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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一女三夫


  宋知縣一聽還是陳年舊事,頭都大了,年紀大了的人,最向往的是安逸的生活,骨子都會產(chǎn)生一點老莊無為的因子。碰到刺頭,耳道里嗡嗡作響。

  知縣又問那個書生道:“那你說說,你又所為何事啊。”

  書生恭恭敬敬地說道:“稟大人,晚生馮易之。晚生也與黃素娥有婚約,肯請大人為晚生做主。”

  馮易之此話一出,公堂里一片嘩然,古代還是講究名節(jié)這玩意的,到在宋代朱熹搞了一套理學(xué)之后,更是存天理滅人欲,對婦女同志的殘害達到了令人發(fā)指的程度,女子不貞不節(jié)下場慘烈之極。

  現(xiàn)在是宋初,雖然社會風氣還沒那么變態(tài),但是對于女子講究女德,一女配多夫本身就為社區(qū)所不齒。堂下一眾農(nóng)民,一聽如此勁爆的花邊,一個個交頭接耳的,沒想到自己身邊還有這么號水性揚花的女人,同時許了兩家人。

  馮易之要的就是這大家好奇的這般效果,他也知道他的這一番話定會引起大家的議論,但是他無所謂,這事怨不得他,只能怨這黃家人作人太作,好端端把女人當貨物一樣,到處許人家。

  知縣大爺也對此感到震驚,他一個讀書人自小接受孔孟倫理洗腦,老了才沒有這么激進,但是仍是對這種現(xiàn)象所不齒,不齒歸不齒,終歸是人家的家務(wù)事,還是得擺平啊。知縣道:“黃王氏,這馮易之所說可屬實啊!”

  黃王氏充分發(fā)揮了農(nóng)村婦女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一個勁的就是在那里尋死覓活,好像沒聽見知縣老爺問他話一樣,知縣被聒噪得緊,“啪”的一聲,又甩了一下驚堂木,這玩意聲音威懾力也是杠杠的,一下就震住了這個中年婦女。

  縣太爺心情很是不好,臉黑得能滴出墨汁。人上了年紀已經(jīng)很少動怒了,畢竟養(yǎng)生比較重要,工作什么的還是其次,但是老女人實在是聒噪得很,宋知縣忍不住在公堂上都罵了出來:“黃王氏本官升堂辦案不是聽你一鄉(xiāng)野村婦在此聒噪,再不交待事實,本官定叫你大刑吃個飽!”

  黃王氏一見這招不甚管用,再鬧下去,縣太爺也不像是開玩笑的,便衣袖抹了一把眼淚鼻涕,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悠悠地說道:“大人冤枉啊,民女怎么如此大膽將女兒許給兩家人,再是見錢眼開的人,素娥也是我的親生閨女啊。”

  黃王氏說著不時抽噎一把:“馮家媳婦,早年也是興化人士,與民女家本是鄰里關(guān)系,兩家走動也是當相的頻繁。原先家夫在杭州謀生,他與蘇家的婚約民女一概不知。這馮家媳婦和民女走得近,處久了關(guān)系好得像姐妹一般。那時候民女還未生下素娥,黃氏便說日后嫁人,生出的小孩要是兩家一男一女就結(jié)為夫婦,讓兩人的姐妹之情延續(xù)下去,誰知這馮氏一嫁就從興化縣嫁到了大名府,二十多年了,我早都忘了這事了,誰知現(xiàn)在小女也到婚配之年,他們馮家又殺了回來了。蘇家的事家夫未曾提起過,這馮家的事民女更是早以為他們就在大名府落戶了,我怎知還會回來,而且心心念念記著這一樁親事?當初就跟說著玩一樣啊!”

  馮易之看了黃王氏一眼,哼了一聲,嘴角不住地冷笑道:“忘了?嬸娘好差的記性啊,你記性不好,還好我娘當年有你留下的一張婚約,上面寫得清清楚楚,你可認啊?”說完馮易之將一張發(fā)黃的張遞給衙役,呈給縣太爺。

  宋知縣接過婚約,一張黃紙確是有一二十年的頭年了,紙張完整無缺,上面一點污漬也沒有,可見保存者對此物是何等小心愛惜。知縣一看上面的內(nèi)容,清楚地寫著“他日兩家若得麟鳳,敬接瑤函喜締世好,未聆小女雅澶清才,結(jié)為連理,預(yù)約良緣,敬具鸞箋,謹遵鴻命。”黃紙黑字寫得分明,落款又是馮黃氏與黃王氏的簽名畫押,黃王氏也不否認,宋知縣看了頭又痛了三分,這怎么判案啊。

  馮易之義正嚴詞地說道:“大人為晚生作主,晚生今也有功名在身,不想給大人增加不便,但父母之命,乃是孝道,不敢不從!”

  知縣老爺眼睛一閃,說道:“哦?你是何功名啊”

  馮易之道:“晚生乃大名府舉人,下屆春闈定能一舉高中!”

  此話一出,旁邊的的蘇誠憋著一口氣,噗嗤一聲,差點笑了出來,心里罵道,你功名個屁,還以為真是個當官的,就中個舉人瞧把你給得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多大的官呢。

  馮易之大怒,斥罵道:“你個死胖子,你膽敢嘲笑我,太祖爺爺也對文人禮三分,你個末流奸商如此大膽,敢瞧不起我!”

  蘇誠是個生意精,生意上不讓人占便宜,這嘴上更不肯輸人,正要發(fā)作,堂上縣令也皺了皺眉頭,你這都還沒考上呢,只是省了你的徭役而已,這也好意思拿出來講,想當年老子一舉中第都沒你講得這么大聲。

  宋知縣咳了一聲,也沒想其他的,坐在坐公堂上,正在想怎么處理此事,兩個人也是有腦子的人,知道知縣這一聲咳是什么意思,讓他們倆安分一點,兩個哼了一聲,扭頭不看對方,眼不見為凈。

  雖說還沒有高中,但是舉人的身份已經(jīng)有資格讓馮易之跟宋知縣對話了,石頭的父親打拼了一輩子也就考了個舉人,要更上一層人非得天時地利人和等各方面的因素完美結(jié)合才能完成這一高難度動作。

  至于蘇誠雖然他只是一個商人,但是大宋開國以來商人的地位越來越高,士農(nóng)工商商人排在末流,現(xiàn)在他們吃穿用度已經(jīng)比朝堂上當官的還氣派了,這些人又善于鉆營,背后的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也很復(fù)雜,同樣是一個難纏的角色。

  公堂上還有一個莫不吭聲的,跟一根木頭一樣在旁邊杵了半天了。知縣差點都把他忘了,撇了他一眼,問道:“你又所為何事啊?”

  這個莊稼漢模的漢子年紀不大,但是一臉穩(wěn)重,臉色堅毅而決絕,回答道:“大人,我也是想娶黃素娥為妻,不過我沒有下過聘也沒有婚書!”

  此話一出公堂上再次爆出各種嘩然之聲,一女嫁三夫啊,這是聞所未聞啊。群眾交頭接耳,各種指指點點,梁川站在后面都能聽出他們話里的那種,嘲諷譏笑,甚至有點憤怒的感情。在這個時代,與時代不符的行為要被百姓所接受,很難很難。

  知縣也搞不定了,再次拍了一下驚堂木,群眾還是無支于衷,于是又“啪”的一下,嘴再喝道:“肅靜!”

  公堂上鴉雀無聲。

  “細細道來!”

  那漢子說道:“大人,小人叫黃義,不是舉人也不是商人,只是一介平凡的農(nóng)夫,但與素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小就在一個村中長大,互為鄰里兩人打小便私訂終身,我非他不娶,她非我不娶,請大人為小人做主。”

  黃義口氣平淡,但是話話里詞嚴義切,感情真摯,更可貴的是,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不是看著知縣老爺,而是深情地看著黃素娥,而黃素娥也是看著他,雙睛充滿著深情。

  蘇誠馮易之在旁邊,兩個人一個是家財萬貫,一個是他日登科,兩個比也就算了,這個泥腿子也想來和自己搶女人,兩個人冷笑連連,心中暗罵你小子也配!

  知縣斷無可斷,無奈地罵著黃王氏道:“黃王氏你身為人母,豈有這般為母的道理,現(xiàn)在一女許三夫,今日就算是斷出個所以然來,日后這黃素娥在公婆面前豈有一天安生日子可過?你不僅害了你的親生女兒,你更讓本官如何斷案是好!”

  黃王氏一見火又燒到自己頭上,蹬時又嚎了起來,大喊:“民婦冤枉啊,民婦確實不知情啊,民婦再是貪財圖名也不能這般作踐自己的寶貝閨女啊,求大人替民婦作主啊!”

  知縣大罵:“如何替你作主,此事皆因你而起,你讓本官好何處置,本官是人而非神,不能替你弄出三個女兒來嫁與對方,你說女兒該與嫁與何人啊!”

  知縣頭疼不已,倒是黃王氏心里打的個小算盤。現(xiàn)在情況很復(fù)雜,一方是富甲一方的商業(yè)大賈,一個是舉人在身,明年有可能登科的才子,女兒不管是嫁了誰都是賺到了,至于那個莊稼漢黃義,就算了,縣令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判給他啊,別人有聘金有婚約,他一無田產(chǎn)二無鋪面三無功名,想空白套白狼賺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想得倒美!今天無論如何挑著蘇誠馮易之兩人隨便嫁一個,這樁買賣就算了賺到了!

  梁川在公堂上看得明白,這古代的父母官竟然還管這檔子事,不過細細一想,這并不是一樁簡單的感情糾紛。

  自古婚姻嫁娶可不簡單,背后是嫁妝聘禮等財產(chǎn)的分割,說白了看似感情問題,后面是利益分割,斷得好百姓稱道,斷不好輕的兩家結(jié)怨,重的甚至家破人亡!

  梁川在基層就經(jīng)常因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出警,這類事情最是吃力不討好,往往男方打女方,女方報警,將男方拘起來后女方又后悔了,纏著梁川把男方放了,這公安機關(guān)又不是如家賓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啊?一來二去男的得罪女的也得罪了,弄了個里外不是人!

  知縣老爺啊,你的苦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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