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辛辛隔咫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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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清涼幽寂,延陵楦在鵝卵花徑上閑適漫步,兩旁的花枝蔥郁,淡淡的月光撒了他滿身。
良久的漫步,待他正欲回屋之時,竟隱約聽到了婉轉悠揚的笛聲,它自遠處而來,劃破了月下的一束寧靜銀輝。他臉上劃過一絲訝然,立刻凝神細聽,這笛音竟與傍晚聽到的琴聲是相同的曲調,只是別有一番韻味。
延陵楦淺淺一笑,循著笛音而去。想必是那位陸府主在吹奏,傍晚兩人交談之時,他倒并未細細提及這支曲,延陵楦甚至都不知此曲為何名,曲律精妙,很是喜歡,此時正好去請教一番。
拐過幾道燈火闌珊的回廊,又穿過幾條蜿蜒花徑,最終延陵楦駐足在了一棵樹下,樹冠落滿清輝,婆娑的樹影鋪撒了一地,覆蓋了他那映在地上的影。
清晰婉轉的笛聲竟是從前面的屋頂飄下,延陵楦抬頭望去,那里有兩道身披月光的身影。延陵楦知道那男子正是陸景行,只是那笛音并非從陸景行指尖飄出,而是那個依偎在陸景行懷里的女子。
遠遠望去,那兩抹身影相依相偎,無比親密,這便是陸景行的那個表妹吧?延陵楦猜測,晚膳時是見過那女子的貼身婢女。
這樣的場景落在延陵楦眼里,令他的心頭莫名一顫,似乎是吹開了心底那一層厚厚的塵埃,此時往事浮出,酸澀微痛。
曾經,他也曾有過這樣一個女子,與他心意相通,志趣相投,相互也曾許下過永不分離的諾言。
可是終究,她還是成為了他人的妻子,遠嫁他國,而他從此便孤身一人直到如今。即便是皇子又有何用?為了兩國的和平興盛,他終是留不住自己心愛的女子。
他知那個已是一國之后的女子再也不可能回到他的身邊,但他心中卻依舊懷著那一絲念想,愿意等待。
他在笛音中失神,在失神中憶起了種種過往,最終換來的卻是一聲深深的嘆息,嘆息過后又繼續默默聽笛。
一曲吹畢,余聲還在寂靜的天地間縹緲回蕩。凌潺放下唇邊的橫笛,仰頭望向陸景行那張平靜的臉,月光落入她那略帶期許的清眸中,更顯潔亮,她平靜地問道:“怎樣?這次可有吹錯的地方?”
“這次不錯,曲音嫻熟流暢,精彩絕倫。”陸景行的語氣中是不加掩飾的贊許。
凌潺在他懷里蹭了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依偎著他,感受著他身上淡淡的清雅氣息,微微撇嘴:“我怎么感覺陸大俠是故意如此說的,是在假意奉承,實則是為了打趣我吧?”
陸景行不禁勾唇,嘴角溢出一抹溫潤:“怎會?”
“還是陸大俠厲害啊。”凌潺故作深沉地嘆息一聲,望向了明星點點的天幕。
陸景行不解,挑眉道:“哦?我有何厲害之處?”
“我默寫下的殘曲,你不僅將后面遺失的部分給譜全了,而且還作出了笛音指法。閑暇時我們倒是可以琴笛合奏了。”在這件事情上,凌潺是真的很佩服陸景行,不僅將曲子譜全了,而且譜得甚是精妙和諧,如今又有了笛音的指法。
那日當陸景行將完整的曲子拿來給她看時,她的震驚可不小。
那首殘曲是她從另一個世界帶來的,作于元朝,也許是時間久遠,又經歷了朝代更替時的戰亂,后面部分便遺失了。當初她在拍賣會所得,甚至連這曲子的名字都不知。
當日在君都,便是由于這首曲子,陸景行才注意到了她,兩人還不曾見面便送了她一張七弦琴。當然,那也是她第一次在這個世界彈奏詞曲。當時鐘離沐也在,只是陸景行未去注意他。
第二次彈奏這首曲子時,便是去年冬日陸景行帶她游湖那次,后來她便將琴譜默寫下來給了陸景行。只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陸景行會將它遺失的部分補齊。
陸景行低頭看她,眼里盡是清潤,面帶淺笑:“琴笛合奏,這倒是不錯,明日便可以試試。待入了冬,我帶你回舅父家,錢塘湖的飛雪配上這曲律,當是妙不可言的。”
“好,我很期待。對了,這曲子還未有名字,我們是不是應該想一個。”凌潺的清眸開始微微轉動,在腦海中思索著。
陸景行聽她這樣說,也微微仰頭思忖了一下,隨后望著她開口道:“不如就叫它‘陸凌曲’吧,代表了我們兩人。”
“這不錯,只屬于我們兩人的曲子,我們的定情之曲,這世界上不會再有其他人能夠彈奏。”凌潺對這個名字相當滿意,雖然只是簡單地取自他們二人的姓氏,但是也頗具意義,他們的結緣便是由于此曲。
不過是無意之舉而已,駐足在朦朧樹影下的延陵楦卻莫名做了一次竊聽賊,將兩人的對話全聽了去。他原本還想著要向陸景行討要這首曲子的琴譜呢,如今看來還是算了。
然而,他也正是聽了兩人的對話,心中起了一絲疑惑,那女子的話音始終略帶清冷,卻令他有種熟悉之感,似乎在哪聽過,卻又想不起來。
也許是錯覺吧,他這樣告訴自已,隨后乘著月光遠去了,擔憂打擾到兩人。
而房頂上那兩抹身影由于太投入于兩人的世界,也未曾察覺到身后的屋下,始終有個人駐足在默默聽曲,此時才離去。
早晨,當天邊被染上第一抹淺紅時,凌潺如平日一般攜帶著鮮肉去了溪邊,去看黑靈莽。又經過了這幾日,黑靈莽身上的傷勢已完全痊愈,結痂脫落,未留下任何疤痕印記。
回來時恰巧碰見了陸辭與紫笛在坡頂練劍,于是凌潺踩著蜿蜒石階一步一步也向坡頂走去了。
從桂林郡回來這么久了,由于身子一直虛弱,凌潺還未來過這里的,已經好久不曾在這里看過日出了。況且,陸辭為了尋她,直到如今才歸來,她很有必要去給她道聲謝。
陸辭與紫笛過了幾招,以此來試探紫笛的劍法是否有精進。當凌潺上去時,兩人剛好收劍,遠遠的便聽見了陸辭夸耀紫笛的聲音:“不錯,看來我離開這段時日,你除了醫術精進了之外,劍法也未荒廢。”
“師兄過獎了。”
如若紫笛沒有學醫的天賦,段先生就不會收她做關門弟子了,這醫術精進了是再正常不過的是。至于劍法上的精進,那完全是靠她后天的努力,肯吃苦。每日就算再繁忙勞累,練劍總是不會忘。
紫笛抬眼,正好瞧見凌潺身旁跟著雀兒,兩人從坡頂邊緣走來。一身藕色衣裙翩飛,恰似與天邊暈開的紅霞融為了一體,雖清雅溫和,卻也難掩自內散發出的那種淡淡的冷清。
對此,陸辭也是深感疑惑,很難理解凌潺與陸景行兩個同樣冷冷清清的人是怎么走一起去的。以前陸辭時常看到兩人一待便是一整天,然而這兩人之間的話語卻很少。如若是他陸辭,怕是早就無法忍受了。
紫笛快速收起了劍,向凌潺走了去,關切地說道:“凌姐姐,身子還未痊愈,應該回屋多休息才是,況且這里風大。”
“無礙。”凌潺對著紫笛輕輕提了提嘴角,隨后看向陸辭,“路上可還好?謝謝你這連日來不辭勞累的尋我。”
“謝我做什么?我這不是沒找到你嘛。聽說你受傷了,無礙吧?”陸辭抬手摸了摸后腦勺。這么多日,他未能找到凌潺的人,如今接受凌潺的道謝,令他有些受之有愧。
凌潺眸光清亮,長睫微微顫了顫,她搖頭道:“已無大礙。聽紫笛說,你昨夜去找黃芋老人了,解藥給他了?”
“沒見到人,行李在客棧,沒人敢動。不過聽客棧的伙計說,那老頭已失蹤四五日了。解藥不在我這,準備過些時日與那老頭同去去暗艷閣取。放心,初期中這種蠱,短時間內死不了,就是遭些罪而已。”陸辭將劍抱在胸前,一臉的閑適,一條腿抖個不停。
只要提起黃芋老人,紫笛就來氣,不自覺的鼓起了兩腮,說道:“他啊,八成是逃出城了,或是躲起來了。那日在街上險些鬧出人命,被官兵追捕呢。讓他受受罪也好。”
“那就等著他自己上門吧,中蠱的是他,他定是比你急。況且像他這般老奸巨猾之人,即便是被官兵追捕,也能輕松躲過。”凌潺淡淡的說完,轉身而去,來到那塊以前常坐的青石旁。
雀兒很機敏地掏出了一塊帕子鋪在了青石上,凌潺順勢坐了下去,遙望染滿絢爛暖色的天邊,靜靜地等待著第一縷朝陽的綻出。
紫笛由于醫館還有事,如今練完劍,與凌潺打了一聲招呼后便匆匆向山坡下跑去了。
而陸辭還有很多事要向陸景行稟報,昨日傍晚回來后一直沒有機會。現在見紫笛離去,他也跟著走了,要將這些日子自己所經歷的以及所見所聞地一些重要事與陸景行細說一下。
兩人一走,這里就只剩下了凌潺與雀兒,山尖后那紅彤彤的太陽即將露出最上面的那一點輪廓,周圍的云霞越發妖艷絢爛了,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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