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音杳杳終重逢
檐下燈盞微搖,鐘離沐幽幽地瞧了那人兩眼,眼里充斥著不滿與憤懣,不給那人開口解釋的機會,冷哼一聲后與那人擦身而去,急匆匆出了院子。
最終,一匹快馬從侯府后宅沖出,馬上的背影略顯孤寂悲涼,漫入了深深的夜幕中,幽靜的街上馬蹄聲回蕩。
淡淡的月光鋪灑,快馬最終在五皇子府門口猝然收蹄,身披一身朦朧月華的鐘離沐一躍而下,將韁繩交給守衛(wèi)后徑直跑進了府中,無需人通報。
偌大的府中異常安靜,遠方有悠悠琴聲傳來。鐘離沐不需循著琴聲而去,輕車熟路地去了一處亭子。
急促的腳步聲漸漸清晰,琴音在修長的指尖悄然而止,延陵楦抬眼望去,那道熟悉的身影穿過花徑正向他而來。他起身理了理深衣,迎了過去,面露狐疑之色:“沐弟這么晚前來,可是今日之事有結果了?”
“那兩人死了。”鐘離沐面無表情,語氣中帶著火氣。
延陵楦目光微微一頓,神色凝重了幾分,隨后請鐘離沐坐下,開口道:“看來今日之事還是泄露了,六弟恐怕也未曾料到會如此吧,同樣的事情在他府里發(fā)生兩次,想必手下的人也該被整治一番了。”
“哼,經(jīng)過此事,我已不再對他有任何希冀了。靠他,還不如靠自己。早知如此,我定不會將這么重要的一條線索交到他手里。”鐘離沐冷哼一聲,臉色又陰沉了幾分,呼出的氣息中似乎都夾雜著火氣。
不遠處幾盞紗燈在細風中微動,亭中寧靜而光線暗淡,此處只有他們兩人。延陵楦為鐘離沐斟上了一盞微涼的茶水,抬眼看他:“那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這么晚來找你,便是為了此事,我打算明日一早與你一同而行。如今不知具體位置,不宜派人馬興師動眾前往桂林郡,以免打草驚蛇。因此我打算暗地里親自前去,此次不尋到湲兒,我便不會回來。”鐘離沐緊握著拳頭,望著亭外那一地的月光似是在失神。
延陵楦微微蹙眉,面色凝重,有些疑慮:“此事還需慎重。你不似我,閑散之人,隨時可以遠行。你就這般一走了之,身上擔負的政務該如何?父皇那里該如何去交代?恐還會被有心之人趁機彈劾你個玩忽職守之罪。”
“我已管不了那么多。如今他們知道湲兒未死,而且有了大致的下落,只怕接下來,她的處境會更加危險。一日不尋到她,我便一日不會心安。至于政務,我會連夜寫份奏折呈交皇上,選合適之人暫代我的職務。”鐘離沐在來的路上就將這些事考慮了一遍。
當然,鐘離沐也想好了應付他父親的說辭,如今他不能將真實情況告知于云候,怕云候知道后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延陵楦目視著黑蒙蒙的虛空,思慮了片刻,最后點頭道:“那好,我們便去桂林郡。僅我們兩人,倒也不會引起注意,希望能尋回湲兒。”
荀揚期待的那場戲終究還是沒有上演,不過卻也將延陵棧氣昏了頭,一顆心都仿佛被人剜了一刀。
延陵棧如今雖然知道了在意之人的大致下落,卻因朝中政務纏身而無法親自去尋。不過,他也派出了一些心腹手下,秘密前去探尋。
雖然無法接受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已與他人有了肌膚之親的事實,但那畢竟是延陵棧心愛的女子,他還是無法放棄她,更不忍看到她受這般的苦難。況且,他心中對她有愧,又豈能棄她于不顧呢?
凌潺在與古珉羅分開后,又相繼遇到了兩批殺手,皆是千旻山莊派來的人,最終被她全斬殺殆盡。如今她雖然是拖著重傷的身子,情況不容樂觀,但穴道已解,她想要拼命一搏還是可以做到。
孟兮蘿是鐵了心要置凌潺于死地,她回莊后,盼了好幾日都不見派出的手下歸來。擔心人太少,找不到凌潺的下落。于是非常果斷地又派出了莊里的百來人,命他們分開去找,務必要將人給解決了。
在眾多殺手中,凌潺總共還才遇到了三批。否則,將會更加危險。
悠悠月夜,天地幽曠朦朧。凌潺坐在干涸的河道邊,背靠一棵粗壯的大樹,黑靈莽盤睡在她身旁。一堆篝火在河床內(nèi)熊熊燃燒,照亮了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為傷口上完藥后,她看了眼指間的瓷瓶,幽幽一嘆。里面的藥粉已所剩無幾,而身上不僅舊的劍傷未愈合,這幾日還又添了新傷。背上有兩道處理的到的傷口似乎已漸漸開始潰爛,她卻沒有一點辦法,也不知何時才能到達下一個鎮(zhèn)子。
她對著火光,一陣愣愣地出神,隨后取下了腰間的竹笛。
夜風陣陣,幾棵高聳的樹冠在淡淡的月光下?lián)u動,凄婉的笛音掠過樹梢,攜帶著簌簌葉聲飄向遠方,偶有幾只夜鳥應和。
時間緩緩而流,篝火漸弱,突然,在竹笛上動彈的幾根纖指跟隨著她的思緒微微一滯,隨即心下一顫,那空洞的眸子瞬間有了不一樣的光彩。
她竟聽到了——另一種笛音,那笛音正在與她相互應和,曲調再熟悉不過。
復雜的神情頓時爬滿了她那張蒼白的臉,有欣喜,有激動,更有難以置信,還有慶幸。
那笛音穿過幽寂的夜而來,越來越清晰。她發(fā)白的雙唇在忍不住得顫動,眉頭微蹙,低喃道:“景行。”
片刻的停頓,她努力克制著不讓纖指顫抖,繼續(xù)輕吹起來,給遠方的那笛音做著回應。
這幾個夜晚,不管她有多累,總是不會忘了吹笛,一吹便是很久。夜里天地寂靜,笛聲能夠傳得很遠,這便是她嘗試的一種方法。不曾想到,這種方法還真起了效用。
她想,今夜如若沒有那笛聲,她怕是就要與遠處那人錯過了。這么大的一片區(qū)域,即使只相隔著一片樹林,但兩人要憑巧合相遇也很難。
不過,在三批敵人中,有一批便是她吹笛而引來的。但只要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她感覺一切都值了。
時間過去良久,最終,遠方的笛聲竟戛然而止。
她心頭一緊,急忙站起身,仰著頭四處張望,朦朧中一片平靜,一絲失望與落寞自眼底陡然升起。難道剛剛你笛聲是她的錯覺?還是那人找錯了方向。
就在她將竹笛放在唇邊,準備繼續(xù)嘗試吹起時,熟悉的話音伴隨著落地聲在她身后響起:“小潺!”
她神情一愣,隨即轉身望去,一道撒有銀輝的朦朧身影正站在她的不遠處,他身后是一片黑蒙蒙的樹林。
她眼眶酸澀,望著那道身影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竹笛從手中滑落的剎那,她向那熟悉的人影沖了過去。
“景行!”身子上的疲倦與疼痛仿佛瞬間煙消云散,她緊緊摟住了他的腰際,將臉埋進了這個溫暖的懷里,里面有她所熟悉的氣息。
陸景行此刻有些喘息,當他遠遠的看見火光時,便收起了笛子,用輕功趕來。他同樣抬手摟住了她,話音清潤:“小潺,讓你受苦了。”
“能再見到你便好。”在見到這抹熟悉身影的那一刻,她感覺這些日子所受的所有心酸苦楚似乎全涌進了腦中,最終化作了淚,流淌下來,沾濕了他的前襟。
從前的她,就算是激動,也從未這般失態(tài)過;就算是受了再多苦楚,也不曾落過淚。可今夜卻不同,面對自己心愛的人,她拋下了一切堅強的遁甲。
感受到懷里人在微微抽噎,陸景行的心仿佛被石礫劃了一下,有血滲出,酸澀而疼痛。
此時兩人心中皆由萬般言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反倒相對無言,陷入了沉默,兩人坐回了河道邊的樹下,依舊緊緊相擁,兩顆心最終歸于了平靜,也踏實了。
良久,陸景行起身在即將燃燒殆盡的火炭上又加上了一堆柴火。夏日的夜晚其實并不冷,只是想將火燒旺一些而已,那是一種心理本能的慰藉,火光讓人感到心安溫暖。
兩人沉默了那么久,陸景行再次回到凌潺身邊,瞧著她那張蒼白的面容,他眼中盡是疼惜,輕聲問道:“身上的劍傷可曾好些?”
“有一些起色,但新傷還不曾愈合。”凌潺沒有刻意隱瞞,然而突然她神情有些糾結,但還是低垂著腦袋澀澀地開了口,“背上有兩道傷疤,我……無法處理。”
當話說完,她偷偷抬眼瞟了一眼,見陸景行一直帶著柔和的目光盯著她,臉頰不由自主發(fā)起了燙。
“那只好由我代勞了,不過無妨,反正小潺遲早要成為陸夫人的。”陸景行雖然語氣中夾雜著一絲玩笑,但很平淡,表現(xiàn)得很自然認真,絕無輕佻之意。
他知道凌潺既然沒有對他隱瞞背上有傷的事,就說明她已完全信任了他,并且也接受了他,將他視作不久以后的丈夫,同時也愿意讓他幫她上藥。
況且如今情況特殊,那些劍傷相當嚴重,世俗小節(jié)與傷勢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不過也僅限于陸景行,如若是其他男子,凌潺斷不會開口,陸景行也同樣明白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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