉?”陳玉知問道。
“廢話,我當(dāng)年縱橫中原時你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少年吃癟,對方說的確實(shí)在理,他沒法兒反駁。
“哈哈哈,聽說你小子在八荒山硬是從五品境燃命到了七品?”
“那可不是,公子我何等豪氣,若不是還留了一手,燃到九品都是小意思!”陳玉知如同一個說書先生一般吹噓著。
“可得了吧,你小子沒死就算命大了,不過說起來還真是豪放不羈,老頭我年輕時也沒做過此等瘋狂之事。”
面對雷老頭這種隱世高人的贊賞,陳玉知有些抵擋不住,呵呵直樂。
“看你小子這沒出息的樣兒。”說著雷老頭伸手抓住了少年的右臂。
在一番探知后,老者說道:“你這右臂十八條經(jīng)脈成了三條,但我觀你經(jīng)脈似乎更勝從前了。”
“那是自然,也不打聽打聽公子我是誰!”
老者搖了搖頭,而后打了哈欠,慢悠悠說道:“本想著你受此磨難就成了半個廢人,還想指點(diǎn)你幾招,現(xiàn)在看來是不用嘍!”
陳玉知一聽就差跪到了地上,“用得,用得!大師傅,大善人,您看在這半壺酒的情義上也得再露上兩手不是。”
“若是百曉閣有臉皮厚的排行,你當(dāng)屬天下第一。”老者一臉嫌棄。
“嘿嘿嘿,您說什么就是什么!”陳玉知突然恭敬的很。
“別來這套,教你便是了。”
陳玉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我聽說你當(dāng)年拿著菜刀就將女帝擊退了?”
老者一臉曖昧神色,“怎么?你是對菜刀感興趣還是對那女帝感興趣?我可聽說此次那丫頭現(xiàn)身八荒嶺還救了你小子一命,可有此事?”
陳玉知沒有隱瞞,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后者聽的意猶未盡,干脆又舀了些酒來。
“你小子真是艷福不淺,處處皆可犯桃花,真讓老頭子羨慕啊,若還能年輕一回該多好...”老頭鮮有感慨,今日甚是反常。
老者聽完沒有多言,只是告誡少年莫要想的太多,緣分這事兒冥冥中自有注定,只要不失本心方可。
“當(dāng)年那丫頭初入通幽境,一人破關(guān)而來,不知其修煉的是何種功法,只聽說她每破一關(guān)境界便可精進(jìn)一重,但老頭我已經(jīng)退出江湖,這事兒與我何干?”
“而后李延山那小子來找我,還拿著西涼百姓當(dāng)令箭,求老頭子我無論如何都要擊退那丫頭...”
太康三年,白露之時。
雷老頭從伙房提了把菜刀一步百里走到了西海關(guān),于城頭擋住了月無瑕的去路,而女帝此時氣貫長虹,根本沒有把這位手持菜刀的老者放在眼里。
兩人打了個賭,若是老者一刀不能撼動對方,那就由她繼續(xù)前行,但若反之,則速速退去。
女帝應(yīng)聲答應(yīng),也算是給老人家一個小小薄面兒。
誰知老者舉起菜刀便讓西涼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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