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全是你
茶杯砸不到沈君兆,甚至連杯中涼茶也沒有丁點濺到這身代表著大雍至高榮耀的一品朝服上。
沈爭鳴盯著他,目中全是露骨恨意:“滾,滾出去!”
沈君兆淡聲道:“父親好生歇息。”說罷他沒有行禮,直接轉(zhuǎn)身離開。
他們父子情分淪落至此,怕是連雍理都無法想象。
沈爭鳴還政榮養(yǎng),世族大夫有過些許慌亂不安,他們不是看不到雍理的優(yōu)秀,反而是因為新帝的優(yōu)秀而心生不安。近年來小皇帝一直在親力親為地扶持寒門士子,老相國不當回事,他們卻十分慌張。
若是沈爭鳴退了,這小皇帝又有了自己的羽翼,他們的勢必會遭到重創(chuàng),前程堪憂。好在沈君兆一參政就讓他們大松一口氣,今上已經(jīng)是少年英才,這位從沒出仕的沈家小公子更加卓絕。
樣貌品行一流,談吐氣度不凡,最難的是學問扎實,見解獨到,還有一身了不得的內(nèi)家功夫!
這通身的世家雍容,骨子里的先賢風骨,哪是那野性難馴的泥腿子可以匹及的!
不過半年功夫,那些高傲的不肯向皇室低頭的世族家主,紛紛向年少的沈君兆俯首。
直至今日,大雍百姓安居樂業(yè),朝上卻是涇渭分明。
沈爭鳴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fā)生了:雍理太過心軟,壓不住狼子野心的沈君兆。只是他終究棋差一招,被個半大少年給算計至此!
沈君兆剛出了別院,就聽小廝回稟:“有位秦姓單字一個沈的青年求見,拿了您手書的帖子。”
沈君兆腳步不自覺快了些:“人在何處?”
小廝忙道:“已經(jīng)領去了千墨閣……”
拿了沈相手書的帖子必然是貴客,肯定不會將人冷落在門房,下人早就接待到會客的千墨閣。
話剛落,小廝目瞪口呆,眼前哪還有沈相人影?
朗朗晴天,早聽聞沈相功夫了得的小廝開了眼界——
這哪是功夫,怕不是神仙術法!
雍理來沈府,當然不能以皇帝身份。
且不提皇帝出行有多繁瑣隆重,單單是前朝遺留的風氣,雍理就不能輕易來沈府。
沈爭鳴久居府內(nèi)養(yǎng)病,他若是以看望他的由頭過來,那沈爭鳴明日怕是就得一命歸天。
君不來,臣不死。
圣駕親臨,若非還吊著最后一口氣,是斷不能受此隆恩。
雍理對沈爭鳴的心情復雜,只是再怎么復雜,也還沒到要他性命的地步。
更何況沈君兆母親已去,再沒了父親,著實孤單了些,雍理不忍。
所以他是微服私訪,至于秦這個姓氏是他母親的。
當年先帝入贅秦氏,按理該用秦姓,可后來先帝揭竿而起,用的是神雍后人的旗號,自然不能再姓秦。秦家人也識趣,趕忙改了宗譜,入贅一事絕口不提,只道秦氏嫁入雍家。
雍理打小和父親不熟,與母親卻是十分親昵。他年少那兒總纏著沈君兆帶他出去玩,用的化名便是秦沈。
沒錯,待在千墨閣,慢條斯理喝著雨前龍井的不是旁人,正是雍理。
沈君兆來得雖快,卻半點倉促模樣都沒有,他進屋時神態(tài)自然,仿佛剛從花園信步而來:“臣恭請圣安。”
雍理:“……”
瞧見他這冷淡疏離的模樣,手里的茶都不香了。
雍理故意說道:“在下名喚秦沈。”
沈君兆只瞥了一眼,心里卻早就全是這一襲青衫的俊秀男子——
褪了帝服,換上夏衣,再沒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世間哪有秦沈。”沈君兆垂著視線。
雍理老大不樂意,啪得一聲合攏折扇:“那這世間也沒有沈之永了?”
按理說沈君兆出宮并不需要化名,但雍理非要也給他換個名字。
他直接拿了沈字,卻因國禁,只能給沈君兆尋了個雍的諧音——永。
之永,之雍。
沈君兆的雍阿理。
沈君兆毫不猶豫:“并無此人。”
沒有秦沈,也沒有沈之永,更沒有兩人相伴而行,游遍首京的青澀時光。
雍理心像被鈍刀砍了下,一陣悶痛:“朕沒沈相這般健忘。”
沈君兆:“臣也不似陛下這般多情。”
雍理:“…………”
這么多年他怎么就不長記性!
論拌嘴,他怎么贏得過鐵石心腸的沈昭君!
“朕不是和你來吵架的,那個金菩像……”雍理怕自己被氣走,索性開門見山。
誰知沈君兆卻先問他:“陛下自己來的?”
雍理:“子難在外頭候著。”和尚身手了得,否則他三年前早死透了。
沈君兆平平地應了一聲。
雍理忍不住又道:“朕沒那般糊涂,若沒個高手護著,哪敢以身犯險。”
沈君兆接住他話里的暗諷:“陛下明白便好。”
雍理一聽又炸了:“怎么,你還真要殺了朕?”
沈君兆不出聲了。
雍理:“……”
古人誠不欺我,蛇蝎美人是真的,越美越狠也是真的!
“只要你想,朕的腦袋你隨取隨拿!”雍理瞪他一眼,又把話題給生扯了回來:“那金菩像的來源查清了嗎?”
沈君兆不免想起金菩像里的暗信,嘴角扯了下:“陛下明知故問。”
雍理又被噎了一下,他的確早知道來源了:“你別聽梁銘胡說八道!”
沈君兆瞥他一眼:“臣瞧著也未必是胡說八道。”
雍理一急:“他說什么了?”
沈君兆:“您猜不到?”
雍理:“朕還用猜?朕閉著眼都知道他能說什么!”
無非是變著法子折辱他,誰讓他當年虎落平陽遇到梁狗。
沈君兆:“梁銘身在六州蠻夷,陛下與他相隔千里,卻還能心意相通,著實了得。”
雍理:“……”
沈君兆復又道:“陛下既已知道他寫了什么,那便請回吧。”
“誒……”雍理這會兒再回不過味那就白認識沈君兆十載有余了。
這彎彎繞繞、不好好說話的小性,可不都是他給慣的!
雍理早忘了先前的氣惱,軟了聲道:“我和梁銘能有什么干系?他打不過我,也就耍耍嘴皮子功夫。”換了自稱,話更動聽了。
沈君兆:“嗯。”
雍理又道:“你且告訴我梁銘說了些什么,我一準揍他個滿地找牙!”
沈君兆冷笑。
雍理干脆放了折扇,用細白的兩根手指指天道:“朕若有半句虛言……”
千萬句都不如這半句好使,沈君兆蹙眉,打斷他道:“行了。”
雍理這就笑開了顏:“好子瑜,你把那暗信給我看看吧。”
總得看明白了才能對癥下藥,要不他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哄人,畢竟他當年那事……是真他媽十萬分丟人。
沈君兆不吃這套,依舊冷著臉:“天色不早了,陛下請回吧。”
才到申時,離天色不早怎么也還有一個多時辰,沈相這趕人的話術也是越來越不講究了!
雍理心思一動,又道:“罷了,總歸也不是什么要緊玩意,你若覺得于正事無礙,處置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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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兆看他:“當真?”
雍理:“當然!”
沈君兆淡聲道:“那臣還真處置不了。”
雍理忙問:“怎講?”
沈君兆譏笑:“梁銘以六州為聘,求娶大雍皇帝,此等大事,臣能輕易處置?”
雍理:“…………………………”
梁銘這狗東西,當真不得好死!!!
講真的,雍理這輩子就沒對不起過沈君兆,后宮三千那都是有緣由的,何況他潔身自好一個沒碰,只要沈君兆肯聽,他什么都告訴他,他也一準都明白。只是沈君兆不聽不問不在乎。
唯獨梁銘那碼子事,雍理是略有些心虛的……
他當時一心想打勝仗,一心想回首京,為此真干了不少丟人事。
那時年少輕狂,如今回憶……
行吧,放到今日,他只要能留下一命,能再見沈君兆一面,也還是都愿意的。
“我就說你別聽他胡說八道。”雍理怒斥。
沈君兆:“臣瞧著倒挺情真意切。”
雍理又被噎到:“至多不過是他自作多情!”
沈君兆頓了下。
雍理便道:“朕那時一顆心里全是你,哪看得到梁銘那蠻子……”
“陛下何必說這些。”沈君兆聽不下去了。
雍理話到嘴邊,不得不停住。
沈君兆只覺心口刺痛,興致全無,甚至十分厭棄自己,他簡單粗暴地結(jié)束了這個堪稱無理取鬧的話題:“梁銘后日入京,禮單上當真有六州的邊圍三城。”
這下輪到雍理怔住。
沈君兆繼續(xù)道:“這份禮單是給到沈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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